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幕垂，閃耀著霓虹的酒吧，正隨著時光的向前推進，越夜越美麗！

今日排戲直到近午夜才收工，導演確定所有的音樂，燈光，道具等技術相關人員，都可以按照工作進度表上的日期，一一完成所有的幕後準備工作，並且每位演員也都能對自己的角色掌握詮釋之後，才宣布了今晚的“重頭戲”。

原來，今天是宋伶的生日，她大方地招待團員們去酒吧喝一杯，一方麵慶祝自己的生日，一方麵慰勞團員們多日來的辛苦排練。

“來來來，大家舉杯祝我們敬愛的導演生日快樂，並祝她早日成親，早生貴子，早反正，每天都給她很爽就對了啦！”

阿杏率先起立，邀眾人向宋伶致慶，一桌人除了固定團員之外，還有四，五個實習生，全都歡聲雷動地在一旁吆暍起鬨，定要宋伶乾杯才準過關。

酒吧老板是個老外，操著一口流利的美式國語，親自送上一塊小蛋糕，說是風神的壽星朋友，所以本店特地招待，不但附贈蛋糕，而且壽星的飲料還可無限續杯，待會兒台上的“迷竅樂團”，將會彈奏一曲搖滾風味的生日快樂歌，為壽星慶生。

哇！眾人一聽，巴不得自己今天也是壽星，紛紛纏著老板說偏心

“祝你生日快快樂，祝你生日快快樂，祝你生日快快樂祝宋伶永遠快樂！”

全場因台上的演奏，台下的附合，氣氛持續發燒著，原本是劇團團員的慶生會，這下反倒成了酒吧舉辦的生日party，所有在場的客人，莫不為今日的壽星載歌載舞地歡唱生日快樂歌。

口哨聲，祝賀聲應聲響起，宋伶雙手抱拳於頂上，向大家鞠躬道謝，直說今年的生日過得“真爽”，因為有大夥兒的陪伴！

傅羽菲在一旁，看著一向大而化之，一副英雄樣的學姐，突然感性起來，一時還不太習慣。

腦袋裡無時無刻都裝著戲劇的宋伶，為了理想不顧家人反對，甚至和相戀三年的男友分手，遠走他鄉，隻為了在年輕時能儘其所能地實現自己的夢想，製作出更好的舞台劇，實現自我。

生性豪爽的她，這些年在外頭結交不少朋友，因而小劇團雖經營困難，總會有許多“善心人士”在經濟上慷慨解囊，或在技術上義務讚助，大家都是為了成全彼此在藝術上的實現而惺惺相惜著。

“羽菲，來！我一定要和我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乾一杯！”微帶醉意的宋伶，搭著傅羽菲的肩，手中的酒杯和她的酒杯“鏗”起響亮一聲。

“導演，祝我們這次公演順利，日後好戲不斷！說好的喲，今日不醉不歸，誰落跑誰就是烏龜！”

“哈～哈～哈～說得好，喂！我今天不是導演，是獅子王！誰不想當烏龜的，來和我宋伶挑戰！呀呼！”

大夥兒有說有笑，比手劃腳的又唱又跳，直把今天的壽星給樂歪了。

孑然一身的宋伶，實現了自己的理想，但離開親友，愛人的她，常感孤單吧？看戲的是傻子，演戲的是瘋子，那麼作戲的呢？是天賦異稟的才子，也是逆道而行的亂子吧！努力了一輩子，或許最後仍然一無所有，隻剩心中那個滿懷理想的癡人夢

傅羽菲想到此處，不禁為這個待人大方，阿莎力的學姐心疼起來。三年前，傅羽菲孤身搬來此，多虧宋伶處處幫她，她才能儘快適應新的生活圈。宋伶不但在戲劇，也在生活上都給予她莫大的助益，她是個不折不扣，十足獨立前衛的新女性。

而這麼能乾的女性，傅羽菲又能為這亦師亦友的學姐，做些什麼來回報她的知遇之恩？

把戲演好吧！

對！永遠做她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和她一起圓更多舞台劇的夢

“烏龜烏龜翹，烏龜烏龜翹，烏龜烏龜翹，哈！宋伶你又輸了！快喝！”

“喝就喝，我就不信贏不了你，再來！”

傅羽菲和宋伶的拳劃得大家暴笑如雷，兩人站在沙發上，把手上，腳上，身上能翹得出來的東西，都極儘誇張地用各種姿勢，又吼又跳地將它用力比出來，連遠遠站在櫃台後的外籍老板都開懷大笑地搖搖頭，不得不佩服這些搞劇團的人創意十足，精力充沛，雖心疼自己的昂貴的沙發椅被“蹧蹋”，卻也因這喧嚷的歡笑聲，不斷吵熱著酒吧的氣氛而任由她們去。

“若風，你來得正好！來來來，快來幫我雪恥，我們女主角都快讓我變成烏龜了”

宋伶高興地挽著風神的手臂，來到傅羽菲麵前要他們倆一決勝負。

傅羽菲一見到謝若風不知何時竟出現在她們麵前，趕緊端著酒杯從沙發上跳下來。連日來的休養，腳傷早已不礙事，但微微的酒意卻令人有些兒醺醺然，一個站立不穩差點兒撞到桌角。

謝若風眼明手快地扶了傅羽菲一把，並自她手中接過酒杯，轉頭對宋伶說：“宋伶姐，生日快樂！祝你心想事成，這杯敬你！”

謝若風仰頭一飲，杯底一乾二淨。

“好啊！原來是英雄救美！嘿～嘿～嘿～什麼時候的事啊？”宋伶顛跛的身軀搖搖晃晃地拉扯著謝若風的手臂，他隻好扶她坐到沙發上。

“你們都還年輕，真好！真的很好，不像我，青春歲月都耗在呃陰暗的劇場裡，我的家人，我的愛人呃我都三十好幾了，我嗚我嗚”

已有九分醉意的宋伶，藉著酒精作祟，將壓抑已久的苦悶心情，一古腦兒地發泄出來，說到最後竟泣不成聲，雙眼半睜半掩的，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大家雖是萍水相逢，但謝若風能深刻體會到宋伶這番內心話所透露出的，是多麼噬心的孤獨感和失落感，為了藝術而作的抉擇和犧牲

他轉身欲尋找傅羽菲，卻正好和她的眼眸在炙熱的空氣中相遇，她正一手捧著酒杯，一手抱膝坐在長方形沙發椅上，頭懶懶地靠放在膝上，怔怔望著謝若風。

想不到舉“團”歡騰的慶生會，竟帶了點淡淡的哀愁

宋伶心中的無限感慨傅羽菲也懂。有一天，她或許也會和宋伶一樣，也會有“抉擇的遺憾”！顧及此，必失彼。貪心的她，任性的她，魚與熊掌要兼得，否則都不要！

老是坐一望二的不安全感，會讓人一輩子生活在悵然若失的悲哀中。

謝若風此時正坐在她身邊，手輕輕地撫著她柔亮的長發，將撂在她眼角邊的發絲，細細撩到耳後。

“醉了嗎？”發現她眼底閃著一抹淡淡的憂傷，謝若風柔聲問道。

“你把我的酒搶去喝光了，叫我怎麼醉啊？”

雖然傅羽菲故意嘟起嘴兒小斥謝若風，但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頂上那雙大手不斷傳來的溫暖，舒服得叫人舍不得醉倒。

“宋伶醉了，待會兒怎麼回去？”

“放心，阿嵐就住在她家附近，他會送她回去的。”

“那你呢？”

“我？我好得很，可以自己回去，不用擔心啦！”

“我待會兒還有一場，表演完就可以收工，我送你回去，這麼晚了，一個女子走夜路不太安全。”

傅羽菲的眼神泛著迷醉的酒意，望穿那對剛中帶柔的眸子。

“你真的在意我嗎？”

“嗯！”

“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

“中意我哪一點？”

謝若風款款凝視著傅羽菲，不自覺地將唇瓣貼近她的耳邊，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混合著酒氣和發香，幾杯黃湯下肚，彼此都能感受到一種撩人的溫熱氣息。

“你很美！”

“那隻是外表，比我更年輕，更漂亮的美眉還很多，你也許找錯對象了。”

“沒錯，就是你！你的美不隻是外表那種，還有一種隻有我才會欣賞，我才能欣賞的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我不會輕易放棄，即使你還不相信我的誠意。”

他說得對，我還不相信他！傅羽菲的內心，第一次完全認同了謝若風的想法。

平常玩慣了的風流子弟，怎會一夜之間轉性？怎會因為“她”而徹底改變？而她至今仍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促使了他的注意與轉變。

難道簡簡單單“緣份”二字，便可徹底解釋一切人與人之間的因緣巧合？

此刻的他，離自己不過幾根指寬遠，看著膩近自己的紅唇，她心想，或許一個人的吻，可以測試出一個人的誠意與否，是隨便的還是真摯的？

就在傅羽菲準備敞開胸懷迎接這個“關鍵吻”時，謝若風竟略略偏了角度，隻在她的粉頰上印了個似水柔情的吻，輕啐一聲，卻感受得到萬般不舍的依戀。

“該我上台了，等我！”

望著謝若風的背影，她的醉意已消褪一半。麵對這樣看似真誠，卻不知真誠能持續多久的男子，傅羽菲內心愁思著，該怎麼看待這個“風一樣的男子”？那首流行歌寫得真傳神啊，“也許我是將風溶解在血中的男子”

謝若風才正要步上舞台，四麵八方又圍上許多慕名而來的樂迷，有的遞茶水，有的送禮物，有的要簽名，有的還拋飛吻，而他一律報以無限迷人的淺淺微笑，舉手投足之間，雖沒有更多的表示，但眉宇之間的帥勁，隻有教那些傾慕者更加神魂顛倒而已！

算了！我也許永遠都無法了解他對我的認真，和對彆的女子的認真有何不同！

傅羽菲將杯中的空氣灌滿酒汁，彆過頭，閉上眼，靜靜聆聽“迷竅樂團”的演唱，卻是怎麼聽也隻聽見電吉他的嘶聲吶吼。

電吉他之夜，好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