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烏龍

隨著破曉，漆黑的天色終於迎來了第一縷光。淡藍色的天空潔淨的不帶一絲雜質，蔓延在整個天空上。太陽散發的光輪從山後升起，喚醒了沉睡的萬家生靈。

酒店房內，睡姿四仰八叉的易舒洛，抱著卷成一團的被子深深陷入美夢中，時不時傳出一聲詭異的笑聲。

‘咚咚咚咚……’

一道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片美好的寧靜。

易舒洛嘟囔了聲，拉高了被子蓋住腦袋。

敲門聲還在持續著，對方頗有一種不把你敲醒就不罷手的氣勢。易舒洛翻了個身，咒罵了一句：“阿西吧，追債都不用那麼早吧！上吊還要喘口氣呢，瑪德！”

她扯開被子，眯著眼睛下床。

陽光從窗口滲入，透過厚重的窗簾，照亮了不甚昏暗的房間。易舒洛踢開丟了一地的衣服，才找到拖鞋穿上。

“來了，彆敲了！”

胡亂往身上套了件長過膝蓋的風衣，易舒洛揉著冒火的大眼睛，慢吞吞地走了過去。一把拉開房門，果不其然，站在門口的正是餘圓……以及林慧。

餘圓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她頓了秒，下一秒越過易舒洛，快步走進了房內。

怎麼回事？

易舒洛用眼神詢問著林慧。

林慧似乎是嚴重的睡眠不足，壓的極低的帽簷下，眼圈泛著淡淡的青色。她一抬頭，易舒洛才注意到，這貨表情很不好，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低氣壓。

“還好我來得及時。”

兩人走進房裡，餘圓已經把整間房搜了個遍兒，床上被子和枕頭都揉成了一團，隨意拋在床緣邊。

“嬸子，你——”

“小丫頭，你跟嬸子說實話。”

餘圓大步走了過去，戴著茶色墨鏡下雙眼瞪得極大。易舒洛懵著一張臉，半張著嘴正想說點什麼，餘圓的一句話，聽得她頓時整個人都懵逼的不能再懵逼。

“那群老家夥是不是潛規則你了？你被摸哪了，身體還好嗎？你彆瞞嬸子！有什麼事嬸子會給你出頭！我辛辛苦苦養大的白菜，怎麼能隨便讓豬拱了呢！”

“……”

易舒洛手動合上，因為驚訝張大的嘴巴。扭頭衝林慧說道：“林小慧，你媽昨晚又看什麼狗血瑪麗蘇劇了？”

林慧瞥了易舒洛一眼，紅唇輕啟：“更年期了。”

“臭丫頭，有你這麼說你媽的嗎！”

挨了個暴栗的林慧，順勢躺倒了床上，表示誰都不要叫我，我要補眠……

基於相處了多年，易舒洛大概聽明白了一點餘圓話中的意思。她又羞又怒的瞪著餘圓，這女人腦子裡都在想著什麼呢！

還白菜被豬拱了，有這麼形容她的嗎！

“……所以說你也不知道，為什麼賠償金會翻了將近一倍的數目？”

一番解釋下來，林慧是被吵得徹底睡不著了，索性坐起身來，一起解開謎團。

易舒洛高中讀的是全封閉式學校，那時候還沒成年，餘圓帶著她去辦了第一張銀行卡。後來那張銀行卡用的不多，索性就丟在家裡了。

在簽合同前易舒洛就決定，將這筆賠償金先交到餘圓手裡替她保管。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讓餘圓來保管，總比放在自己手裡來得安心。

而那張銀行卡呢，當時用的正好是餘圓的手機。在簽完合同後，發展商就把賠償金打了過去，餘圓發覺數目不對勁，誤以為那些人是潛規則了易舒洛，才會……

總而言之，這是一場狗血的烏龍。

“他們真的沒對你做什麼？”

餘圓還是保留了質疑的態度。

“嬸子！”

易舒洛翻了個白眼，真敗給餘圓了：“你說說，就你侄女這身材能入得誰的眼啊，他們真有那想法，也不會找我啊。何況你也說了，賠償金將近翻了一倍啊，誰會沒事吃飽了撐著，做這種沒有利益的傻事啊。”

“這話說的沒毛病。”

易舒洛身材的確是有些……

林慧搜刮著腦海中的形容詞，終於找到了合適的。

“橡根火柴棍。”

“林小慧，我給你根立杆，你還順勢往上爬了是吧！”

易舒洛表示很生氣！她是為了讓餘圓安心才自損自己，那丫頭居然還來埋汰毒舌她，太過分了！

“我看光杵在這兒說再多也沒用，想要知道其中的真相，找知情人問問就知道了。”

“同意。”

“你倆還傻站著乾什麼！你給我換衣服去，穿的跟七八十歲的老太一樣！還有你，林慧，你去洗把臉，再把你臉上的黑眼圈蓋一蓋！皺紋都快夾死蚊子了！我餘圓的女兒怎麼能跟個身後靈一樣，邋遢成這德行，走出去都丟我的人。”

易舒洛：“……”

林慧：“……”

雙雙中槍的易舒洛和林慧，在心中暗暗的比了個中指。

什麼叫親媽，這就叫親媽。

收拾好著裝三人首發地點是鎮委會大樓，因為時間來得有點早，被告知鎮長還沒來辦公室，在易舒洛堅決提議先去吃一份早餐的意見下，三人來到了一家被傳已經開了百年的小店。

餘圓嘴巴很挑，她在坐上桌後起初是打算不點餐，到後來聞著店裡飄著的香味，按耐不住抗議的胃，點了份溜溜肉。

倒了些醋和辣椒，香味更加濃鬱。

湯汁上漂浮著翠綠的鮮蔥，晶瑩剔透的肉丸沉在碗底，易舒洛舀起一小塊送入口中。Q彈彈性十足的肉丸在齒間綻放，她滿足的眯起眼睛。

好吃！

再舀起時，一張小臉冒了出來，啊嗚的一口半路劫走了她的肉丸。

“咳咳，好辣……”

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

易舒洛看著小念咳得，淚珠迷離的小可憐模樣，心裡雖然很爽這小鬼頭偷吃被嗆到了。可看著他不停咳嗽的難受樣，連忙喚來老板送了杯溫水上來。耐著心一口一口喂著他，另一隻手也沒閒著，小心翼翼的輕柔拍在他後背，讓他好喘上氣。

“怎麼樣，還難受嗎？”

小家夥難得不搗蛋，他乖乖地點了點頭。

“怎麼就你一個人，你那個……小爸爸呢？”

“他昨晚就坐飛機走啦，沒有責任心的男人，哼。”

易舒洛抱著他，上了長椅坐下。

“舒洛，這孩子是？”

一直沉默的餘圓開了口。

“他是……”

易舒洛籌措著詞兒，腦袋運作太快卡機了。

“阿姨你好，謝謝你這些年一直照顧小媽媽，我在這裡替小爸爸向你鞠個躬。”

全場緘默：“……”

語不驚人死不休。

“孩子，你剛說什麼？”

小念乖乖的，重複了一遍：“阿姨你好，我是小念。謝謝你這些年一直照顧小媽媽，我在這裡替小爸爸向你鞠個躬，表達你這些年的恩情。”

“……”

小念說完，從長椅上跳下去踉蹌的站好，麵朝著餘圓彎下了腰。

彆看小家夥平日裡愛搗蛋，認真嚴謹起來時，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家教良好，渾然天成貴公子的姿態。

“舒洛。”

“嬸子。”

“小媽媽，是說你吧。”

“額……”

易舒洛撫著額頭，一副將要上斷頭台一去不複返的表情，僵硬的點頭：“應該是說我沒錯……”

“很好。”

完蛋了。

嬸子雖然看上去開放，可是對她和林慧交男朋友這事管的特彆嚴格。上學那段時間，她倒沒有看中什麼男生，可是追林慧的男生，是一遝接一遝。

有些膽大的不知道從哪打聽來了林家的住址，抱著束花，自認為很瀟灑的跑到林宅門口裝帥，想博得美人的歡心。

哪知道，美人的歡心沒博到，反倒是被潑了一身的冷水。

用餘圓的話來形容，就是：我家養的白菜，在沒打上出廠合格證的印章前，誰家豬來供都不行。

雖然不知道小念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但易舒洛知道，她的死期就快到了……

易舒洛吊著心，緊張的瞥著餘圓陰沉的臉，幾乎能想到接下來的暴風雨會來得多麼的猛烈……

“小家夥，是不是餓了呀，來奶奶懷裡。奶奶給你買好吃的。”

“額？”

暴風雨居然沒來。

“奶奶，我想吃冰淇淋。”

“好好好，奶奶等會兒就帶你去買。你先跟奶奶一起吃完早餐，等會兒奶奶再帶你去玩，好不好？”

“唔，小念都聽奶奶的。”

易舒洛：“……”

所以這一副祖孫溫情的畫麵是什麼鬼！

易舒洛抽搐著眼角，完全搞不懂啊！

之後的時間裡，去鎮委會搞清賠償款的事統統都被丟在了一邊，餘圓牽著小念的手，帶著身後兩個提戰利品的‘傭人’，玩遍了整個鎮子。

午餐時間，餘圓被小念拉去吧台點餐，易舒洛揉著十根都快成凸凹香腸的手指，累得整個人都癱軟在椅子上。

“才這麼一會兒就累了，以後你可是帶孩子可是都要親力親為的。”

“林小慧，你就彆取笑我了！”

“有嗎。”

林慧喝了口水，字字紮心：“小媽媽。”

噗！

誰來給她一劍得了！

易舒洛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知道。”

“你——”

易舒洛繃緊了身體。

“他不是你的孩子。”

“……肯定不是啊！”

“嗯。”

“……”

易舒洛張了張嘴，猶豫了好會兒，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算了。

有些事，不是該由她這個外人來說。林慧愛慕蘇遠忻那麼多年，又怎麼能是她來說，可以介入的呢……

一想到那些事，心口就堵得慌。

夜，靜寂。

小念被來接他的老人家帶走了，餘圓在易舒洛的隔壁訂了個房間入住，林慧嫌易舒洛睡法太差，堅決拋棄了她，和親媽餘圓公住一間房。

早上去鎮委會的事不知道怎麼傳到了鎮長的耳中，他來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那時候易舒洛剛洗完澡，坐在床緣上，拿著遙控器搜著電視劇。

在聽到門鈴響後，開門發現是鎮長，易舒洛打電話叫來了住在隔壁的餘圓和林慧。

那事她一個人說不清，還是讓大人來吧。

秉著大人說話小孩子彆打擾的遵旨，易舒洛和林慧被轟出了房間。走的時候易舒洛特意拿上了錢包，帶著林慧去了早上那家百年老店。

這個點，差不多是夜宵時間了。

店裡的客人果然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湊到了一桌。

正巧易舒洛她們過去時，空出了一張桌子。兩人順勢坐到了空桌上，各自點了份溜溜肉和一疊鹵味。

“我去拿飲料，你要喝什麼。”

“和你一樣吧。”

易舒洛頭也不抬的回了句。

同部門月月她們創的微信群裡，正有人艾特她，問她的情況。

避重就輕的回了幾句，易舒洛剛放下手機，林慧就拿著兩罐啤酒回來了。

“心情不好？”

接過林慧遞來的啤酒，易舒洛抽過張餐巾紙，擦過易拉罐身上泛起了霧。

林慧開了啤酒，仰頭喝了好幾口。沒來得及咽下的酒精順著她，玲瓏的下顎滑下，滲進了衣領中。

“喝慢點，很冰。”

林慧放下啤酒，不知是冷到了，還是怎的，眼睛都微微泛紅了。

易舒洛最見不得林慧這副委屈自己的模樣，她拿起啤酒喝了大半瓶，酒壯人膽的，把一直憋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不就是個男人嗎，你搞不定我幫你就是啊。”

“幫？怎麼幫？他連孩子都有了。”

“原來你都知道了……”

“嗯。”

林慧捏著易拉罐，神色低落：“其實我早就他有孩子了。他說他是喜歡我的，可是卻不能接受我。因為在他的心裡一直有著一個人，就算那個人已經離他而去很多年了，他依舊是忘不了她。”

“她還活著？”

雖然這麼說很不禮貌，但關於小念的事她知道的真的太少了。

“不知道。”

林慧抿著嘴角：“他找了她很多年，一直沒找到她。或許那個女人早已經離世了，所以才遲遲沒有消息。”

真看不出來蘇遠忻，是一個用情那麼深的男人。

易舒洛歎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林小慧的好。

“彆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再怎麼難過，也不需要讓你這個愛情白癡來安慰。”

易舒洛：“……”

事實告訴她，情緒低落的林小慧，依舊能輕鬆擊敗她這個戰五渣……

吃完夜宵，酒店離得不遠，兩人索性散步回去。

月影婆娑，樹影朦朧。

心中各有煩心事的，易舒洛與林慧一路沉默不語。

這詭異的氣氛直到一輛加長版轎車吱得一聲，刹車停下，攔在了兩人的麵前。

易舒洛防備的看著那通體黝黑的轎車，搞碰瓷的？

車門被打開，兩個黑衣壯漢下了車。

“帶走。”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