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二章 風不止
“娘娘,那些小廝又在到處嚼舌頭了,說娘娘不受寵的,說娘娘城府深的,沒一句好話,奴婢聽了之後巴不得把他們那根舌頭扯出來!”小澄一邊給許華蓉呈上橘子一邊說道。
小澄是許華蓉自幼帶在身邊的侍女,這一次許華蓉入宮,就順帶把她也帶了進來。按照許華蓉母親的意思,是說怕宮裡的侍女沒伺候過許華蓉,怕照顧不好她。但是許華蓉心裡卻很清楚,比起照顧她的目的,更多的是父親還要通過小澄來掌握她在宮中的動向,以免她脫離了她父親的控製。
她能如何,她不能如何,隻能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本以為進了宮,便能更多地跟隨自己的心去行事,想來,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走進另一個牢籠罷了,更大,更複雜的牢籠。
“你這張嘴最近是愈發的厲害了,在家中是我竟不知道,你還有扯去彆人舌頭的本事,”許華蓉在小澄呈上的橘子中挑出一個圓潤飽滿的,如玉般的手指靈巧地剝開橘子的皮,“今早你說母親要入宮來看我,怎的還沒來?”
小澄正要開口,就聽聞外麵的侍女來報。
“娘娘,夫人到了。”
“知道了,快讓母親進來。”
她入宮不過一日,嚴謹地來說連半日都不到,母親就這般著急地來看她,許華蓉不禁覺得心口暖暖的,不管父親和皇帝如何通過自己壓製另一方,這世上終是有人還重視她的,會這般關心她的,大約也隻有母親了,母親若見了她今日這般模樣,許華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華服,是否會覺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呢,她不再是隻會在母親身前撒嬌的小姑娘了,隻不過不到一天的功夫,她可就被父親利用過,被皇帝為難過,不知這時的自己在母親眼裡會是什麼樣子的,許華蓉滿心的期待,越想越是想快點見到母親。
不一會兒,殿門打開,一個夫人由門而入,雖然經曆是時間的衝刷,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容顏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昔日定然也是傾國傾城的女子。
“娘親!”
許華蓉激動地從座位上下來,習慣性地又要給許夫人行禮。
“娘娘!”許夫人急忙扶住她,“娘娘!娘娘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怎可對我行此大禮!”
“娘親......”許華蓉看著許夫人堅定的眼神,終於點點頭,提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女兒隻是...太想念娘親了。”
“我知道,”許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切恍如隔世,三個月前,她還會偶爾在她麵前說說哪家公子不識大體,哪家姑娘不似閨中少女,但是丞相為了女兒能在宮中存活,特意請了一位姑姑來教授她一些在宮中生活需要注意的東西,短短三個月,宮中來的姑姑已經教會她很多在宮中生存的方法,禮數,製度,現在還熟悉的,也隻是這張臉罷了,一時間感慨良多,許夫人也經不住潸然淚下,“娘原本也是舍不得你來宮中的,世人皆傳,宮中的生活儘然奢華無比,但是這其中的凶險之處又有幾個人能知曉,也隻有身處其中,才能品味到啊。”
“娘親不要過於掛念女兒,女兒會好好在宮中生活的。”本來,許華蓉想把昨夜新婚時皇帝為難自己的事情傾訴於母親,現在看來,母親原本就擔心自己,這件事更不能說,否則 不知道母親該擔心成什麼樣子。
“蓉兒,聽你爹說,昨夜大婚,皇上卻為難於你了?”
許華蓉一愣,雙眸一斂,瞥了一眼安靜立在一旁的小澄,又迅速恢複了臉色。
“雖不知是何人傳出,但並無此事,皇上隻是忙於政務,所以來女兒這時有些晚了罷了,竟不知會傳到家中......”
“如此甚好,此次,你爹是有話要我告訴你,所以才如此著急的進宮的。”
許夫人從袖子裡抽出一封書信,遞交給許華蓉:“這是你爹原本想在你出嫁時給你的,但是擔心會被發現,所以要我進宮給你,看後即焚。”
許華蓉看了一眼手裡的書信,是什麼書信,竟怕被人發現,想起出嫁前,父親說要用她來製衡皇上,細細想來她便猜測出幾分信的內容,難道這是!
猜想到信中有可能的內容,許華蓉急忙拆開信,上麵黑白分明,字跡也確實是父親的筆跡,隻是這信的內容......
“母親,這信的內容,難道......”
許華蓉抓住母親的手,盯著母親的眼睛,惟恐自己的猜測被驗實,迫切地想在母親的表情裡得到安心的答案,但是許夫人卻眼神飄忽,不敢正視許華蓉的眼睛。
“母親不能多留,以免招人懷疑,你...你自己決定吧。”
許夫人掰開許華蓉的手,神情為難,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母親。”
許華蓉朝著許夫人的背影輕輕喚了一聲。
“你們,怎可如此對我......”
許夫人急於離開的身影頓了一下,緩緩答道。
“這是...你父親想成就的大業啊。”
許華蓉在侍女的陪同下在花園中漫無目的地遊蕩,這一次,她沒有讓小澄陪同,知道了書信的內容和父親的意圖後,她更不能讓小澄時時在身側陪伴。
父親的書信中,寫的滿滿是對朝局的不滿和勝券在握的信心,信中,她父親說起他的計劃,他隻是想讓皇帝退位,但是皇帝退位後,後繼無人必然引起朝中混亂,但是她父親又需要掌握政權,這就需要她生下一個皇子,以便日後他可以通過這個皇子來操控朝局,當然,在某種皇帝不願意退位的情況下,他隻能想辦法殺了皇帝,如果刺殺不成,就需要她這個女兒來動手了。
她原本以為,她入宮,隻是政治上的聯姻,卻從來沒想過,這不隻是普通的聯姻,她竟是父親除去皇帝的一枚棋子,並要為了父親能順利掌控大局而再為他生一枚棋子,她的路,從來就不能遵循她的內心來前進,她從來沒有控製自己!
如今,她要如何,她應該如何。
許華蓉心中糾結之時,一抹黃色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是皇帝。
他正在看她,看她垂頭喪氣,六神無主的樣子。
陽光正好,就那麼打在他的龍袍上,在一園的春色的襯托下不知為何竟讓她有些眩目,這個人,是她父親要除去的人啊......
“愛妃為何這般模樣,昨日剛剛入宮,今日就這般憔悴,難道是宮裡住的不習慣?”
本來早上起來的時候許華蓉的氣色還是很好的,但是見了母親之後,因為信的內容,不免因為心中煩悶而麵容憔悴了許多。
但是皇帝開口說話之後,許華蓉明顯清醒了許多,看見這男子的臉,便想起他昨晚是如何為難自己的,想必這樣的男子,也不是父親說推翻就推翻得吧,不禁覺得心中輕鬆了許多。
她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隻是短短一晚上,她已經開始信任這個被尊為皇帝的男人的能力,所以才會鬆一口氣。
想必,皇帝不能一時半會地破壞父親的勢力,而父親也不能一時半會就造反,不管怎麼說,去除父親的勢力並不容易,而父親要反,也得等到她生下皇子,若是她一直懷不上,父親應該會采取彆的方法吧,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這裡,許華蓉輕鬆了許多,便朝皇帝福了福身子,臉上也浮起笑意。
“並非如此,隻是今日母親來,聊了許多,不覺有些離家的傷感。”
“愛妃昨日剛入宮,今日便開始念家,宮中的日子可長得很呢,愛妃可怎麼度過。”說話間,皇帝順手折下一枝開的正盛的梅花,遞給了許華蓉。
本來她發髻上的裝飾就很簡單,加上她素淨的臉,給人一種很乾淨的感覺,但是不知為何,隻是手中多了一隻粉色的梅花,竟有種嫵媚的感覺。
皇帝驚訝於此,便一直看著她,看的許華蓉的臉浮起兩團紅暈,不覺微微低了低頭。
皇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卻也不驚訝,隻是笑笑道:“愛妃如此,可傾國矣。”
許華蓉沒來得及細細品味他話中的意思,他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從來不吝嗇誇獎自己的妃嬪,他一直認為,女人是很好控製的,對於剛入宮,收斂起自己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在宮中生活的女子也很好控製。他走出不遠後回頭看許華蓉,隻見她愣愣地看著手裡的梅花出神,他不由一笑,果然很好控製,隻要言語上多加誇獎,財物上多加賞賜,不出十幾天,就該露出本來的麵目了吧。
他向來精於此道,誘之,殺之。
皇帝已經離開了禦花園,許華蓉拿著那支梅花,心中卻不平靜,皇帝說的傾國,是說她的容貌,還是...已有所指?若是後者,許華蓉不禁覺得後背發涼。這深宮中,處處是機關陷阱啊......
她究竟能不能憑一己之力在父親與皇上之間完美地周旋。
許華蓉失落地把手裡的梅花交給身邊的侍女,侍女有些詫異地接過手,這要換做彆的娘娘,定是把這皇上親自折下的梅花視若珍寶自己拿在手裡的,但是這位娘娘卻不以為意地遞給了她,隨意得就像隻是把一塊手帕遞給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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