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姨娘
憐兒說著,也就出了去。待走到那芭蕉叢邊兒,也就頓了一頓。其實,那一晚上,她聽了夫人的意思,假扮了崔氏,因擔心秦氏看出破綻,心裡頭還是害怕的。
“憐兒,怎麼到了這裡頭,就不往前走了?興許,是不是你的心裡,一下想起了什麼來了?”小憐兒的身後,陡然就想起這麼一個陰冷的聲音。這說話的,果然就是秦氏。
小憐兒聽了這個聲音,心裡就嚇了一跳。她鎮靜了靜,眨巴眨巴眼睛,這才回過頭兒來,對著秦氏笑了一笑,彬彬有禮地道:“憐兒見過秦姨娘。”
秦氏就道:“憐兒,你不必這樣殷勤。也不必這樣害怕。”秦氏說著,越發要將小憐兒看個仔仔細細的。小憐兒的這一張側臉,真是太像那晚上再窗戶底下嚇她的女鬼了。“小憐兒,你停在這裡不走,是不是來過這裡,在這芭蕉洞裡燒過什麼紙兒香兒的?”
秦氏明知故問。憐兒聽了,更是冷靜笑了一笑,方對秦氏道:“姨奶奶,您真是說笑兒了!憐兒不過是跟著夫人來韓府暫時呆上一會子的!以後,也還是要家去的!什麼燒紙不燒紙的,姨奶奶隻管將憐兒說得糊塗了!”
秦氏聽了這話,更是冷笑道:“憐兒,你見了我,還不說實話呢?還想糊弄鬼呢?哼哼——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一晚上在這芭蕉洞裡裝了女鬼披著頭發在這裡燒紙的人,就是你麼?”
憐兒聽了這話,心裡雖懼怕,但心裡想起韓氏的告誡,還是對秦氏平靜說道:“姨娘,您這樣說,可是將憐兒給弄糊塗了?什麼女鬼不女鬼的,什麼燒紙不燒紙的?這說的都是什麼,怎麼我竟是聽不懂呢?”
秦氏見她這樣,想了一想,猜測她這樣回答,一定是受了秦氏的囑咐了。因就對冷笑著憐兒道:“你這丫頭,年雖不大,但說起話來,卻和我來裝神弄鬼!”
憐兒聽了,就道:“姨娘,小憐兒說得隻是實話!”
秦氏料她也不會說實話,因就對憐兒道:“我知道你都聽你主子的。也罷,我如今難為你做什麼呢?”秦氏說完了,腳步卻又不走,隻管問她:“不過,你這會子,可是要去哪裡?”
憐兒聽了,就道:“姨娘,我是要去清風館。”
“清風館?你去那裡做什麼?”
憐兒知道秦氏的意思,因就扯了謊,說道:“姨娘,我是去清風館裡借個東西。”
“借東西?”秦氏心裡哪肯相信。
憐兒就道:“姨娘,我果然就是去借東西的,並無彆個。”
“你要去那裡,借什麼東西?”秦氏隻想再套出點子話來。
憐兒就道:“姨娘,我是去清風館裡,借一杆子秤的。”憐兒邊說,還不忘朝秦氏笑。
秦氏見她越發胡扯了,就道:“借秤?憐兒,我不是好糊弄的,你最好和說實話。”
憐兒就道:“姨娘,您就饒了憐兒吧。憐兒可以對天發誓,我說的話,句句是真。”
秦氏就道:“笑話!你想說真話,就說真話。這想說假話了,我也拿你沒什麼辦法!好好兒的,我哪裡要你對天發誓?”憐兒聽了,還是笑:“姨娘,您這樣說,真正叫我不知說才好了。”
秦氏就道:“好了,你去吧。”
憐兒聽了,心裡大鬆了口氣,趕緊就走了。待到了清風館外,憐兒見了彩雲彩霞兩個,見她們正立在門口玩著九連環,就笑:“這個好玩兒麼?”
彩雲見是憐兒,就道:“好玩著呢。怎麼,你沒有玩過這個麼?”
憐兒就道:“我沒玩過這個。”彩霞就道:“憐兒姐姐,你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憐兒就道:“是我們夫人叫了我來的。這會子,大少奶可在裡麵麼?”
彩雲就道:“憐兒姐姐,你來得不巧兒了。這會子,我們大少奶奶剛出去了。”
憐兒就問:“那果然大少爺也不在麼?”
彩霞就笑:“那更不在了。大少爺比大少奶奶更早出晚歸的。”
憐兒聽了,想了想,方道:“那你們知道大少奶奶在哪兒麼?我好去找她。”
彩霞就道:“這個,我們也不知道。但大少奶奶總就在園子裡,你去找,半點不差的。”憐兒就笑:“真的麼?你們可不要騙我?我也很忙的。”
彩霞就道:“我騙你?我騙你做什麼呢?大少奶奶每日裡,除了吃飯睡覺,可不就去那園子裡麼?”
憐兒聽了,就道:“二位姐姐且繼續玩,我這就進園子。”
彩霞見她要走,也就和彩雲互相看了一眼,說道:“你是來傳話呢,如何好叫你去找呢?真正要找,也是我們去。”
彩霞便對彩雲道:“你就在這裡,我進園子就是。”
彩雲聽了,就笑:“好。這一日本該是我輪值,你既願替我跑,我的心裡,便會記住你的好。”彩霞就道:“我不要你記我的情。我隻願你,不要一天到晚地在我跟前囉嗦就是。如此,我就念阿彌陀佛了。”彩霞說著,果然就出去了。
這邊廂,彩雲就對憐兒說道:“好姐姐,你且略坐一坐,一會子大少奶奶就過來的。”
憐兒見了她的手裡的九連環,就問:“這個,到底是怎麼個解法?你且教一教我。”彩雲和彩霞兩個,雖知道姑太太待大少奶奶有些成見,但對憐兒卻又親熱。憐兒年雖不大,但行事圓融,一向不喜得罪人。所以這跟著韓氏進了韓府,從上至下,隻引得這韓府的上下人等都喜歡她。
彩雲便教憐兒如何巧解九連環。解著解著,憐兒想了一想,方知自己行的不大妥當。因就對彩雲說道:“我也真是糊塗了!我是過來傳話兒的,好不好的,也不能讓大少奶奶給叫了來!到底她是主子,我是奴婢,這樣不是倒了個兒了!不行,到底我還要去園子一趟。”
彩雲聽了,卻又對著憐兒笑:“不必,你不必緊張。真正,咱們大少奶那不講究這些個。”
憐兒就問:“果然是這樣麼?”憐兒心裡也知道,清風館裡的大少奶奶白風荷會種菜會織布會養蠶,卻是和這海陵城裡彆家的少奶奶大不一樣!不過,想她這樣的人,必然是性格隨和,寬待下人的。之前,夫人口裡常流露出大少奶奶的不滿,但當著夫人的麵兒,憐兒可是沒說半句大少奶奶的壞話兒。
彩雲聽了,也就不解九連環了,因就對憐兒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一提起大少奶奶,真正我心裡,可有一車子的話要說!”
憐兒就道:“怎麼?你要說的到底是好是歹?”
彩雲聽了,就笑:“自然都是好話了。隻是,我和彩霞兩個,也常覺得疑惑。真正像她這樣身份的人,又何必行那些瑣碎的事兒?這讓人見了,這不知道的,隻以為她不過在拿腔作調!”
憐兒聽了,就笑:“彩雲,你說的也是。想在這之前,我見了大少奶奶在菜園子裡澆水兒,心裡也是覺得奇怪的。”彩雲聽了,口裡就吃吃地笑:“是麼?其實不單是你,我剛到了她身邊——”
二人正說著,果然風荷就和彩霞進來了。憐兒見了風荷,就要行禮。風荷見了憐兒,就笑問:“憐兒,姑太太叫你來,到底是有什麼事兒要你傳?”
方才,風荷去了那果園子,見那棗樹上好些棗兒已經熟了。因就給了那守果園子的香婆子一點銅錢,叫她從棗樹上打一些紅棗兒下來。雖日子過去這麼久了,但風荷的心裡,還是記得和墨疏相處的那幾個晚上。那時,他們在穀底,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那寂靜的山穀,有許多許多的棗樹,那棗樹上結的是飽滿的紅棗兒。風荷記得,墨疏是很愛吃那些棗兒的。因此,風荷吃了午飯,進了那果園裡的棗樹,趕緊就叫人打下一些紅棗兒,給墨疏解饞。
那香婆子收了銅錢,將滿滿一籃的棗兒,送了給去傳話的彩霞,一麵又笑道:“大少奶奶,其實這又何必?到底這是府上的園子!大少奶奶想怎麼著,隻需點個頭兒就是!我這雖收了錢,但心裡哪裡過意的去?”
風荷聽了,就與她正色道:“雖如此,但我定下的規矩,並不能破!也並不單這果園這樣,那竹林、池塘、菜園子裡,都是一樣的!”
香婆子聽了,就歎:“真正大少奶奶這作派,隻叫我們做下人的佩服的!”
風荷見了憐兒,就叫彩霞給她一些棗兒,憐兒見了,就笑:“大少奶奶,我們姑太太叫我過來,說要是見了大少爺,隻管請大少爺去寒梅堂裡頭,姑太太和大少爺有話兒要說。姑太太還說了,若是大少爺不在,也隻管要知會大少奶一聲。“”
風荷聽到這裡,心裡頭倒是感歎起來了,因覺得韓氏鄭重了,不就是想叫墨疏過去說話兒麼?隻管叫憐兒過來告訴彩雲彩霞的,或者彆的小廝,也就行了。風荷就道:“憐兒,我知道了,你且就回去吧!”那憐兒聽了,也就要走。風荷見了,想了一想,到底又叫彩雲抓了一把銅錢給她,叫她去買點心吃。
憐兒也就開開心心地走了。風荷便對彩雲彩霞道:“你們也過來吃些棗兒吧。”
彩雲聽了,就笑:“主子,這不是您留著給大少爺吃的麼?我們怎好吃呢?”風荷就笑:“我叫你們吃,你們就吃。”
一時,主仆三人也就進了屋子去。黃昏時分,墨疏也就從外頭回了來。風荷在廊子下見了他穿了個蓑衣,戴了個鬥笠,就笑:“好好兒的,你怎麼穿戴起這些個來了?”
墨疏聽了,也就進了廊子,將蓑衣和鬥笠脫卸下了。風荷接過,就道:“你是哪裡得來的東西?我件這蓑衣和鬥笠,也和市麵上賣的不大一樣!”墨疏就道:“的確是不大一樣。這卻是個好東西,穿在身上隻是在舒服不過的,一點兒也不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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