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家

年前S市大雪紛飛的時候，一輛塞滿了人的火車終於遲遲到站。從火車上陸陸續續下來形形色色的人，不管在火車上怎樣難受，這些人下車的時候都是麵露著喜悅的笑容。對於那些不能趕回家過年的人來說，他們已經算是幸福的了。

出站口外等待著無數的親人，一個個期待著親人的歸來，都帶著急切的目光。隻有一個中年人，他注視著前方，如果你刻意觀察他就會發現他與其他人的不同，他站的筆直而有力，兩雙眼睛如鷹眼一樣徐徐發光。其他的人都笑著期待著，隻有他沒有，他一直嚴肅的看著出站口。　　陸宇背著行李，他穿著軍大衣，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同他在一個車廂裡的都是複員的軍人，而他這身軍大衣讓這幫人對他肅然起敬，這可不是一般軍人能穿的軍大衣，這身軍大衣隻有老A出身的人才有得發。

火車一到站，眾人都著急下車，陸宇站起身來，人們都自覺都為他讓出了一條道。不快不慢的走到出站口時，陸宇隻是觀望了一會兒就發現父親，正是那位嚴肅的中年人。

陸宇立馬走上前去，陸父上下打量了陸宇一番，這時臉上才露出慈祥的神色。拍了拍陸宇肩膀上的雪說道：“回家。”

兩個簡單而溫馨的字，陸宇心裡頓時泛起暖意。陸父不由分說的轉頭就走，腳步一瘸一拐。人們這時才發現，原來是個瘸子，更有人嘴裡嘟囔了出來：“瘸子養得一個好兒子啊。”

陸宇回頭瞪了那人一眼，那人乾脆縮了縮頭裝做什麼都看不見。這時陸父已經招手攔住了一輛計程車，對著陸宇搖了搖手，陸宇趕忙跟上前去。　　計程車上，陸父隻字未提陸宇受傷的事，連問都沒有問。陸宇心裡知道父親恐怕已經了解到自己的情況，自己所在的軍區的老長官是父親生死過命的兄弟，恐怕事情一發生，父親就知道了。

“你回家把東西放下，今天是你外婆生日，我們等會得去一趟。”陸父在車到家門口的時候說。說著便把鑰匙給了陸宇，示意陸宇自己回家放下行李。

陸宇拿了鑰匙便打開車門，用鑰匙打開了家門，這個家還是和自己當年入伍的時候一摸一樣。陸宇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把包往地上一放，轉頭準備出門時一張擺放在書桌上的照片讓他停住了腳步。

這是一張全家福照片，父親母親還有6歲的自己。陸母在照片上非常漂亮，陸宇拿起那張照片，忍不住摸了摸照片上的母親。陸宇的母親是陸宇十歲的時候因為胃癌晚期去世的，母親是財團的千金，一個非常大的家族，可是當年依然自作主張偷偷和平庸的父親登記拿了結婚證。等到外公發現時，氣得外公暴跳如雷，差點就不認母親這個女兒。

而母親的幾個兄弟姐妹就一個個看笑話似的看他們這一家，但他們不懂，母親要的就是這種生活，平平談談的和父親生活下去，不勾心鬥角，不爭權奪利。可一家都萬萬沒想到竟然在陸宇十歲那年，母親患上了癌症，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母親走了之後，父親一度自暴自棄，天天喝酒，直到一晚陸宇餓得實在受不了，跟父親說肚子餓得難受，父親才醒悟過來，從此以後兩父子相依為命。卻是與母親家裡越來越疏遠，也隻有外婆時不時派人來接陸宇回家去看看她，每次陸宇去那個家裡，同輩的孩子都用著一副看乞丐的眼光來看他。後來陸宇習慣了這些眼光就再也不去計較，自己隻是陪著外婆說說話而已，何必管他人的目光。

陸宇打斷自己的思考，想起父親還在等，轉身出了門。和父親一起上了車，去往那個富麗堂皇的豪門大家。

計程車沿著環城大道一直前進，拐進了H市最富有的彆墅區，終於在如同如同宮殿一般的莊園停了下來。莊園外停著無數的這個世界上最高檔浮誇的轎車和跑車，一輛計程車竟然出現在這裡，引得無數的人注意。

陸宇和父親打開車門走進了莊園，在無數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進了大花園向正廳走去。陸宇外婆今年是66歲大壽，無數的富商巨賈和這個城市的高官都來賀壽，巨大奢侈的花園到處都是人，花園上擺放著無數的香檳酒和食物。

陸宇連頭也不偏，目光一直望向前方。一個安詳的老人站在前麵不遠，此刻正笑眯眯的看著陸父和陸宇二人，這老人一頭烏黑的頭發盤在頭上，穿著火紅的旗袍，一點也不像是快七十歲的人。陸宇走上前發現外婆眼角的魚尾紋比自己入伍時的又多了，心裡不由一動。

外婆笑得像花兒一樣，一把把陸宇抱進懷裡道：“阿宇，回來就好！外婆早叫你不要去當什麼兵，搞出現在這麼多事！”

放開陸宇後，外婆依然笑吟吟的看著他：“傻小子，都長這麼高了。眼睛簡直跟你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陸父馬上上前拿出一個禮物盒，敬重的對老人說道：“媽，生日快樂。祝您健康長壽。”　　老人的臉立刻一冷：“我可不開心，早就叫你不要把阿宇送去部隊，看看現在搞成這個樣子！”　　陸宇臉色尷尬，陸宇馬上解圍道：“是我想去的，不關爸的事。外婆你要罵就罵我吧。”陸宇的外婆還是心疼他的，好好的一個孩子，突然變成了這樣，怎麼能不心疼呢，老人不禁想起了已經亡故多年的女兒，她的女兒，也就這麼一個孩子，如今卻......老人心裡的酸澀，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老人輕輕的一拍陸宇的頭：“你個小滑頭，就知道護你爸。我還不知道你啊，外婆又不吃了你爸。”老人說完，看了看陸父關心道：“我也不是想怪你，可是陸宇好好的現在變成這樣。哎，罷了，你一個大男人這些年把他拉扯大也不容易，孩子現在這樣，你心裡也不好受。你們進去吧，孩子他外公還想找你談一談，他在二樓的書房等你，叫你來了就直接上去找他。”

陸宇和陸父於是徑直往大廳走了進去，這個一個大廳足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寬，到處是豔麗的鮮花和富麗堂皇的裝飾品，大大小小的人物都在喝著香檳談著話。陸父對陸宇示意他自己呆在這，他要上去找下外公。

陸宇點點頭，目送父親走上樓去，外公是一個很嚴厲的老人，不知道要和父親談些什麼，自己來這裡其實就是看看外婆，對彆的事情根本就不關心。百無聊賴的陸宇走出了側門，看到外婆在那邊忙忙碌碌的招待著客人，自己找到了一個小池子旁邊沒什麼人，也難得清淨，獨自就在那發起呆來，想著自己未來的打算。

過了一會兒的時間，一群人似乎有目的的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陸宇轉頭看了看，正是自己大舅和二舅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自己的母親在家裡排行老三，往上有兩個哥哥，往下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小妹。大哥有兩個兒子，大的原名叫王浩天，後來自己把名字改成了一個外國人不外國人，中國人不中國人的名字，叫王查理。整天一副查理斯王子的派頭，其實狗屁不是，成天就知道到處玩女人，專找那些女明星和社會名媛胡搞。小的叫王澤天，唯一的嗜好就是賭，從小賭到大，除了賭之外無惡不作。這兩兄弟簡直就是人渣中的敗類，從小就養成欺負弱小的習慣，身邊幾個保鏢都是他們的狗腿子，仗著自己家世顯赫什麼事都乾得出來。要不是陸宇從小就身強體壯，父親教了一身本事，估計每次來莊園都要被他們欺淩一番。

而他們身邊的那個打扮得妖豔萬分的風騷女人就是二舅唯一的女兒，叫王玲玲，這個女人水性楊花。據說外麵包了幾個小男明星，自己長得也有幾分姿色，外麵的男人幾乎都圍著她轉，一是為了她的錢，二是為了她的風騷。

他們身後跟著的估計是自己的表妹，王瀟瀟，自己每次來外婆家裡，每當外婆有事要忙的時候，隻有她陪自己說話。自己入伍的時候這個小妹才11歲，想不到幾年時間就已經亭亭玉立，長得跟小公主似的了。

陸宇眼角瞥見這群人刻意往自己這邊來，就知道來者不善，立馬想抬腿就遠離他們。　　“彆走啊，我的表弟。”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陸宇轉過身來看著說話的人，正是王查理。

王玲玲冷笑一聲，一屁股坐在水池旁的石墩上，坐下的同時還不忘拉了拉自己的裙子，露出自己雪白的大腿：“查理，你又泡上哪個女明星了？把嗓子都搞啞了啊，哈哈。”

王查理麵色一冷：“管好你自己那幾個鴨子吧！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哼！”王玲玲把頭一撇，從包裡拿出女士香煙來點上，對陸宇嘲諷道：“我的表哥，你回來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啊，我們幾個還去接你呀。”

陸宇冷冷的看著她：“有這個必要麼？”

“我看是沒這個必要了。”王查理接過話來：“我原來以為你還有多牛呢？這才幾年呢，就灰溜溜的爬回來了？”

陸宇握緊自己的拳頭，瞪著眼睛看著王查理：“你是不是還沒有長記性？還想像以前一樣挨揍麼？”

“哈哈。”王查理大笑一聲：“得了吧！就你的事，家裡一個月前就全知道了，你現在還能動我？我手下的一個婊子都能把你打趴下！”

陸宇冷笑道：“那你就來試試？”他狠狠得盯著王查理，自己有百分百的自信，不管自己廢成什麼樣，王查理這種軟腳蝦隨便都能給他打趴下。

王查理被他盯得心裡發毛，自己從小到大都被陸宇教訓。現在就算知道了陸宇的情況，他也不敢和他動手。

王澤天拍了拍王查理的後背解圍道：“大哥，這種廢人沒資格和我們談話。他已經是個廢物了，跟他在這浪費時間沒意思。”

王查理見有個台階下，立馬笑道：“沒錯。跟廢物說話都是浪費時間。”說完轉身就走。　　一行人見著陸宇的眼神怵得慌，都轉身走了。隻有王瀟瀟留在了原地，一直睜著大眼睛看著陸宇。

陸宇也完全不知道這些年離開這麼久，這個花季少女是不是和他們一樣變成了紈絝子弟。於是冷漠地問道：“怎麼？你還有什麼指教麼？”　　女孩的眼神一下就變成可憐兮兮的，眼圈都紅了一圈，幾步走上前來：“陸宇哥哥，你怎麼這麼凶了？”　　陸宇心裡一下就軟了，原以為她已經變成那群人一般的人了，沒想到瀟瀟還是和小時候一摸一樣，頓時心裡就泛起一陣愧意。　　王瀟瀟走上來，伸出手來比了比自己和陸宇的個頭，嘟著嘴說：“還是沒有你高。他們都說我長高了，長大了，都快趕上陸宇哥哥的個頭了，可是我沒覺得。”

陸宇這才認真的打量眼前的女孩，王瀟瀟今年已經17歲了，身材已經差不多發育完整，都快趕上她四姐王玲玲了。隻是沒有她那樣濃妝豔抹，可是比起來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感覺，好似一朵潔白的荷花一般。笑起來依然還是有倆個酒窩，身高已經長到了一米七，兩個大眼睛像小時候一樣，一和陸宇說話就一直注視著陸宇。

陸宇心裡突然感到寬慰，這個王家，終於還是沒有改變王瀟瀟。他的臉色馬上就鬆懈了下來，一改剛剛的冷漠，笑著道：“瀟瀟，你真的長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我可不想長大。”王瀟瀟坐了下來：“長大了好多好多煩惱。”她皺著眉頭，麵容中帶著稚氣。

陸宇看著她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有煩惱？”

王瀟瀟點點頭：“好多啊，大哥二哥，姐姐他們都不向以前那麼對我了，好像總防著我什麼似得。還有學校裡啊，那些男孩子都好煩人一個個。有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總是自己跟自己說話。有時候瀟瀟就想，要是陸宇哥哥在，那該多好啊。可是爸爸說你在部隊，好久好久都不會回來了。”

陸宇笑了笑：“你是長大了，有人追也不奇怪啊，誰叫你長這麼漂亮，這個家又這麼有錢有勢，想搭上你的人恐怕排隊都要排到街口去。”“我才看不上他們呢，一個個不是色鬼就是財迷。”王瀟瀟吐了吐舌頭：“一個都比不上你，還是陸宇哥哥好，從小就不嫌棄瀟瀟，願意帶著瀟瀟一塊兒玩兒。你這一走，瀟瀟好難找到一個人肯跟瀟瀟這麼說話了，家裡的人都變得快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