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計劃開始

“明天就是開朝的第一天嗎？”

溪風留下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打量著穆旎。

“殿下，你說過明天會放微臣去上朝。”溪風總覺得穆旎此刻的神情很像正在反複謀劃要怎麼坑人的奸商，於是趕緊提醒她，她答應的事情。

“本宮知道，隻要你不忘，本宮就不會忘。”穆旎提醒溪風也彆忘記跟自己的約定。

溪風憤憤不平的咬了咬牙，想要整個人都鑽到被子裡去，卻又因為個子太高，頭進去了腿露出來，腿進去了頭又露出來，來來回回的折騰了好幾次。把他自個兒氣得麵色緋紅，倒叫穆旎看了一場笑話，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殿下，那微臣從明天開始就可以回家了嗎？”溪風一想到自己如果可以從明天開始回家，就可以給母親過後天的生辰，看向穆旎的眼神裡，就更加多了幾分期盼。

“好好好，都隨你。”穆旎伸出手，揉了揉自己麵前的這個大寵物，“對了，溪風，你這些年遠離京城，應該和那些寒門士子有所接觸吧。”

“寒門士子？殿下為什麼會突然間想起他們？樾國階級分明，選拔人才主要以各地方官府推薦為主。但是寒門士子一般都得不到官府的推薦，想要出仕為官，要麼才名遍天下被人引薦，要麼就隻能投靠官宦之輩，充當他們的幕僚。前途的確黯淡。”

穆旎注意到溪風在說到寒門士子時，唏噓不已，知道他應該是想到了鎮國侯府的現狀。鎮國侯雖然貴為侯爺，可是在京城的皇親國戚中，既不受皇上待見，也沒有靠山摯友，日子過得如履薄冰，堂堂一個侯爺，府中的傭人加起來還不如一個州官，清苦程度可見一斑。

溪風有兩個哥哥，大哥因為身體孱弱一直留在家中學習四書五經，卻因為無人推薦，到現在也沒有一官半職。二哥和他都是年方幾歲就被送去軍營，說是要從小培養， 其實就是留作人質，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有身份的帝師，卻是給臭名昭著的長公主當男寵。當侯爺當到這種地步，鎮國侯一家也算是頭一份了。

“那你覺得，寒門士子比起官宦子弟，如何？”

“眼界不夠，能力持平，吃苦耐勞勝其一籌。殿下有此一問，難道是準備推薦一些寒門子弟嗎？”

“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你倒是和本宮心有靈犀一點通。沒錯，本宮覺得朝堂裡不能全部被貴族占滿了，多一些新鮮的血液，更能夠了解百姓的民生疾苦。”穆旎看見溪風定定的看著她，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心裡還是有一點小小的成就感，看來自己是在準備做一件很正能量的事兒呢。

“怎麼了？很驚訝？”

“隻是沒想到長公主居然會關心起這些事情。”溪風記得自己對長公主的印象，突然間看見她也有憂國憂民的一麵，溪風一時間還真的難以接受。

“本宮也不是全然無用，隻不過一遇上你就會亂了步子而已。溪風，明日上朝，你替本宮提一個建議，本宮就讓你回去。”

穀雨長公主雖然貴為長公主，深受皇上的寵愛，卻因為是女兒身沒有上朝議事的資格。要提出自己的見解，必須要假手於人，借彆人的嘴巴說出來。溪風的身份是帝師，讓他來說現在朝中人才匱乏，寒門士子能力毫不輸人的情況，倒是顯得合情合理。

“殿下，你還是找您外公吧。他老人家位高權重，微臣人輕言微，說的話恐怕不起作用。”

“本宮的外公？蕭相是吧。這件事情從他的嘴巴裡說出來，可就沒本宮什麼事兒了。”

穆旎知道，溪風身份特殊，由他開口提出，大家都會知道這件事情是穀雨長公主在後麵支持，並且推波助瀾。但是如果是蕭相去開這個口，隻怕滿朝上下都會認為是蕭相的想法，自己豈不是虧大發了。

“找蕭相那不是被他搶功勞了嗎？這份功勞，本宮想給你。”穆旎伸出手指，指向殿角的書桌，“去把那上麵的東西拿過來。”

溪風不知道穆旎想要做什麼，但還是走過去把書桌的幾張紙拿了過來。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很多字，可惜都寫得跟螞蟻亂爬似的。溪風看見穆旎寫的這一手字，額頭上冷汗都快冒出來了。樾國在教育上提倡男女平等，無論男女都可以讀書識字，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尚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怎麼到了尊貴的長公主這兒，竟然連字都寫不好，傳出去肯定會貽笑大方吧。

“你什麼表情？”穆旎看見溪風一臉尷尬的表情，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看一下吧，這些是本宮明天希望你能夠在朝堂上說出來的。你不用害怕，你去說，父皇就會知道是本宮首肯過的，自然會多加留心。”

溪風努力地睜大了眼睛，逐字逐句地盯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字慢慢琢磨。

等溪風看完以後，他看向穆旎的眼神，已經徹底的變成了崇拜:“殿下，這些想法是您自己提出來的嗎？”

“廢話，本宮宮裡就你一個帝師，也沒有謀士，不靠自己靠誰。”穆旎一邊義正言辭的裝逼，一邊在心裡默默念叨，隻是我提的不是我想的，隻是我提的不是我想的。

“沒想到殿下還有如此胸襟。”溪風一臉由衷佩服的樣子，似乎已經忘了自己以前每天腹誹長公主是無恥之徒。

“本宮其實一直都在以造福天下蒼生為己任，隻是老師你對本宮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本宮真如傳言那般不堪罷了。”穆旎意識到這是一個讓自己挽回形象的好機會，趕緊可這勁兒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溪風翻了個白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可沒有先入為主，當初他剛進府的時候，還真傻傻的以為長公主是個好人，結果差點沒給整死。他對於長公主的每一點成見，都是自己親身經曆的血淚史啊。

“老師，你覺得本宮這個想法如何？可容易實踐？”穆旎其實自己心裡麵也沒什麼底，畢竟樾國跟中國古代並非一摸一樣，國情和風土人情什麼的還有一定的差距。自己基本可以算是照搬了古代的科舉製度，在樾國能否順利實施，還是一個未知的問題。

“殿下的提議很好，不過在為寒門士子出頭的同時，也勢必會損害一部分官宦世家的利益，殿下若是鐵了心要這樣做，怕是遇到的阻力將會很大。”

穆旎知道溪風的擔憂很現實，樾國的官職本來就不多，這塊蛋糕以前是由所有的官宦世家共同來分，現在自己卻要強行插入一些寒門之士來分食，自然會遭到豪門的集體反對了。

不過，既然下定決心要做，就會考慮好一切，那些不長眼非要跟她死扛到底的，就通通當做是垃圾處理掉就好了。

“阻力，哪一次的改革變法不會遭到阻力的，對於那些硬釘子，拔掉不就好了。”穆旎淡淡的說了一聲，仿佛自己說出來的話無關人名，風輕雲淡。

溪風的喉嚨抽動了兩下，終歸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看來長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要實施了，雖然長公主的計劃看起來有些不現實，不過溪風可以預測，能夠構想出如此宏圖之誌的方法的人，又豈會是池中之物。那些一直以來都瞧不起這個孟浪公主的人，這一次隻怕要在她手底下栽一個大跟頭了。

“你根據本宮的想法潤色一封奏折吧，總不可能讓你拿著這兩張破紙去上朝議事。”穆旎慢慢從床榻上起身，婀娜地整理自己有些散亂的衣襟，拿起懸掛在床頭的大氅，往身上一披，就準備走出去。

“殿下，您要去哪兒。”溪風看見穆旎準備走，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人把自己接回來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陪她嗎？怎麼會突然又要離開，該不會是自己哪句話沒說好惹她生氣了吧。

“出去睡書房啊。”穆旎故意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本宮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本宮不想逼你。”

“不想逼你。”這四個字落在溪風心頭，讓他瞬間感動得想要落淚。長公主是終於想通了，準備放過她了嗎？

穆旎看著溪風一臉欣慰的表情，心裡那叫一個得意，現在先讓你休息兩天，以後本宮會連本帶利，十倍討還的。

“你好好寫奏折吧，早點睡。”穆旎故意戀戀不舍地又回頭看了溪風一眼，然後才推門而出。

溪風愕然地看著穆旎慢慢走遠，又低下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死死地攥在手裡的計劃，眼裡淚水盈盈，長公主終於是長大了，知道如何儘自己身為上位者的責任，身為她名義上的老師，自己也能問心無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