第91章 身陷囹圄，崔家挾勢歸宗門（23）

同日晚間。

同熹堂正廳。

一張八仙桌，桌邊兩張太師椅，椅上搭著半舊彈墨袱，下頭一溜兩排酸棗扶手椅，空的。

堂屋裡隻有三個人-崔平伯夫婦，崔世。

崔平伯崔夫人雙雙端坐在上首。

崔夫人新描了眉，洗了手臉，重新上了妝，挽了髻，鳳眼眸光一直停留在崔世身上，瞬也不瞬。

她眉梢的喜氣歡欣怎麼也掩不住，注視崔世的眸光全是疼惜滿足和驕傲：她這個兒子，又孝敬又能乾，又有擔當，又識大體，世人都比不上呢！

比較起來，崔平伯就要持重得多。

他不言不笑，麵色沉靜，隻有崔夫人知道，他那繃著的唇線往常是一條線，今日是微曲的弧。

他脫下了常年不見換的軍服，換上了鵲灰色長衫，這種不常穿的衣服，莫說他自己不自然，就連崔夫人那樣輕易不動顏色的人瞧著他都抿嘴一笑。

此刻他就穿著那身鵲灰色長衫，風姿挺拔地坐著。

下首隻一個崔世，跪伏在地的崔世。

崔家其他人都識趣地退了下去，留下他們一家三口。

崔世長伏在地，拜，起，再拜，再起，三叩首，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麵，“父親，母親，兒子不孝…”

一句話沒有說完，他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十歲被逐，獨自在京幾年，再流落到盛京幾年，期間酸澀，一言難儘。

如今一切都已過去，他重回家門，重新擁有父親母親，重享天倫，對比過去，仿佛是兩生兩世，那重重感慨種種心酸充塞了胸間。

他以為崔家負了他，嗬，崔家負的人何其多，或者說有多少崔家人為了家族，被犧牲，被拋卻，有多少？

怎麼獨獨一個他，那樣委屈？

無數的委屈、隱忍，負重前行，無數的被拋卻、被犧牲，造就了崔家，成就了崔家。

那些犧牲、隱忍、拋卻，難道不是道義、擔當、承擔？

而天底下，崔家何其多！

這樣的殫精竭慮，前赴後繼，才是一個家族不滅的“氣”！

豪氣膽氣溢滿胸臆，崔世隻覺肩頭更重，他往後，要立得起立得正才行！

崔夫人頻頻拭淚，崔平伯親自下座扶起了崔世，拍拍他的肩，“不錯！”

這就很難得了，崔次長什麼時候親口讚過人來？

“虎父無犬子，咱們爺倆，像！”

像？像當年還睜著眼說瞎話？如今來摘紅通通的桃子！

要不是看他們父子剛剛相認，崔夫人真恨不得狠狠瞪崔平伯一眼。

崔世已經比較高了，崔平伯須得略仰頭才能與崔世平齊，他雖然繃著個臉，眉間卻很是欣慰，“一到北平我就知道了…”

崔夫人又是心頭恨：不錯，自家夫君是真不錯，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瞞著她，要不是她聽明心明性說崔家帶回了那麼個人，她還不知道自家兒子回來了呢！

瞞得緊！瞞得好！

崔平伯不知道一句話給自己拉了多大仇恨，他滿心滿眼全是自己的兒子，“爺們就得出去摔打，呆在花房裡沒出息…像崔家的子孫，做事有章法，為人有餘地…可！”

這是極大的讚賞了，這麼短時間崔次長已經讚了兩次，世寧要是知道，不定怎麼個眼紅法-崔夫人小小地得意著。

“明天祭祖歸宗，親戚族人都來，你好好熟悉一下單子…賭業封了也好，不是正經生意，開銀行，做買辦，都好，再不濟…跟我當兵吃糧，亂世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