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琦拜師

半響。陳琦一咬牙，手中緊緊握著拐杖，估摸著前麵哪個東西最有可能是自己需要的。下定決心後，猛地把手裡的拐杖扔向前，見黑影驚慌的逃走，連忙縱身向前一撲，抓起那三個玉瓶和小木板。正想再拿那稍遠一些的玉盒，隻覺身後一陣惡風襲來。嚇得他連滾帶爬躲開，左手順便拾起拐杖在身後胡亂揮舞，頭也不敢回的向前奔跑。

身後，一陣淒厲的哀嚎。

跑著跑著，陳琦迷失方向，等他反應過來已是誤入一片清幽的竹林。四處遍布青翠欲滴的高大竹子，腳下卻一點雜草也無。陳琦乾脆坐下翻出懷裡的東西，喜滋滋的檢查。

嗯，這三個玉瓶裡也不知有沒有仙丹？陳琦瞧了半響也沒個結果，他也不敢隨意打開看，隻得頗為不甘的放下，等待回去交給黃老讓他靠‘直覺’來識彆一二。隨即，陳琦又摸出那個木牌。一麵刻有兩個不知名陽文古篆，一麵是些亂七八糟的線條。他盯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隻得放下，心中有些懷疑這東西是身份令牌。

突地，木牌發出耀眼青光。陳琦嚇得連忙隨手丟棄，卻看見原本密密麻麻的竹林在青光下，漸漸朦朧，最後竟然不見了。四周淨是些高大旗幡，以一種古怪的姿勢排列。

嗬嗬，陳琦傻笑半響，暗道僥幸，連忙拾起木牌，順著左前方出現的小路一路飛奔。

迎麵一座座樓閣，宮殿矗立兩旁，陳琦視若不見一心一意的尋找出去的路。非是他沒有貪圖其中可能存在寶貝的心思，實在是被前次碰見的青石樓台給嚇破膽，自覺已經尋到想要的，便一刻也不敢停留。

“嘿，那小子，跑那麼快作甚！”

耳邊剛聽見問話聲，陳琦還沒反應過來，前麵一道黑光閃現。隻見一個倒執黑色木劍，身著青色文士袍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立於路旁，十分和藹的問道，“剛才在入口處便見你，如今你竟也敢進入這等危險去處，我喜歡！不若拜本真人為師，也好同享仙道逍遙自在！”

看著那文士一臉的真誠，陳琦背後卻有種毛囘骨囘悚囘然的感覺，下意識裡知道，這笑眯眯的家夥等自己一個不同意便會宰了自己。他連忙討好的笑道：“能得仙師指點，小子不勝榮幸！敢問仙師大名，也好讓小人敬仰一番。”

“哈哈，好，果然識趣的緊。”那文士大笑道，“本真人俗家名字早不記得，你就稱呼我葉真人便可！對了，快快交出……嗯，送上拜師禮，擇日不如撞日，此刻便是好時辰，本真人這就收你為徒，傳你修仙大道！”

暗道果然，陳琦心裡十分鄙視那人的虛偽，明明貪圖自己身上不知哪一件東西，卻因為某些原因不敢胡亂動手，可恨自己卻毫無反抗之力……

葉真人看見陳琦一雙眼睛四處亂瞄，知道他的心思，木劍直指陳琦，沉下臉來喝道：“小子，彆不識好歹，小心我一個不順眼便滅了你！”

“啊，小人不敢，不敢”陳琦嚇得一哆嗦，連忙委屈的大叫：“真人千萬彆發怒！小人隻是不知身上這些俗物，哪一件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正遲疑的很哪！”

葉真人哼的一聲收回木劍，輕蔑的說道：“彆耍些小心思，本真人隨手便能碾死你這螻蟻一般的東西。快把你懷裡的那塊木牌拿出來！就是剛才一路上散發青光的那塊！”

“是，是。”陳琦唯唯諾諾的點頭，很是無奈的把剛才偷偷藏在懷裡的木牌拿出，遞給正瞪大雙眼的葉真人。葉真人一把搶過，歡喜得在手中把囘玩，情不自禁大笑數聲：“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有這令牌在手，雖不能控製仙府大陣，但對付劉屠子卻綽綽有餘！”

“嘿，是嘛！咱倒要試試看！”

血光一閃，現出個雄壯大漢。短發方臉，豹眼虎口，身囘無囘寸囘縷上身，腰係虎皮圍裙。一臉凶惡的盯著葉真人，嘲諷道：“便要看看你這專欺負小兒的不爭氣東西，生出什麼能耐，敢如此大言不慚！”

葉真人倒退一步，看見對麵大漢手裡的短刀欲揮，忙抓起陳琦擋在身前，厲聲說道：“劉屠子，彆以為我怕了你！識相的趕緊滾，不然本真人今天便要讓你嘗嘗這上古大陣的厲害！”

劉屠子皺眉看著小囘臉煞白的陳琦，不屑的哼道：“虧你還敢自稱真人！儘是丟儘我輩修仙之人的臉麵。你拿這小孩擋在麵前作甚，莫不是覺得我這‘屠子’名號作假的麼！彆說那些沒用的，手下自是見分曉！”

“你，你……”葉真人臉上猶豫不定，自是不敢隨意啟動大陣，怕是之後連自己也控製不得。一時間竟愣在那裡，嘴裡恨恨的叫道，“你這莽夫，渾人！”

劉屠子左手一錘胸膛，砰地一聲，哈哈笑道：“世人都這麼說！咱就是這樣的人，你才發現不成！今次你也算大有收獲，來之時還在山頂碰到個修為近千年的人形老參王，怕是早被你捉了吧？現在又得到這仙府令牌，說不得在此會大有機緣！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怕了，趕緊把那東西交出來，我饒你小命一條！”

聞聽此言陳琦身子一震，默默地低下頭。那大漢奇怪地看一眼他，不再理會繼續大聲說道：“若是要動手就快些，彆磨磨蹭蹭的！三息之內做個答複，否則，嘿嘿，小心咱手下無情！”

“彆彆！”葉真人終是下了決心，一咬牙從懷裡拿出塊古樸石板，匆忙叫道，“切莫動手！本真人命可是精貴的緊，不能和你這賤命一般。這東西便給你又如何，看你能否留的住它！”

劉屠子看見石板後兩眼泛光，急忙說道：“這不需你來操心，快些給我！”

葉真人嘿嘿一笑，把手裡石板扔向劉屠子。劉屠子大喜，連忙上前伸手接住，隨即大怒“小人，爾敢！”。另一邊，葉真人扔出石板後，偷偷拿出令牌默念幾句後衝劉屠子一揮。一片清光灑下，包裹住劉屠子，任他揮舞出一道道匹練似的血色刀光，竟脫不出清光纏繞，眼看著便要被困住。

“哈，劉屠子，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看本真人把你煉化後收了那屠刀，再把寶貝原樣拿回！”葉真人得意萬分，一邊大叫，一邊手掐道訣，衝著漂浮在半空的令牌急急念起咒語。令牌頓時青光大盛，劉屠子愈加吃力，身遭清光已不足三尺。

就在此時，陳琦猛地轉身，揮舞手裡拐杖打向半空中木牌，怒吼：“妖道去死！”葉真人正全力念咒，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這個螻蟻一般的小孩怒吼著，一拐杖把青光環繞的令牌打飛了出去！

葉真人怒瞪雙眼，“小子找死！”滿含怒氣揮動右手，一劍斬在轉身欲逃的陳琦背上，砰地一聲黑光炸裂，陳琦身子在空中翻了幾番，拐杖脫手飛出，人滾落在地不知死活。正要衝上去把這壞事的小子碎屍萬段，葉真人突地麵現驚恐，一道匹練似的血色刀芒將其斬作兩段。

背後，汗流浹背的劉屠子恨恨的唾一口，罵道：“狗東西！”想到剛才那小孩，劉屠子連忙跑上前檢查一番，發出一聲驚呼“啊，這小子好硬的命！”隨即，他反身從葉真人的上半個屍身的小布袋裡摸出個黑色瓷瓶。打開瓶口聞一下，他趕緊倒出一粒送入陳琦口中，助其化開藥力。劉屠子這一番忙活後，方才抹把汗，盤坐在地開始恢複幾乎耗儘的真元。

昏迷中，陳琦夢見許多事物，有的對他說話，有的哭泣，但最多的還是一聲聲臨死的哀嚎。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各式各樣，唯一不變是那張張死前扭曲的臉，和聲聲淒厲的悲鳴。陳琦嚇的使勁蜷縮身子，躲在漆黑的角落裡，不敢睜眼。期望自己從可怖的夢裡早些醒來。

時間過去許久，是一刻或是千萬年，有一道光從天而降。陳琦全身暖洋洋的全身充滿力氣，立即使勁一掙，擺脫無數雙手的糾纏，奔向那唯一的光明。

“小友，你來了。”黃老一臉祥和的站立在祥光中，飄然若仙。笑眯眯的說道，“老夫已經等你很久了。”

陳琦愣愣的盯著黃老的麵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黃老看著陳琦，笑道：“彆怕，我知你天生仙胎道體，能目識鬼神。我雖已經入了鬼道，但也不會留戀於塵世。隻是有兩句話想告訴小友，有些放心不下。”

聞言，陳琦心中的那份擔憂終成現實，紅著眼睛跪下，俯首貼地，哽咽道，“黃老，小子在這聽著，您講，小子……不，徒兒謹記！”

黃老一愣，看見陳琦跪在地上不停顫抖的身子，欣喜的笑道：“好，好，好！想我這沒用的老東西，原本是這紫府藥園裡的一根老參。愧受仙師點囘化管理藥園。雖是兢兢業業，卻也無什麼大功。在門派受難時更是和那些無膽匪類一般，眼睜睜看著眾仙師力戰而亡。方才留得苟囘延囘殘囘喘至今。修為竟也是幾百年不得寸進！每日裡想及當初，既高興於那段平靜中默默管理藥園的日子，又痛恨自己在大難之時沒有衝上去的膽怯……老夫也累了。如今終於解脫，能在此大歡喜之時，收下你這佳徒為師門傳下香火，總算老夫也有所作為。九泉之下見得仙師，不至於無顏麵對。可喜，可賀！”

陳琦聽後，不禁淚流滿麵，連連叩首，低聲叫道：“師傅！”

“抬起頭來！時間不多了，可要仔細聽好。”黃老嚴肅看向陳琦，見他胡亂抹了把臉，整整衣冠，端端正正的跪坐好，方才說道，“如今師門紫府已毀，空無一物。老夫也沒什麼留給你的，那些師門秘典早已被人搶奪了去，隻留下老夫偷偷私藏的基本典籍，但是你不許修煉丹道！這些會阻礙你的修仙大道！你循著拐杖指引，找到當初老夫藏典籍丹藥的地方，想是那些東西，省著些也夠你用一段時候。”

“是!”陳琦再次拜倒，“謹尊師命！”

黃老點點頭，繼續說道：“你也不須去想那些報仇的念頭，老夫隻期望你能安心修煉做個逍遙神仙。萬一，天見垂憐讓你得見大道，能記得告知天下我紫府不曾沒落，老夫也可笑慰九泉了。本想讓你尋個修仙大派去修習，也能少些阻礙，但我知你放心不下唯一親人，便作罷吧。記住，在你無本事自保前不可透漏紫府弟子身份，彆遭了那些心胸狹隘之人的毒手。還有……壞了，沒時間，可惜還有許多事未交待清楚……罷了，罷了……”

“師傅！”

陳琦大叫一聲，跳起身來。茫然四顧時，身周哪有黃老的影子？這裡分明是自己被葉真人打個半死的地方！

“嘿，小子，這師傅可不是亂叫的！”旁邊傳來笑聲，回頭看到那個叫做劉屠子的高大漢子從地上直起身來，笑嗬嗬地說到，“雖然你小子資質不錯，但咱還沒收徒的念頭！千萬彆對咱糾纏不休，不過，你若是想尋個好師傅，看在剛才幫忙的份上，咱倒是可以給你引見個！”

陳琦沒有理會那人，急忙忙四處尋找。突地盯著一物，他顫抖著走上前跪下，淚流不止。

劉屠子疑惑的看著陳琦對自己身前一根約兩尺長的老參跪下，接著恍然大悟，低聲勸道：“小子，這老參精是你師傅吧，彆難過，興許他下回投胎做了人，能修的長生大道呢！”

陳琦搖搖頭，默默流淚不說話。半響，恭恭敬敬的拜三拜，雙手捧起老參，回憶最後黃老留給自己的一些記憶，轉身向遠處走去。身後，劉屠子呆立半響，歎著氣，匆匆收拾起一地的戰利品，便高叫著“小子，且慢些！”急忙忙追上去。

一路上，陳琦默然不語。身後的劉屠子一臉苦悶，不停嘀咕：“什麼時候咱屠子改作了奶媽！要不是這小鬼救咱一命，閒的去管這等鳥事，乾嘛咱非要一路保護這小子！”

不一會，陳琦來到一片雜草叢生的山穀，裡麵僅有的幾個茅草屋也倒塌，但陳琦依然從中看出這屋子的樣式和黃老的屋子十分相似。深吸一口氣，他淡淡說道：“給我！”

身邊，劉屠子正一臉感慨的看著荒涼的穀地，突地聽聞這話，看看四周，他錯愕的指著自己，說道：“你說咱？”

陳琦點點頭，怕驚了什麼似的，輕聲說道：“把拐杖還給我！”

“嘿，你這小子！”劉屠子牛眼一瞪，喘息半天，卻又泄囘了氣般從小布袋裡摸出根青翠的竹杖。見陳琦懷疑的看著自己，委屈的大聲說道，“這破玩意在你打飛令牌的時候，把令牌的青光吃了！然後就變成這樣，令牌也碎了。咱一時好奇就替你收起來……嘿嘿！”

一把搶過拐杖，不，竹杖。陳琦感受到熟悉的溫暖，確認那人說的沒錯。暫放下心中疑問，他執竹杖在空中點三下，頓時一層清亮如水的光芒散去。

陳琦邁步前行，越過幾所茅草屋，來到後麵的那一片曾經的藥園。來到記憶中的位置，他小心翼翼的把手裡老參和竹杖放在一邊，抬手唰的抽囘出背負的鏽劍，挖個洞後，還劍入鞘。然後，把老參種入其中，跪下，深深的拜倒在地。

“嘖嘖，真是浪費。”劉屠子小聲嘀咕，一臉的可惜，“這失去意識的老參雖是還能成活幾年，但任靈氣漸漸流失，終是要化作塵土，要是……”

恨恨地瞪一眼劉屠子，見他更加凶惡的反瞪回來。陳琦無奈的不去看他，任其得意洋洋的傻笑。

藥園裡，殘枝遍地，間或多少粉色小花點綴。蝶兒歡愉翩翩飛舞。草葉閃著晶瑩的光。一陣勁風，卷起片片的種子，毛絨絨的，緩緩飄落。

整了整衣冠，陳琦一絲不苟的三跪九叩，行了大禮，伏在地上，頭抵著乾燥粗糙的地麵，心中暗暗禱祝：

“師傅，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