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精致少年

是夜，山林間風聲簌簌，偶爾能聽見山腳下老黃狗的叫聲，宋梔再一次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推著宋懷仁的屍體往山上爬。

宋梔也不想在這樣沒有月亮的陰森夜晚出來埋屍，可因為天熱的緣故，宋懷仁的屍體已經開始腐壞，不能再繼續停在屋裡麵了。想起宋懷仁屍體腐壞的可怕模樣，山風這麼一吹，宋梔心裡又開始發毛起來。

“宋老爺子，你說你科舉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做個秀才也挺好的，非得跟自己過不去。”安靜的山林間貓頭鷹的叫聲一陣連著一陣，宋梔硬著頭皮繼續推著屍體往陡坡上爬，隻能借助碎碎念來緩解害怕的心情。

“好吧，你想中舉想瘋了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就過不去吧，你沒啥家底兒還要出去吃喝嫖賭醉生夢死，還把自己親閨女坑了出去給人作冥婚，現在宋梔被你坑死了你高興了吧？”宋梔看著黑漆漆的山林，推車上的火把火光被風吹得搖曳，看著隨時都有要熄滅的可能。

宋梔心中一緊，嘴上加快了抱怨：“你說你怎麼那麼想不過去，你兒子宋行知也算個人才你就安安心心等他中個一官半職的當個老太爺不也挺好？”

說到宋行知，宋梔忽然想起來，宋懷仁就是聽了宋行知病死在去瓊京趕考的路上這才氣絕身亡的。

宋梔瞬間就不提老太爺這個梗了：“算了，宋老爺子你也夠倒黴的，你死者為大我這就將你推去埋了……”

宋梔閉上嘴，梗著脖子推著屍體在山道上行走，因為不再碎碎念，這夜晚的山道更顯得寂靜可怕起來。

忽然，一陣強烈的山風刮來，呼！的一聲，火把上跳動的紅色火焰倏然熄滅。宋梔推著屍體前行的動作僵住，不是她不想繼續走，而是有東西拉住了她的腳，讓她前行不得。

宋梔額頭冷汗直冒，心如擂鼓，站在山崖上身體僵硬得不敢動分毫。忽然間朗月風清，一道黑影從山崖外麵快速飛竄而出，向她撲來，宋梔這才驚叫出聲：“啊！！”

宋梔被黑影壓在身下，驚亂中循著本能屈膝向上一頂，抬手一個格擋趁勢翻身閉著眼睛就將不知名的黑影壓在了地上。

“嗚嗚，疼！”少年委屈的聲音傳來。

驚嚇中宋梔訝異地睜開眼，便看見被她格擋著脖子躺在地上的少年，不是鬼嗎？

宋梔的心稍稍被放回去了一點，黑暗中瞥不清少年的長相，隻是直覺這樣的黑夜突然從山崖下竄上來的少年極不同尋常。

不過既然不是鬼，宋梔那後怕過後的怒火就直接宣泄在了少年身上：“好你個小子，大晚上鬨鬼嚇唬人，膽子肥是不是？”

“大晚上你亂抓人腿乾什麼？不知道這樣很驚悚嗎？簡直可惡！”宋梔衝著少年那亂糟糟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少年並沒有想象中的還手，反而連忙捂著頭疑惑又委屈地看向宋梔道：“你為什麼打我！”

宋梔一愣，這節奏似乎有點兒不對？又聽少年繼續指責道： “我好不容易才爬上來，你為什麼要打我！”

“為什麼打你你不知道？”宋梔氣得又隔著少年的頭打了幾巴掌，見少年被打得“嗷嗷！”叫喚卻隻是委屈並不還手，宋梔也感受到了少年可能並沒有惡意。

於是，宋梔也就從少年身上翻身下來，用火折子重新點燃了火把，這才瞧清楚了少年的模樣。

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一雙桃花眼瀲灩生輝，尤其是眼角下那顆紅痣讓他的眉目看起來更加精致。瞧他一身穿著淩亂卻富貴，腰間泛黃的墜玉更是價值不菲。

這本應是個養尊處優的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而且，還用這種不符合他年紀的委屈眼神看她？

“嗬，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倒打一耙的，少年郎，不要以為這是個看臉的世界你就真有理了啊！”麵對少年無聲的指責宋梔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嘴道。

“我，我沒有，嗚嗚……”少年蜷縮在地上繼委屈的指責之後委屈地哭了起來。

宋梔翻了個白眼，撐著有些麻木的腿站起身來看了眼少年爬上來的那個懸崖一眼，忍不住後怕地向後退了幾步才安心，那是根本是萬丈深淵。

“少年郎，趕緊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在這兒哭什麼哭？”

說完宋梔轉身抬腳就要走，剛剛踏出去一隻腳。就聽少年帶著哭腔的聲音道：“你踩到佩兒姐姐了！”

宋梔連忙往腳下一看，就那一眼宋梔受到繼少年之後今晚的第三個驚嚇，她腳下踩著的正是一具麵目猙獰的女屍。

“媽啊！大晚上的能不能彆老演驚悚片啊！”宋梔穿越以來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成功崩潰了！

“快把你的腳挪開，佩兒姐姐都被你踩疼了！”少年連忙跑過來蹲在女屍身邊，抬手就去抓宋梔的腳踝。

宋梔往後踉蹌了幾步，隻見那少年高興地搖晃著佩兒的身體：“佩兒姐姐，你醒醒，咱們上來了，佩兒姐姐……”

宋梔看少年那認真的表情就像是這人沒有死一般，於是帶著狐疑便上前去探那個佩兒的鼻息，沒有，脈搏，也沒有，身體也是冰涼的。

“彆搖了，她已經死了。”宋梔冷靜地對少年道。

“死？什麼是死？”少年卻疑惑地轉頭問道。

宋梔愕然，看著少年眼眸中毫無作假成分的疑惑，初遇少年的違和感這個時候終於有了合理的猜測。

“你今年幾歲了？”宋梔脫口就道。

“明兒，明兒不知道……”少年麵露疑惑地道精致的道。

宋梔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她猜的沒錯，眼前這個瞧著該有十四五歲的少年智商有問題。

見宋梔不說話，少年急道：“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是死？”

宋梔卻沒再管少年，轉身艱難地將宋懷仁的屍體在推車上挪正，還是趕緊把人給埋了才是正經。她現在都自顧不暇，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佩兒姐姐，我給你蓋件衣服，你睡覺就不會冷了……”少年見宋梔不理他便兀自轉過身和女屍說話，他為女屍隻是睡著了，就伸手脫自己衣服往女屍身上蓋去。

少年脫衣服的瞬間，宋梔耳朵靈光地聽見有好幾聲金屬撞擊地麵的嘩嘩聲。宋梔忍不住好奇回頭去瞥，隻見少年身邊灑了一圈金銀物件。

宋梔眼睛一亮，放下推車就返回少年身邊撿起那些物件，黃金做的老虎雞蛋大小，黃金做的馬兒比雞蛋大小，黃金做的牛、羊、豬……宋梔一一撿起來，然後湊齊了黃金十二生肖一件套，以及零散的幾個銀子做的水果。

宋梔深深地被金錢震撼到，連忙熱切地去看那不諳世事的少年。然後開始動起了心思，月黑風高，一個窮鬼路遇一個智障土豪少年，這少年難不成就是穿越大神給她發的金手指嗎？

宋梔注視了少年良久，默默將那些金銀玩具揣進自己懷中，隨後嚴肅地跟少年道：“你知道人死了以後要怎麼做嗎？”

少年轉過頭來疑惑地注視著宋梔，想要聽宋梔告訴他該怎麼辦。

宋梔咳了咳掩飾自己的尷尬：“當然是給她找個能夠一直睡覺的地方。”

“是這樣哦。”少年驚喜了一瞬，之後又開始惆悵起來：“可是我不會……”

“沒關係，我幫你。”宋梔說完，對著少年露出了今晚最和善的一個微笑。

“好！”少年驚喜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