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獲救脫身

一道殘陽鋪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

露似珍珠月似弓。

深夜，彎彎牙月在雲層中和不停閃爍的群星星捉著迷藏，露水紛紛揚揚早已經滌淨了凡間的聒噪，萬籟俱靜，鼾聲一片。隻有深巷中不時傳來的幾聲狗吠聲，昭示著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縣城東門之上，守城士兵睡眼惺忪，正勾肩搭背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熱血沸騰的葷段子，驅趕著襲人的睡意。突然一束火苗蓬然從其中一人眼中閃爍起來，此時另一人也驚駭地睜大雙眼，從他的肩頭直望過去，愣愣地注視著遠方。

隻見遠處，火星閃耀，喊聲震天，浩浩蕩蕩的樣子，就好像是一支從天而降的奇兵。

兩人同時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反應過來，驚慌的眼神中傳遞著同一個訊息：“難道是胡人來了？”

兩人不敢怠慢，強打精神，一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遠方，一邊準備隨時點燃身邊的烽火。火光越來越近，久經行伍的兩人倒也看出來了，來者不過百十號人。於是兩人一合計，丟棄點燃烽火的想法，隨即翻下城牆，策馬向縣令大人彙報去了。因為按照申國的規定，一旦發生戰事，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要負責全盤軍事行動，軍官是沒有獨立指揮權的。

睡夢中，縣令張懷聞聽胡人來襲，驚慌不已。慌忙穿好官服，帶上師爺，挑著個馬燈，也不去管城內那些驚慌失措的百姓，急急朝城牆上趕了去，待登上城門便心急火燎地朝遠處望了去。

耳邊聲響越來越大，城下一箭之地外聚集了二十多枝火把，映照出幾個人影來，遠遠地正向城上喊著什麼。

張懷冷笑一聲道：“區區百十人，就想攻下我望江縣麼？”

就在這時，把總派出的探馬在城下大喊道：“稟大人，來人皆是李家鎮李家莊前來前來請願的村民。”

來人的確是李家莊的村民，當他們得知朱沁被抓了的時候，便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在這兩個月中，朱沁屢屢帶領他們與李素心抗爭，他們早已經把朱沁看作了自己人，看作了李家莊的脊梁骨，隨即朱沁又發明了打穀機更使他們感恩肺腑，另外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朱沁身上還兼顧著李家莊孩子們的前途，因此他們聽到朱沁被捕，便不顧一切地趕來請願了。

越來越清晰的人影中，果然壯漢、老頭、孩童參差不齊，不過皆是農夫裝扮，張懷這位父母官不由為此大跌眼鏡。

就在張懷驚詫的片刻，那些農夫早已水泄不通圍在了城門前，來勢洶洶的樣子好似要破門而入一般的。熊熊火把照在堅固的青石城牆上，那些不停揮舞被拉得老長的身影就像是地獄之中逃出的厲鬼。隻聞他們大聲疾呼道：“放我們進去，放了朱先生。”聲音高亢，振聾發聵。

城牆上的張懷遠遠沒有料到小小一個朱沁竟然這麼得人心，才收監不到半天就惹來了一大堆請願要求放人的村民。而自己在望江縣當了好幾年的縣令，也未嘗受到這樣的待遇，心中不禁又嫉又恨，除掉朱沁的決心也愈加堅決了。隻聽他不假思索，信口開河道：“各位父老鄉親，夜深了，都回家歇息去吧！眼下雨季降至，收割稻子才是當務之急。地保李素心狀告朱沁夥同他人通敵賣國，所以需要過堂審問才行。倘若朱沁沒有通敵賣國，本官保證他一定會平安回到李家莊的。”

任憑張懷說得聲情並茂，大公無私，可是這些樸實的人們卻死活不著他的道兒，看樣子是沒有親眼見到朱沁無恙歸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隻見他們氣勢洶洶，繼續呐喊道：“放我們進去，放了朱先生……。”

師爺見眾人不為所動，低聲在張懷耳邊說道：“老爺，夜深了回去歇息吧，犯不著和這些無知小民計較。大人您深夜趕來又給了他們一個說法，早已仁至義儘。不難想象，等老爺離開後，他們也不願在此挨凍受餓，自然會各自散去。”

張懷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朝城內縣衙的方向走了去，卻又在城上的另一角落藏匿了起來。

城外眾人見城門緊閉，縣令大人也一聲不吭地走了，於是也做了鳥獸之散。

“真乃愚民也！”縣令張懷見此情形，喜笑顏開，隨即走向縣衙，直奔十八姨太房內而去。

……

張懷終究還是低估了這些村民與朱沁之間的感情，第二天，朝陽升起，城門初開的時候，一群農夫打扮的漢子緊跟在一群身騎高頭大馬的公人身後悄悄溜進了縣城，然後氣急急忙忙直奔縣衙而去。

此時，張懷身著官服頭帶烏紗帽，端坐在明鏡高懸的金字牌匾之下，正欲“審問”朱沁、黃明秋二人，可是手中的驚堂木還沒有拍響，卻見一群農夫裝扮的漢子氣勢洶洶朝內堂湧來，好在兩排皂吏眼疾手快，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些村民的目的很簡單，隻要縣令大人放了朱沁就行，因此也沒有太過放肆。隻是把內堂大門圍了起來，待見到朱沁身掛鐵鏈，跪倒在地的時候，眾人忍不住又大聲嚷嚷了起來：“放了朱先生，放了朱先生……。”

這些都是朱沁與黃明秋兩人始料不及的！

朱沁聽到眾鄉鄰的聲音，心中一暖，轉身朝他們笑了笑，以顯示自己平安無事，讓大家寬心。

場麵一片混亂，張懷暗暗心急，想讓師爺想些辦法來應對，可是暗示了師爺好幾次，師爺卻仍然是無動於衷。無奈之下，張懷不想把事情鬨大，正想改變主意放了朱沁，卻見衙門之外又來了一群衣著光鮮的官兵。

很明顯事情已經鬨大了！

且說昨日黃明秋答應搭救朱沁之後，便與朱沁計議，一麵派人到郡裡去求救，一麵裝做若無其事等待被抓，以便到時候抓張懷一個證據確鑿，而眼前這群官兵正是黃明秋從郡裡搬來的救兵。

張懷為官多年，認識領頭的都統大人劉坤，於是趕緊把眼下的事情丟在一邊，急急迎了上去，恭敬地問候道：“劉大人大駕光臨鄙縣，下官榮幸至之。”

劉坤乃是有備而來，也不去理會張懷，徑直朝大堂外圍著的眾人問道：“這是為何呀？”

隻見堂外眾人儘數跪了下來，大呼道：“大人，為草民做主啊。張懷貪贓枉法，無惡不作，無故抓了朱先生，村中小孩已經半個多月沒有開課了，可憐啊……！”

張懷聽得此言，麵如死灰，當即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