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勾魂使者

兩人一個拿著我的斬鋼，一個帶我入帳內。帳內的裝飾擺設更見精致。

帳內隻有一人，我細心的打量他一番。

“此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麵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身旁立著青龍偃月刀，威風凜凜。”

除現代與古時的尺度上有出入外，眼中所見的，和書中記載幾乎完全吻合。

是史一南！不戴麵具的，除了他還有誰？

史一南看見我，麵容亦微微產生變化。他手綽長髯，深鎖雙眉，似是在思考重要事情。

他思量了好一會後，就命令兩位將士離開。

其中一人不太識趣的說：“將軍，他可是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彆再說了！快退下！”他大喝一聲，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唯唯諾諾的退下了。

“請問將軍的名字是否史一南？”基於種種原因，我還是需要問一下。

“在下正是。”他呼了一口氣。“我看你穿著這樣的衣服，心中也明了四五分。你一定是人間界的人。”

“對。將軍你果然也是人間界的人。”我釋然。“那我也長話短說了，我叫布盧默，是死神，也是中國人所稱的“勾魂使者”。敢問一句，你為什麼會病死？”

“說來話長。”他摸了摸他那把長兩尺的美髯，娓娓道出了他的故事︰“我史一南是關羽的後人，自幼便隨父親習武賣藝，因為我的模樣和關羽有九分相似，吸引了不少人觀看，所以生意也相當紅火。”

根據史實記載，關羽兩父子在麥城被師成斬首。那關羽不是應絕後了麼？再細心想，<<水滸傳>>不是也有個“大刀關勝”嗎？他們該喚作嫡係孫才對。

“可惜，在我和父親決定到外國闖闖的時候，他卻得了場大病死了。”我看見他眼神是悲愁而複雜的。

“父親的死，加上現在的人不再欣賞這門技藝，什麼也說科技，結果我萌生退意。之後也嘗試過找工作，但大多都以我學曆不足、或者年齡過老而拒絕我。我將所有的積蓄都花在酒上，希望借酒消愁。沒錢便領援助金……結果得肝癌死了。”

話中隱隱透著一抹不能言喻的蒼涼。

真是生不逢時。不，是這個時代不容他。

“不知怎的，醒後來了一個不熟識的地方，原來是三國時代的一個酒館內，發現自己年輕了，更在酒館內認識了劉備及張飛，在桃園內結義。”

“你是怎麼分辨他們？”我問。

“哦。我是賣藝的嘛，所以對臉譜有認識，尤其是三國時代。”他解釋。“之後我跟隨著大哥從軍，三十年來，我破黃巾，戰呂布，斬顏良誅文醜，過五關斬六將，大哥進位漢中王時，我被封為五虎將之首，隨後水淹七軍，擒於禁斬龐德，威震華夏。”

他根本就是關羽！不，他仿傚關羽的事跡，儘管如此，我發覺現實和夢中並不是同一次元的。比方說，一個人死了，會根據他生前願望而造出夢境。而夢境中他的年紀不一定和死時的年齡一樣。

如果史一南所講的都是真的話，困在夢中的人年紀會一直增長，直至死神的出現。假若我的推斷都成立的話，那麼我可以在這夢中改寫的三國時代的曆史了。

我說︰“你既然知道自己死去的事實，那你便跟我走吧，這裡不是你應留…”

話還沒說好，他斷然拒絕︰“恕在下不能從命！因為魏國大軍正想侵略荊州這裡，縱然我要走，也先將他們擊敗！”

果然是關羽後代，是義薄雲天之士。

荊州…關軍？糟了！他會死的呀！

我正經百八的問︰“你看過三國演義嗎？”

他搖搖頭︰“開玩笑！我自幼賣藝，字也不懂一個，叫我怎樣看呢？麵譜我倒認識幾個。”

“你會死的呀！”我按捺不著，衝口而出。

可是這句話並沒有為他帶來太大震撼，他正色說︰“如果我注定和祖先得到同樣的命運，我更不應逃避！”

聽了他一番話，我明白他是有他的理由。

不過…如果，我說隻是如果，他不小心遭遇不測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本子同時騷動，簿麵發出了微微紫光，似乎事情比想像中的嚴重許多。

“如果靈魂在有死神在場的情況下，而因任何事而死亡，靈魂的夢境便會被魔鬼入侵。”

不得了！這樣一來我也會慘死的！

我一麵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說︰“請你提出一個要求，不管是上刀山下油鑊我也在所不辭，你儘管吩咐好了。”

我沒有說“在我能力範圍之內”這些話，因為比起魔鬼，這個一想就心裡發毛的名詞，再艱難的要求，也不算太恐怖了。

我又說︰“不過條件不能長過一個月，而且成事之後就要跟我離開。”

史一南卻不太領情︰“有是有的，恐怕你幫不了我。”

“你也太小覷我了！”我正要發作，他說下去︰“你有所不知了，布盧默。我最當前的任務是將關軍擊退呀！你隻是青年一個，又有何作為？要你上戰場送死嗎？”

我平靜了，畢竟他說得對，戰場上刀光劍影，武器沒有眼，而且將士們也不會留情，皆會化為一隻隻即使是手無寸鐵的婦孺，亦照殺可也的厲鬼。

我靈光一閃，說︰“我不一定要下戰場殺人嘛，我用這裡也可以。”

我用手指著太陽穴。

“可是…”對於一個年青人毛遂自薦，難免他會露出疑惑的表情。　終於，我用演說的方式，加上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他。

“布盧默，我相信你。不過，你也要清楚知道，我的將士不可能聽命於一個少年呀。”他語重心長的說。

“那就要借將軍寶劍一用了。”

“沒問題。已經夜深了，你睡嗎？”他問。

“不了。”我簡潔的回應。

隨後，我們便一起商量退敵大計。

正當我們談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一個將士匆匆忙忙走進來，整個人亂了方寸。“不好了將軍！於軍和關軍聯合一起，傅士仁和糜芳降了敵方。大軍正長驅直進，來襲擊這裡了！”

史一南又是訝然，又是憤怒的說︰“混帳吳狗！竟敢背叛盟誓！我一定將他們碎屍萬段！”

其實驚訝的應該是我，因為這不合情理。

關軍和於軍何時聯合一起了？雖則夢裡再不合理的事情亦會發生，依情況上看，敵強我弱，勝利的機會極之渺茫。

儘管如此，我還是會堅持下去的，為了我們兩人的性命而戰。

“我們先去會合將領。布盧默，跟我來。”語畢，輕而易舉的提起他的青龍偃月刀，凜然踏步。看到這般情景，我不禁歎服。

我從那將士拿回斬鋼後，左腰佩戴寶劍，右手倒握斬鋼，十足一個武士。

不久，其他人也到了。其中有幾個特彆的麵具，估計是關平、華開誠和竇信然等人。

當然，由我表明要當軍師之後，他們各人對這陌生而鬥膽的小子作出了以下反應。

“爹，您來真的嗎？”關平問。

“將軍，萬萬不可呀，上戰場不是玩泥沙呀！”華開誠和竇信然齊說。

“關將軍，這小孩是否向你下了妖術呢？”最令我不快的話，當然是出自那兩個阻止我見史一南的將士了。

史一南一臉嚴肅的說︰“大丈夫無戲言！再有不滿者斬！”

好一個聲勢逼人，眾人都不作聲。一部分是出於懾服，一部分是出於威嚴。

討論至一段時間後，史一南帶我到城門上看敵方的形勢。於軍和關軍交合一處，齊肅的軍帳彌漫了無形的殺氣，看得我心都怯。

此時，一支軍隊走出來，旗號卻是打著大大的一個“蜀”字。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騎馬前來，向史一南大叫︰“關將軍快棄城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原來是降魏的走狗糜芳和傅士仁。

史一南認得他們，正要破口大罵之時，一枝冷箭不知從哪裡竄出，無聲無息的插中了史一南右肩。左右將士火速將他救起。

回到城內，消息很快傳起。謠言四散，自然人心惶惶。

我們眾人在寢室內看望史一南，順道商討對策。幸好箭頭上無毒，史一南也無大礙，隻是不可過度用力而已。

現在我們的情況不太樂觀，兵士的軍心因這事而動搖了…動搖…？對了！

我便和大將們說出我的計謀。

“如果失敗，我願意受罰。”我以生命保證。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全軍上下萬人性命就掌握在我手上。一旦出現任何紕漏，城內不可能倖存半個活口。

隨後我就吩咐他們布陣。

我的計劃是詐死援兵計。

首先他們是不肯就範的，因為是關乎到尊嚴的問題。然而史一南欣然接受，其他人也沒有反對的餘地。

竇信然負責找救兵，另外在荊州城上掛上一支“關”字的帛旗。

最後，消息傳至敵軍中，如我所料，敵軍陣營徐緩向前推進。

敵軍陣營夾雜著林木。可真是奇怪……為了確為一些事，便派了兩個細作，即現代所謂的間諜，去城東、城西打探。

“報，軍師，如你所料……”果然如此。想一石兩鳥嗎？我偏要你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將有關事宜告訴史一南，另想策略設計敵軍。我倒要看看古代與現代誰的計策比較高明。

入夜，墨水彷彿瀉滿整個天，遮蔽了月亮。正是偷襲的好時機。

不出我所料，敵軍果真長驅直進。我軍磨拳擦掌，嚴陣以待，大戰一觸即發。

吶喊聲從正門傳來，敵軍來勢湧湧，直想殺上樓去。我軍蜂擁而上，戮力抵禦攻勢。

我又命令五百個弓箭手在城台上準備，一令之下，一一射出火箭，猶如無數火龍在空中飛舞，直插後方陣營，營中大亂，互相踐踏的、被火焰所吞噬的同樣死傷無數，潰不成軍。

我並沒有因我方占了上風而沾沾自喜。隻是，敵方多為老弱殘兵，壓根不足為忤，而真正的主力，卻是螫伏在一隅，動靜全無。

我派兩細作偵察時，已察覺到不及邏輯之處：再蠢的軍師，也不會將紮營在近草木的地方。一來易燃，用火攻，他們可是走投無路；二來不利布陣，沒多平地容納大量軍隊。前幾天糜芳和傅士仁前來叫囂，那末兩人可算是魏吳的替死鬼了：當我們自己人打自己人，真正的主力乘虛而入，不費吹灰就奪了城。可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再打不響了，我佯裝全力抵擋前方敵人，同時抽掉精銳部隊好好部署，以迎接他們到來。

城門傳來的衝擊聲觸動每個人的神經。豆大的汗珠沿神態緊繃的臉上滑下。沒有人不屏氣攝息，就是連半點聲音也不敢作，生怕會壞事。

城門倒下了。敵軍的吆喝蓋過了倒塌所造成的聲響，亦喚醒我軍的殺意。

我一聲令下，門內埋伏的兩隊軍隊衝潰敵軍，互殺起來。

前頭敵軍繼續殺入，中路又殺出一隊軍隊，正是史一南和關平，他們見了，無不驚駭，皆丟兵棄甲而走。史一南乘勢殺去，敵軍死傷不計其數，痛苦慘叫聲絡繹不絕。

戰事持續了整整一夜，敵方長時間被牽製著，但我方傷亡人數也不少。我隨後跟著史一南一起，以防備突發的狀況。由於有近身侍衛重重包圍著我，緊密得連蚊子也進不來，安全得很。

倏地，我們和師成軍短兵相接。

師成拍馬提戟，向史一南大喝︰“受死吧！”一戟劈去。

史一南也不是省油的燈，用大刀刀背擋著。兩人旋即應戰，刀來戟往，打了百幾個回合仍不分勝負，我們都看得如癡如醉。

不過史一南始終有傷在身，他漸漸力不從心。師成賣個破綻，史一南劈空了，舊力剛去新力未生，師成乘機斬下去。

我潛意識下將手中斬鋼拋出，斬鋼去若流星，恰好擊中師成的頭盔。

史一南見狀，暴喝一聲，要斬下去。

師成招架不住，隻好等待死亡的來臨。

事情卻產生劇變︰史一南收起大刀，背著師成邊走邊說︰“我不殺你，你走吧。”

不過師成心有不甘，拍馬追史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