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四章 兩個人的心思

宮中的生活實在有些枯燥乏味，許華蓉為了打發時間正在繡花，一塊小小的方巾，許華蓉琢磨著如何讓它看起來與其他普通的方巾不同，皇帝就來了。

“外麵花開得正盛，愛妃為何不出去走走，成天悶在這屋子裡，朕可舍不得讓愛妃發黴。”皇帝帶著他非常官方的笑容，用非常官方的語氣說話。

許華蓉心中想：我倒也願意出去走，但是皇上您天天來，我哪敢走，不也總是剛出門就碰上您了嗎？

其實她心裡對皇上殷勤地朝她這跑的原因清楚得很，皇帝雖然天天到她紫寧宮，但是來了也隻是單純地說說話什麼的，行為舉動卻沒有什麼過於親昵或者過於曖昧的，而且，皇帝雖然在紫寧宮過夜，卻也隻是與她同塌而眠，不曾碰過她，這件事，隻有許華蓉自己知道。她也很清楚皇帝這麼做的原因，不因為彆的，就是因為她是當今權傾朝野的丞相的女兒，皇帝為了丞相的麵子必須做著些事情。但是許華蓉卻不止一次地在他一閃而過的神情裡看見了厭惡的表情，雖然她安分守己，雖然她得到了這麼多彆的妃子求之不得的東西卻也沒有在後宮作亂，皇帝還是厭惡她。

如果這麼厭惡，那麼這種政治性的寵愛做做樣子，表達十多天也就夠了，但是皇帝還是每日都來，許華蓉抬頭看皇帝的笑容，目光一點點上移，終於對上他的眼睛。許華蓉朝著他微微一笑：“其實臣妾覺得繡花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何況皇上如此寵愛臣妾，日日來臣妾的住所，臣妾更應該在此恭候皇上才是。”

恭敬的回答，報以皇帝一樣官方的笑容，以及一樣官方的語氣。

“是麼，早就聽聞愛妃繡工了得，原來是興趣所致。”皇帝“含情脈脈”地看著她，許華蓉也一副“害羞”的樣子，紅著臉眨巴眨巴眼睛把頭低了下去，她實在不明白。皇帝如此苦心經營，究竟是想在她這裡得到什麼？如果想通過她來獲得她父親的動向和計劃的話，明顯這種虛情假意並不足以俘獲她，然而看皇帝在侍女們麵前演戲般地對她好，她又隱隱地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想要獲得一個女人的心是很容易的，但是皇帝卻並沒有對她那麼做，說明皇帝並沒有想通過她來抓住她父親的把柄，那麼，究竟想在她這裡得到什麼？她有什麼，是這個男人想要的？

“對了，聽說前幾日韶妃的侍女采蘭在慎行司接受拷問的時候沒撐住，可惜了年紀輕輕就離開了這人世，愛妃可知道這件事情的緣由？”皇帝隨意地撩起許華蓉的一縷頭發，拿在手中把玩，一邊看著她。

許華蓉心下一驚，皇帝是怎麼知道采蘭的事情的，隻是一個小小侍女，還是韶妃手底下的人，為何來問她？難道皇帝是想讓她說出韶妃想害她的那些計劃？但是後宮之中本來就是爾虞我詐的，韶妃雖有計劃但她卻也沒有切實行動，所以這件事其實隻是後宮中若乾大事件中再小不過的一個小事情，那麼皇帝為什麼又要特意提起這件事情？難不成他想替她出氣？但是看他對她那麼表裡不一的態度，如果真要為她出氣那也不是真心的，那麼出氣之後難道皇帝還能得到什麼不成？無非就是讓宮中的人更加厭惡她罷了，但是如今她已經這麼招人厭惡了，而且，韶妃本來就一直針對自己，把韶妃打擊了，還能有誰敢來攻擊正享受著盛寵的她？皇後表麵上處於中立的位置，但是失去了韶妃這把刀以後也不好砍她，那就該輪到她橫行後宮了啊......

想想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許華蓉正欲開口回話，突然想明白了！

皇帝的意思，就是要她橫行後宮！

所謂欲擒故縱......

心中一凜，許華蓉還是朝皇帝恭敬地答話：“依皇上所言，這名名為采蘭的侍女乃是韶妃娘娘的侍女，此事該問韶妃娘娘，怎麼來問臣妾了。”

皇帝這時才恍然大悟般，一拍腦袋：“愛妃所言有理，是朕糊塗了。”

“想必是因為近來政務繁忙所致，皇上可要在此小睡片刻？”

“不了，想來許久沒去韶妃處，朕今日去看看她，愛妃也知道，朕雖喜愛你這裡的清靜，但是還是要顧及其他人的感受。”這是在委婉地還是直接地表示他不願意離開？總之，不管他說的如何動聽，隻要走了便好，所以許華蓉立刻回答了類似臣妾明白您的用心良苦，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之類的話，皇帝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看著那明亮的金黃色消失在視線裡，許華蓉揉了揉太陽穴，和皇上相處還不如與那些妒恨她的妃子們相處，她甚至突然覺得韶妃比起皇帝還要可愛許多，起碼，韶妃是公開了表示她對她的厭惡，相互間也沒必要裝做姐妹和睦的樣子，但是和皇帝相處的話卻很累人，明明相互都沒有感覺，甚至皇帝根本就是厭惡她，她自知容貌雖清秀但也出眾，但是皇帝睡在她身畔卻一絲男女之間的念頭頭沒有，可見皇帝心中是多麼討厭自己，但是還是偏偏要裝做一副無比喜歡的樣子，而自己明明也沒有感覺卻要迎合他，想來，不過就是兩個都在演戲的人啊。

許華蓉心中有些許悲哀，雖然她原本就對這段婚姻沒有期待，但是起碼她以為能做到相敬如賓，而現在，不過是互相猜測對方心思罷了，連某方麵夫妻的意義都沒有。或許政治聯姻就是如此吧，但是這樣也好，明麵上皇帝寵她，娘家的人也就不會逼她太緊，而且皇帝又不願碰她，那麼她就不會有懷孕的可能，那麼父親的計劃就得延後，這樣或許也好，能相安無事一段時間。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事讓她頭疼，如今不止後宮的妃嬪盼著她倒，皇帝也采取欲擒故縱的方法想絆倒她。

欲擒故縱，想要抓住對方就要先讓對方得意起來，皇帝需要她得意起來，他才能順理成章地扳倒她，那麼，如果她不得意呢？不驕不躁與世無爭呢？

這件事，誰先著急誰就先輸了。

所以她要沉住氣，不能依仗皇帝的“寵愛”作威作福。

這對她來說並不難，她本來就沒有爭權之意。

那邊許華蓉已經想好了應對皇帝的辦法，這邊皇帝卻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根本沒有到韶妃那兒去，他現在正煩，去韶妃那的話，韶妃必定又是要向他抱怨些有的沒的，其中他最不想聽的，就是韶妃定是又要說許華蓉的不是。那個女人明明一直那麼安分地呆在自己的住所裡，也不知怎麼地就招惹了她們。

不對，本來就是自己想她們去招惹她的，她父親是丞相，許相在朝中握有的權利太多了，對他的威脅太大，他一直想削弱許相的力量，可是一直沒有成功。後來，許相又向他提出要把自己的長女嫁給他作為妃子，他心裡縱然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但是看在許相手裡的那些權利，他也隻能同意。多麼可悲，他一個皇帝，竟然淪落到被自己的臣子擺布，所以他很生氣，他想了又想，要如何借丞相的長女來削弱丞相的力量。但是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一個女人能有什麼作用，似乎隻要這個女人進來，許相無論如何就能就更加得意。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他突然發現，如果他很生氣很生氣，那麼他在懲罰一個妃子的同時可以順帶牽連一下她的家族，當然前提是這個妃子犯下的過錯夠大。於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後宮，他的後宮佳麗無數，很多在入宮之前都是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女，但是一進了宮，不出幾個月，經曆了一些腥風血雨之後立刻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變得攻於心計，善於算計，容貌變得更妖嬈，內心變得黑暗。而促使她們產生變化的動力就是自己，隻要更加寵愛她們當中的一個，那麼其他人就會不約而同地攻擊那個受寵的人，而這個受寵的人為了保護自己，為了鏟除對自己有害的因素，即使一開始再懵懂，也會漸漸變得與她們沒有兩樣，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繼續他對這個人的寵愛，那麼，這個受寵的人就會變得越來越貪心，越來越陰險毒辣。所以，現在正是培養許華蓉成為那個受寵的人的時機，他要把她寵到天上去，要什麼就給她什麼，讓她忘記自己原本的樣子忘記自己是誰，當她變得無比地貪心，無比地陰險毒辣時，甚至，有必要的話，他會讓她生下一個孩子，最好是男孩，讓她有機會覬覦太子的位置。當然其間他會采取一些方法讓世人知道這個帝王的寵妃多麼貪得無厭，屆時千夫指，他就可以“不舍”地順應民心，把她打入冷宮，“順便”削弱一下許相，最好是能直接撤了許相，究竟能打擊許相到哪一步，就看許華蓉能變化到哪一步了。

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計劃，皇帝不禁為自己精密的籌劃所震撼了，嗯，自己不愧為一代英明的君主呢，隻是可憐了許華蓉了，隻是因為生在許相家，隻是因為父親的貪欲，她終要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其實她還是很討人喜歡的，皇帝暗暗想，每次他去的時候，那個女子總是安分地呆在自己該呆的地方，偶爾看起來傻傻愣愣的，但是在他想刺探她的時候又一下子變得聰明起來，如果她不是丞相的女兒......

他立刻打斷了自己的想法，沒有什麼如果，她就是，丞相的女兒，這個事實，足夠阻止自己失去理智。

如果要成為正真的帝王，總會有些遺憾的事情發生，但是，他不會因此後悔。

因為，他是這個王朝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