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崗地

七既然沒有殺他，也就索性隱藏自己的姓名。

薩摩西迪安扯了扯嘶啞的嗓子，頓了頓終於說道：“雷鋒兄弟，你很強！道上的規矩我也會遵守的。”

他眼神又是一變，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

“雷鋒小兄弟，來我們崗地傭兵團吧，我和我的弟兄們願意跟隨你。”

“大哥，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跟著你！”

七停下了腳步，像顆岩石般佇立在那裡。

“傭兵團麼？”

周圍的強盜早已站在了薩摩的身後。

……

這崗地強盜團雖然壞事做儘，可是內部卻是無比團結。薩摩西迪安是真心對待這強盜團，對待裡麵的弟兄們。幾年來哪怕是最冷淡的時候，他也能把自己積蓄來的東西給弟兄們用，黑吃黑從未在這強盜團裡出現過。

他們打家劫舍，搶劫民女，無惡不作。而薩摩西迪安在崗地山上卻行事低調，控製了整個山頭，竟充當起了崗地山的保護者。

像薩摩西迪安這種亡命之徒，心中也有著無法取舍的東西。他最希望看到的，是有一天，他們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強大到可以正大光明的稱呼自己是崗地傭兵團，而不是彆人眼中那臭名昭著的強盜團。所以，他一直在默默努力著，渴望能在崗地鎮開一間工廠。

……

“我為什麼要放棄所有的榮譽去做一個強盜？進入一個強盜團？”七毫無情緒的問道。

“……”

“如果可以，當初就不會有這個強盜團。”薩摩西迪安這莽漢語音中竟有些顫抖，“兄弟們啊，記得當初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薩摩西迪安頓了一下，歎道：“我們曾經，有過太多的無奈了。”

“……”

周圍一片沉寂。

“我們也曾有過夢想，渴望能從這破敗的小鎮中走出去，成為大陸上最偉大的、人人敬仰的傭兵！”

有個大漢竟留下了淚水。

“布魯托，你哭什麼？記住，我們是爺們！”薩摩西迪安的聲音更加顫抖了，說到最後竟帶著嘶啞的嗓音吼了出來。沒有人看到他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

“那現在呢？”不帶有一絲情緒的話語又從七嘴中傳出。

“嗬！媽的！”薩摩的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現在？我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令人聞風喪膽！哈哈哈哈！”

門外陰風呼嘯而過，薩摩的笑聲在風中回蕩著，像是惡魔的怒吼。

“大哥！”那名為布魯托的強盜也是有些哽咽。

薩摩西迪安將手中長劍插進了地板中，雙手抵於劍上，垂下頭道：“嗬！現在，我對於那些已經沒有了奢望。未來？我不需要未來！兄弟們，謝謝你們一直跟隨著我。道上的規矩不會變，薩摩·西迪安在今天…死了！從今天開始這個世界上不會在出現這個人。”

那布魯托眼中也是一陣迷茫，抄起手中大斧目光呆滯的朝著七劈去。

“鏘”

帶著一聲金屬的碰撞聲，薩摩插進地上的劍不見了，帶著那大斧插進了牆壁之中，布魯托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對不起，兄弟們。當初我們的誓言，就隨著薩摩·西迪安之死抹去吧，也許我們終己一生，也無法去實現了。”這莽漢頓了頓，回身提起一壺酒，道：“曾經我們奮鬥過，拚搏過，迷茫過。不論怎樣的無奈亦或是什麼樣的渴望讓我們聚在了一起，乾了這壺，散了吧……”

“大哥——”

“不！大哥，我們願意跟著你！”

薩摩剛說完，身後就如同洪水決堤一般，眾強盜衝上來一層一層圍住了薩摩，每個人都是漲紅了臉，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什麼。

“山上那顆樹下是我這幾年留下的一些東西，你們…挖出來分一分，到遠方去，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回到這個地方。”

薩摩終究強忍不住，胸口開始不受控製的一頓一頓的起伏。

“你們離開這，娶個好媳婦，種種地。”薩摩咽了一口唾液，說道：“我累了，兄弟們，你們也彆憋在心裡，現在我們做的，不是我們所追求的。放棄吧，去過些正常的生活，不用每天擔心明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腦袋正躺在地上。”

七閉上了雙眼，心中仿佛有些什麼東西正在燃燒起來。

“他們都有著夢想，我的夢想又是什麼？我活著，僅僅是為了活著嗎？這個連死亡都證明不了的世界，我為什麼要活著？”

七目光呆滯的望著門外，醜婦領著冰兒早已走進了內屋。

……

薩摩對口飲著那壺酒，淚也是順著眼角淌落，連路過的風都忍不住要嘲笑他一聲，然後飄遠。

布魯托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飲泣吞聲。

薩摩又歎了口氣，拉了一把布魯托，說道：“布魯托，我們是爺們，寧可流血也不願流淚的爺們！今天怎麼全都跟大娘們似的？”

布魯托終於咽了口氣，嗚嚕道：“大哥，兄弟們一直追隨著你，是因為你們把我當人看，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兄弟看待。”他揉了揉紅腫的眼，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哥，在我遇見你之前，從沒有人把我當人看。他們欺負我，侮辱我，說我是個廢物，是個沒用的廢物。”

“那時的我，還是個被嘲笑譏諷卻笑臉相迎，被人羞辱謾罵卻軟語相勸，被人當街毆打卻不知還手的懦夫，我隻敢用雙眼去展現我的憤怒，當時的我認為，我命中注定為人所欺。”

布魯托情緒激動，已然有些控製不住，緊接著又哈哈大笑道：“大哥！幾年前我也是這樣跪在地上，那些人在一旁羞辱我，毆打我，我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怕他們打的更凶、更狠。”他眼神恍惚，目光遊離，卻又帶著一種道不出的憎惡，與那笑聲顯得格格不入。

“他們…該死！是你啊，大哥！你一個人把他們的腿打斷，讓他們向我求饒。是你給了我一次機會，改變自己的機會。”

“我不知道我心中曾多少次想要把他們砍成碎片，剁成肉碎，可是我不敢，甚至麵對當時的你，我都不敢站起身來，就那麼跪著。”

“和今天一樣，那時的你站在我的麵前，說：媽的！給老子站起來，我們是爺們，不會向這種弱者低頭！”布魯托已然泣不成聲，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永遠都忘不了你當時望著我的眼神，是憐憫，是同情，還是憤怒？”

“大哥，你從來都不是弱者，我心甘情願的這麼做，和以前那種都不一樣。”他指了指掉在牆下的大斧，說道：“當你把它交給我的那一刻，我感覺我體內的熱血沸騰了起來，提著它向他們走去……看著他們眼中的那種恐懼，看著他們眼中的那絲威脅，看著他們眼中的那抹絕望！然後再聆聽著他們嘴裡痛苦的哀嚎，我第一次心裡那麼的暢快。那種親手把他們一下一下剁成碎片的感覺，我永遠忘記不了。”

“曾經的我如此善良卻被人欺，現在的我有罪。但是，大哥！有你這麼個大哥，我這一生，值了！如果你忘掉了以前，如果你不認我這個兄弟了，拿起這柄大斧，兄弟我也無話可說。”布魯托椎胸泣血，沉默了下來。

……

七沉默著，周圍的人不再言語，隻是咬著牙哭泣著，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布魯托緩了緩神，道：“大哥啊，還記得曾經你教我凝聚鬥氣的時候嗎？那時候你也隻是個中級戰士，而現在你也是個一階一星劍士了。一次一次的戰鬥中，你始終擋在最前方。”

“你說，站在前麵砍人才更爽快，我知道，你隻是不想讓弟兄們受傷害。你右胸上的那道疤痕，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次被圍剿，一個亞特蘭衛士的劍朝我刺來，那是我感覺自己距離死亡最近的一刻，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恍然間，我隻見到一道身影擋在了我的麵前，用他的胸膛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那一刻，我明白了，我這輩子，就認定你這個兄弟了。大哥，薩摩·西迪安隻是一個代號，而你是我的大哥啊！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這是我心中對你永遠的承諾。”

薩摩西迪安的心仿佛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啊，我怎麼可能放棄整個強盜團？不，我不能這麼自私……

還沒等他開口，七轉過身，道：“那我，願意加入崗地強盜團。不，是崗地傭兵團，成為一名偉大的傭兵。”

他的這句話帶來一片沉寂，氣氛頓時無比尷尬。

“薩摩·西迪安？”

“是的，雷鋒兄弟。”

“不，不對！薩摩·西迪安在剛才就已經死了，剛才就已經死在了我的劍下。他們，都見到了。”

強盜們麵麵相覷，薩摩西迪安微微俯首，說道：“薩摩·西迪安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裡的是崗地傭兵團的一員——崗地。”

“大哥……”

“我是崗地傭兵團的布魯托！”

薩摩西迪安……不，是崗地。他的心中，是什麼在頃刻間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