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總裁與千金

手機再一次響起來，她不耐煩地按下掛斷鍵。這個男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懦弱又難纏，一旦糾纏起來怎麼也甩不掉。

掛斷之後她感到有些懊悔，茫然然地看著灰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發愣。抿緊嘴唇想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她從家裡帶出來的昂貴首飾夠她生活一段時間，她不希望去找他，隻是她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使她心裡對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或許他不在乎當初她怎麼對待他？因為從小就是這樣，不管做什麼事情他都讓著她，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給她，他隻是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連微笑都很少，隻是看著她。

這樣的林凡讓她毛骨悚然。

林凡從小就不是個陽光的孩子，這或許和他的家庭有關。林凡的母親並不是林氏前任總裁林光的正室，他是父親和情人的兒子。隻是因為父親正室的兒子早夭，而那個女人因為打擊過大而精神失常，這才將他當做繼承人培養。

林凡幾乎不會笑的，葉月月很少見到林凡有其他的表情，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或者看著她和其他孩子。她是一隻驕傲的孔雀，眼裡自然放不進一顆沉默的石頭。所以她總是不在乎他，總是不看他，甚至在他拿著禮物小心翼翼地送給她的時候也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連笑容也吝嗇給他。

他們是世家之後，觀念裡總是帶著一些血統主義的思想。林凡隻是情人的兒子，自然在她和那些小孩子的圈中不受歡迎。

但有一個小孩子總是陪著林凡，也是個和醜小鴨一般的女孩。叫做魏薇。

葉月月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魏薇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還因為她總是跟魏薇在一起，小時候的她認為這樣可以更加襯托出她的優秀。

魏薇總是傻乎乎地笑，對誰都一樣。葉月月還記得她躲在大門後聽見魏薇跑到坐在階梯上發呆的林凡旁邊笑著對他說：“林凡，我覺得你好好看。”

小孩子的詞彙量少，也說不出什麼漂亮話，葉月月永遠記得魏薇的那一句話，是因為魏薇也對她說過，月月，我覺得你好好看。驕傲的小孔雀若是遇見和她一樣漂亮的孔雀，除了嫉妒就是妒忌，孔雀這樣驕傲的生物，總是容不下和她一樣優秀的同類。

葉月月偷偷地從門縫後麵望了一眼，林凡低著頭什麼也沒說，她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絞在了一起，卻不知道他的臉上是否依然波瀾不驚。

過了一會兒林凡抬起頭望著魏薇傻笑的臉，說：“嗯，謝謝。”

然後葉月月縮回了腦袋，撇撇小嘴嘀咕了一句“哼，假惺惺什麼呢”便跑去廚房向正在做午後甜點的保姆阿姨撒嬌，以獲得一塊額外的草莓蛋糕。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大概就是童話故事中巫婆或是後母的女兒這樣的角色，可是那時候那麼小那麼小，又有誰懂得應該怎麼善良呢。

葉月月抬頭望向繁星閃爍的天幕，她最近越來越喜歡仰望天空，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麼，也許是在仰望的那一時刻裡能夠尋回以前的自由無憂，也許是希望老天如果存在，請放過她這個可憐人。

葉月月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好女孩，但也說不上壞。她是一個被物質和溺愛寵壞的姑娘，隻是不懂得體諒和寬恕，她隻是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從沒有告訴過她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如此而已。

所以從某一個意義上來說，葉月月真的是一個可憐人。

夜已經深了，她依然沒有找到工作，葉月月掏了掏口袋，身上的錢已經所剩不多，她歎了口氣，走向對街的那一家賓館。

她邊走邊想著，這樣流浪的生活，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呢？

就在那家賓館對街的拐角處，有一個人靠在牆後探頭張望著，在葉月月走進賓館之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被接起，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喂？”

“林總。”那人走出了牆拐角，眼神緊盯著賓館的大門口一瞬不瞬，“她在昨天到了青林市，現在進了一家賓館。”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嗯，知道了，繼續跟進。”

“是的林總。”那人說完便收了線，從隨身的包裡拿出另外一部手機，快速的寫了一條短信發送至這部手機裡唯一的一個未命名號碼。

——主角已準備妥當。

信息發送成功之後，那人又把這部手機裡的手機卡取了出來，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轉身離開了街角。

夜已經深了。

林氏企業大樓頂層的總裁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林凡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整個青林市。零星的燈光在一片陷入黑暗的城市裡飄搖，黑夜過去白晝到來之後人們又將踏入未知的命途。

他站在這個城市的頂層，他現在成為了食物鏈末端的最終王者，卻失去了曾經的激情和熱血，開始對一切漠不關心，甚至於自己。

那時候他有自己的期望和追求，憧憬著未來的人生。他從來不是一個陰鬱的人，他隻是夠安靜，至少外表上是。誰都不知道他體內有一個瘋狂的靈魂，叫囂著要穿破這具軀體直飛到蒼穹上去。

他曾經以為是沒有人知道的。

可是他後來遇見了魏薇。

他記得那個長相平凡總是愛笑得小女孩兒在某一天午後甜點的時間裡，在幼兒園大門前的階梯上找到他，對他說：“林凡，我覺得你好好看。”

她說，我看著你的時候，你的眼睛總是亮亮的，像是要燒起來一樣，那時候你一定很開心。

她說，我媽媽說，人隻要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會眼睛發亮，你是不是也有很喜歡的東西？

她說，林凡，你的眼睛很好看，好像充滿希望的樣子。

林凡總是記得魏薇傻傻的笑臉，白嫩的娃娃臉，長得不算是好看，但總是在笑。開心的時候在笑，難過的時候也笑，所以漸漸地也沒有人管她是不是開心是不是難過。魏薇經常和林月月在一起，她說她喜歡林月月的自信和驕傲，那是她永遠也學不來的。

魏薇總是和林凡說話，把一天發生的事情都講一遍，即使那些事情林凡在一旁也看在眼裡，她也還是會說一遍，說她自己的感受。林凡有時候搭一兩句腔，更多的時候是沉默，魏薇也不在意，總是說著，說著，好像說著就可以讓她滿足。

她興許隻是喜歡說話。林凡這麼想著，卻什麼也沒對魏薇說。

當他失去魏薇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童年裡全是魏薇的笑臉。

魏薇死的時候才十六歲。

那時候他想，這個世界一定是沒有上帝的，不然他怎麼狠心帶走這樣一個善良而美好的女孩子。上帝不會這麼自私的，他怎麼知道天堂一定會比人間讓她幸福。

林凡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根煙和打火機，他將香煙放在唇邊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濃煙竄入胸腔，在肺部輾轉溫存。尼古丁總能帶給人類似於迷幻的快感，林凡總是戒不掉這種溫柔的慰藉，在這種味道的包圍之中他似乎可以回到小時候，那時候他還有很多夢想很多憧憬在心中，還有那麼長那麼長未知而漫長的路等待他去探索去闖蕩。

而現在的他早已經倦怠了，連恨也提不起來。隻是對小時候的懷念讓他沒有辦法對葉月月置之不理，魏薇是喜歡她的，魏薇那麼早就離開了……那麼他所能做的，大概就替魏薇喜歡她喜歡的人，做她想做的事吧。

他不知道魏薇於他是什麼樣的存在，也許是愛情，也許隻是一個執念。但在此時此刻，魏薇是他的一點希望，一點讓他覺得他還存活於世的希望。

夜色褪去白晝到來，新的一天又將開始。

葉月月醒來時有一瞬的恍惚，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卻又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她好像又看見了林凡那張沉靜如深井的臉。

她手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回過神來，伸手拿過手機看向屏幕，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號碼。她將信將疑地按下接聽鍵。

“喂？”因為早起，她的聲音略顯沙啞，她捂住話筒清了清嗓子，方才說道。

“您好，請問是葉月月小姐嗎？”

她不禁疑惑起來，這個聲音雖然聽起來相當耳熟，但她始終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見過，於是她隻好回道：“噢，是的，請問你是？”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悠閒，“哦，我是葉山河先生的代理律師，聞升。”

“律師？”葉月月皺眉，她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在她家，這個律師是用多麼嘲諷的目光看著自己，她不禁壓低了聲音，“你想乾什麼？”

聞升笑了笑，回道：“葉小姐不必這麼充滿敵意，我給你的這個消息會讓你報答我還來不及。”

葉月月沒有說話，這個人的語氣和態度好像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那種遊刃有餘又不屑一顧的語氣實在是讓人提不起好感。

聞升也不介意葉月月沒有回應，徑自懶洋洋地繼續說：“關於葉山河葉總裁……哦不，是前任葉總裁的那件案子，其實還有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