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能言善辯

燈影裡頭的人顯得嬌小單薄，雙眼通紅，手下壓著一本書。

“怎麼了這是？”李雲舟笑著問，來不及脫外衫走過去將哭的一顫一顫的小女孩納進懷裡，目光一傾落在桌子上的書上，心思隻覺一皺，還不曾說什麼就感覺到了衣衫上傳來的濕意。

時人遵古禮，認為孤、殘不吉利，乃是寡命，也就是說無父無母的孤兒或者那些生下來殘疾的孩子，受到世人的輕視……

李家是高門大族，李雲舟又是天之驕子，他身邊的狗貓都珍貴無比，更何況是他親自養大的小女孩了，在李家，從來也沒有人敢在蘇沁兒耳邊說她的身世，反倒是李雲舟自己曾經閒散的時候說過，可誰曾想，小時候那麼堅強又倔強的孩子到今天突然露出軟弱的一麵呢？

“好了好了，不哭了，怎麼突然就鑽了牛角尖，書是人寫的，隻能代表寫書人自己的觀點看法……”

“才不是，今天外頭也有人說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感覺到了不公平，感到了難受，這才從外頭書房尋了本書，沒想到書上寫的更嚴重，對殘孤更鄙視……

李雲舟深吸一口氣，伸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繞過她的腰身去翻書，一邊翻一邊反駁：“照這書裡寫的，那麼這個人非得有爹有娘有公有婆有兒有女才算是完人呢，可你看看，誰家能湊的這麼全乎？”

“還說結巴是上天懲罰前世話多，期期艾艾裡頭的張丞相跟鄧將軍都是結巴，可影響他們成就不凡了嗎？沒有。還有司馬相如，楊雄，也都口吃，我反倒覺得，越是聰明，越容易口吃。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這可是老子的話，你不信我，總該信老子吧？難不成這個寫書人的名氣能大過老子？”

他一條條反駁過來，伸手點了點眼盲一章：“說眼睛看不見，是因為看了不該看的，沒有遵從非禮勿視，這才是胡扯，眼睛看不見是因為生病，難不成叫人都不能生病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再厲害的人，哪裡有不病不死的？左丘失明，厥有《國語》。說的就是左丘明，他先寫左傳，後有國語，我今讀來，倒覺得國語要更高明些。”

“一鳴驚人的淳於髡是個矮子，可人家博學多才，機智無匹敵，晏子也是個矮子，足智多謀，剛正不阿，孫臏受過臏刑，司馬遷受過宮刑，可那又如何？史書中誰敢笑話人家？”

“多少有手有腳能言善辯的，還不如人家呢！”

蘇沁兒被他一番說教說的終於轉過彎來，李雲舟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認真教導：“你記得，人不可自輕自賤，輕者，浮也，賤者，骨頭輕也，若是做此想，對不住上天的好生之德。”

“我知道錯了，以後不胡思亂想了。”

“這就對了嘛。我們譯書房裡頭有個老吏，酷愛各地方言，學來惟妙惟肖，混在當地人之中，絕對叫人聽不出他不是當地人的那種，改天帶你去譯書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