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和白魚

“水！”夜天感覺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喝水。這種渴望，不停地折磨著他，鞭策著他，慫恿著他，要他不顧一切地去找水來喝。

耳邊，風聲帶來淙淙如同天籟一般的溪水聲，似乎那條小溪就在附近不遠處，空氣中甚至能夠聞到那一種濕潤的水的氣息，水的味道。

夜天很想喝水，但是連番的疼痛折磨，使得他此刻渾身疲軟麻木，稍稍動一下，就感覺無比費力，而且疼痛不已。雖然喝水的渴望很強烈，但那一種抗拒疼痛不想動彈的意識，似乎更加強烈。

“不行，再不喝水，我就要活生生被渴死了。”夜天心中暗想著，忽然出現一股決絕之意，他想，就算自己被痛死，也不能被渴死。這樣想著，他心中那種喝水的渴望頓時戰勝了忍耐的意識，打算無論如何，也要到溪邊去喝水。

深深呼吸一口氣後，夜天開始動彈著手腳，倚靠著樹乾，站起身。即便他剛一動彈，便是渾身抽搐般的疼痛，但是心中想要喝水的那股決絕之意，使得他拚命咬緊了牙關，忍著強烈的疼痛，緩緩站起身，等他十分勉強的站起來之時，不僅渾身肌肉顫動不停，額頭之上，也是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呼吸也變得十分急促。

水聲就在附近傳來。

夜天稍稍歇了一口氣之後，努力站穩身子，便開始掙紮著向前走。疼痛使得他的身形搖晃，腳步踉蹌，索性這個叢林裡，四周都是古木以及一些灌木，這使得夜天每走幾步，就要倒下之時，就立即可以有東西扶著，不至於摔倒在地。

一步步，努力向前走著。

這一段並不算太長的路，在此刻夜天感覺來，竟是如此漫長。

走到後來，他不僅感覺自己的腿腳有些不聽使喚了，還感覺腦袋一陣陣暈眩。若非一股堅韌的求生意誌，他恐怕早已經倒下了。

踉蹌著腳步，雙眼被額頭上涔涔流下的汗水模糊，穿過一些蕨類和灌木，夜天一步步向那溪水邊走去，腦袋的暈眩引起雙眼不停地發黑。

終於，在夜天就快要倒下的時候，他來到那一條小溪邊，幽幽樹影之下，小溪水清澈透明，彌漫著清涼的水氣，透著濕潤之意。五彩斑斕的石子，在溪水中閃爍著光澤。

夜天看著眼前的溪水，大喜過望之下，直接一下子撲倒在溪岸上，一股強烈的喝水欲望，使得他完全不顧及身上的疼痛，掙紮著爬到溪邊，然後將整個頭都埋進溪水中，大口大口地牛飲起來，頸下的喉結，不停地咕嘟咕嘟作響。

清甜甘冽的溪水吞入喉嚨之中，就仿佛雪水澆在火炭之上，瞬間，一股清涼彌漫在夜天的喉嚨之中，使得渾身精神振作。他瘋了一樣狂喝著水，終於徹徹底底喝了個飽。感覺肚腹有些發脹了，才停下。一時間，他沒法站起身來，就那樣翻轉了身子，躺倒在溪邊，水珠淋漓的臉頰上，緩緩露出一抹欣喜，那欣喜很快變成了笑。

那是一種渴望到極點之後，終於得到極度滿足的笑容。

風吹過上方的樹葉，金色的陽光從枝葉縫隙間漏灑下來，灑在夜天水珠淋漓的臉上，閃爍晶亮的水光，他臉上的笑，也因此透著幾分燦爛之意。仿佛是乾涸已久的田地終於得到長足甘霖的滋潤，夜天隻覺得渾身都變得舒適許多，先前那種使得他身子抽搐顫抖的疼痛，也似乎緩解了許多。

這一刻，他躺在地上，呼吸著溪邊四周濕潤清新的氣息，感覺四肢漸漸開始恢複一些力量。疼痛的減輕，卻讓他感到一種疲憊之意，那是一種全身的困乏，一陣接一陣的睡意，不停地向他襲來。

夜天感覺自己的眼皮在打架，他知道自己的缺需要休息，也不勉強自己再強撐著，眯眼看著上方不停閃爍掠動的光影，聽著溪水淙淙的聲音，聽說樹葉簌簌翻動的聲音，夜天就在溪水邊，緩緩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夜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清晨。

從樹葉上墜落而下的露珠，打在夜天的臉上，濺起一朵小水花，透著一股微寒的涼意。

露珠在風中不停地墜落，打在夜天的臉上，像雨一般。

這一陣陣清涼微寒之意，使得夜天忽然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醒過來之後，隻聽耳邊依然是溪水之聲，才知道自己還在溪邊。他記得睡之前，太陽正當中天，而此刻醒來，從幽暗的叢林東邊隱隱看去，微紅的陽光在薄霧中隱隱閃爍。他意識到，這已經是一個早晨。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夜天看著清晨微紅的太陽光，心裡有些疑惑。這一覺，他感覺很漫長，也很酣暢。他隱隱懷疑自己睡得時間也許可能不止一天一夜，也許這個早晨已經是第三天早上了。

夜天翻身而起，舒展了一下身子，猛然間發現，經過那一場長長的睡眠，他的手腳似乎重新變得有力，雖然還有一些疼痛，但是比起睡覺之前，已經減輕很多。此刻的他，無論身體狀況還是精神狀態，已經比之先前好了許多。發現這一點，夜天心中感到一陣欣喜。

在一陣伴隨著疼痛的愜意中，夜天活動著自己的四肢，聽到關節間的哢哢之聲，像是很久沒有鍛煉了一般。活動一番後，他仔細檢查了一邊身上的傷口，發現身上倒沒有太大的傷口，僅有的那幾個傷口，也已經開始結痂了。這種情況，倒是讓他有些吃驚，心裡不由得暗想，之前他騎摩托被那輛轎車給撞飛，也許受的，更多是內傷，所以才會有先前的渾身疼痛欲裂。不過這一覺醒來之後，那種疼痛，已經消解許多。

身體的狀況，使得夜天放下了心，但是緊隨著，那個之前的巨大疑惑，便又湧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夜天站在溪邊，把頭揚到了極限，看著參天古木層層疊疊的枝葉，心裡疑惑地喃喃出聲。

“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夜天怔怔地自言自語，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眉目。

一陣風吹過，樹葉上的露珠又如同雨一般，滴滴答答地落下，帶著幽涼之意，在這片龐大繁茂的叢林之中，在這樣一個寧靜的清晨，透著一種空靈之感和寂寞之意。

宛如暮雨灑落在空林之中，深林裡的一點燈火，所透出的那一種滲入肺腑的孤獨寂寞。

一抹淒涼，從夜天的心中靜靜地湧起。

那一刻，夜天猛然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所經曆的那無數個下雨天黃昏，從小失去父母的他，在那樣的天氣裡，總會想念起他們。這些憂愁，一直伴隨著他長大，每到一個下雨的夜晚，當他獨處之時，就會清清楚楚的想起來。此刻露珠飄灑在幽暗寂靜的的叢林之中，也同樣讓他感覺到了那一種思念的寂寞。

努力地鎮定下心緒，夜天猛然搖了搖頭，暗笑自己這都到了什麼時候，還這樣滿懷愁緒，不是太可笑了嗎？把這些愁緒從腦海中拋開，他想，自己目前最要緊的，是搞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而不是觸景傷情。

苦笑了笑，夜天走到溪邊，蹲下，掬一捧水喝下，又洗了一把臉。暫歇的片刻，他猛然感覺到一股心有餘悸，暗想自己已經在溪水邊上睡了至少一天一夜了，在這樣莽蒼的叢林之中，自己竟然沒有成為其他野獸的口中餐，這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幸運。

那時他是因為太疲憊，所以沒有想太多，但是此刻他已經清醒過來，卻不得不想到這些，心裡隻是一陣陣後怕，暗忖要不是自己運氣好，成為了野獸的口中餐，那就太冤了。他現在才不過二十幾歲，正直青春年華，還遠遠沒有活夠呢，他可不想死於非命。

“現在看來，隻有走出這片叢林，看能不能遇到什麼人，再去打聽了。”夜天心裡思量著，打下了這個主意。

這樣想著，夜天便站起身，不過也正在這時，肚子裡響起的咕嚕之聲，使得夜天猛然感到一陣饑餓。

“得先找點什麼東西吃才行。”夜天自言自語地說，轉頭四顧之下，卻沒有發現溪邊哪裡有野果。正覺失望之際，忽然他聽到溪中傳來水花之聲，不由下意識看去，霎時隻見溪水之中，赫然幾尾白魚，在溪邊石頭水草間遊動著，很是悠閒自在的樣子。

夜天頓時雙眼一亮，此刻饑餓之下，他到一點不在乎吃生魚了，現在他需要的是有能吃的東西填飽肚子，最好還要營養豐富的，眼前的這幾條魚，無疑最合適不過。

夜天在以前，就有隨身帶著一把小水果刀的習慣，沒想到他莫名奇妙地來到這個世界，那把小水果刀倒是沒有丟。他從腰上鑰匙環上取下水果刀，在溪岸邊削了一根青翠的細竹，將翠竹的枝葉掰去，將竹竿削成一米多長的一段，再將其中一頭削尖，便成為了一根最原始的魚叉了。以前在鄉下農村時，夜天就用魚叉捕過魚，此刻雖然工具簡陋，但是他也很有信心能夠捕到溪水中的白魚。

靜悄悄地靠近白魚所在的大石旁邊，夜天緩緩將手中的竹竿魚叉舉起，瞄準之後，深呼吸一口氣，猛然手上發力，竹竿正對著白魚刺下去。

原本夜天還有些擔心自己手上的力量沒有完全恢複，會刺不到魚，但是結果卻出乎意料的輕鬆。那些白魚像是長久生活在這叢林之中，根本就沒有多高的警惕性，反應也慢，所以夜天那一叉下去，一下子就將一條白魚串在竹竿上。而讓夜天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旁邊的那幾隻白魚，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天生反應遲鈍，竟然對自己同伴遭遇無動於衷，還傻愣愣的。

“看著這魚的樣子，難不成是白癡？”夜天將那條被穿在竹竿上的白魚舉在眼前打量，見那魚渾身雪白，很是肥嫩的樣子，但是即便被刺穿了身子，反應也並不激烈，倒真像是白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