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陣子謝若風都沒有到劇團，傅羽菲整天無精打采的，不知哪根筋不對，在舞台上不是走錯位，不然就是晃來晃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總是和其他團員搭不上戲，一場排練下來，被導演削了好幾次，比那些實習生還慘！

“要死啦！傅羽菲你在搞什麼？流浪漢在哭訴自己可憐的遭遇，你卻在旁邊癡癡的傻笑！你有沒有病啊？不會演戲就滾回家！不要在這兒破壞我的舞台！”

也難怪宋伶暴跳如雷，惡言以對，每每臨到公演，大家壓力都很大，莫不戰戰兢兢排練著，為了自己努力已久的成果，也為了長紅的票房佳績。而今天，第一女主角卻像個“低能兒”似的，還沒進入狀況，整個人像遊魂一樣，在舞台上“亂飄”，連最基本的記走位，不背台原則都遵守不了，哪還有什麼資格當女主角？

傅羽菲知道自己的心不在焉，烏龍百出，完全都是因為“他”！

因為眼睛看不到他，所以內心不由自主地加倍想他，以彌補視覺上的缺憾

傅羽菲逐漸發現，自己每次來劇團排戲，雀躍期待的心情並不完全是因為舞台上的一切，而是因為又可以見到“他”。

即使不說話，隻是專心練唱，她還是可以感覺到，藉著音樂的一唱一暍，他們在心靈上是有某種程度的相知相融的。

怎麼回事？是生病嗎？還是在生氣？不然，怎麼消失這麼多天了，還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時間，終於可以收工回家，傅羽菲飛也似地拿起背包，準備撇人，以免待會兒被導演叫去訓誡一番，那才是真的會令人“精神恍惚”哩！

誰知，薑還是老的辣，眼尖的宋伶早就目測好傅羽菲要偷遁的方位，在她的腳就要跨出劇場大門的前一秒，宋伶不偏不倚，恰好從容地堵在大門前，雙眼狠狠揪視著她

傅羽菲自知理虧，這幾天的表現是爛到極點，她羞愧地低下頭，乖乖等候女暴君的發落

“這是他的電話和地址！喜歡的就要好好把握，這才像傅羽菲！”

原本以為劈哩叭啦的一陣臭罵，就要落在傅羽菲身上，不料宋伶卻遞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謝若風的聯絡資料？

傅羽菲紅著眼眶，不能置信地看著宋伶。在團員麵前霸氣獨斷的導演，其實是藏有一顆體貼細膩的心啊！

“要當一個成功的演員，就要勇於麵對自我，勇於嘗試創新，坐以待斃的人不配當我的女主角！”

傅羽菲感激地環抱著宋伶，很用力，很用力的那種擁抱，似乎想藉著一分一吋的力道，將自己由衷的謝意，源源不絕地灌輸至宋伶體內！

“喂！小妞兒！我可不是雞婆愛當月老，我是希望我辛辛苦苦籌備的舞台劇能順利公演，而且劇中的女主角是閃閃動人，而不是傻傻嚇人！”

“好嘛！大不了我們劇名改成“科學怪人女醜篇”不就得了？導演你也可以來軋一角呢！”

“你敢！”

宋伶作狀搥打傅羽菲，她卻嬌笑嘻鬨閃躲開，反倒結結實實偷親了一下宋伶的臉頰，然後靈巧地躍出門檻喜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宋伶的視線之外。

導演搖搖頭，歎口氣，轉身注視著布景已接近完工的新舞台。

唉！下一齣戲來演個科學怪人之類的懸疑劇也未嘗不可！

宋伶再次搖頭苦笑！啐！這小妮子還真會出餿主意！

夜晚的霓虹，到了十二月份便特彆明亮奪目，到處都看得到精心巧致的聖誕裝飾，耳邊總是重覆播放著普天同慶的應景歌曲，無論黑夜或白晝，世界各地都為了迎接即將來臨的溫馨佳節而內心歡騰著。

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許多人竟可以連續一整個月都維持著這種歡愉的心情，原因無他，隻因耶誕將至！

傅羽菲就屬於那許多人當中的一員！整個十二月，精神都是沒來由地亢奮著的！

看看手掌中的地址，就在“迷竅樂團”駐唱的那家酒吧附近，先到酒吧看看吧，或許他們今晚有表演呢！

結果並沒有！今晚演唱的樂團不是他們，是另一組新銳女子三重唱。

傅羽菲走出酒吧大門，眼角被牆上些微銀光吸引。剛才急著進去找風神，所以沒注意到這堵透明的牆，不知何時竟有了新的變化！

聖誕節氣氛也感染上這家酒吧，那個外籍店家特地將大門邊牆上的塗鴉畫，改置成一個玻璃櫥窗。

櫥窗上緣用白棉花灑上銀粉，拚貼了四個大字：銀色黑客！

櫥窗裡麵下著細雪，雪地中矗立著一座閃閃發亮的舞台。舞台上有四隻穿著時髦，造型皆超ㄅㄧㄤˋ的卡通造型小獅子，每隻毛絨絨的小獅子身上都有不同的樂器。一隻拿著鼓棒敲鼓，一隻雙手彈鍵盤，一隻斜捧著高架麥克風，最後一隻環抱著電吉他。四隻小獅子各自以最耍帥，最耍寶的姿勢，分站於舞台四處，頭上，肩上，身上和樂器上，淺披著一層細雪花。

這個櫥窗模擬的，不正是“迷竅樂團”？

傅羽菲滿心讚歎地欣賞這雅致的小景，尤其是那隻抱著電吉他的小獅子！

噢！勁爆的小獅獅！

風神這隻小獅子還帶了墨鏡，一看就知道是模仿他在台上的酷樣，傅羽菲不覺發出會心一笑，越加舍不得離開這隻小獅獅了

隔著玻璃窗看到的景物，總是銀蒙蒙的，給人雖美卻不真實的感受，就像她對謝若風的感覺一樣，隔著玻璃片般的距離，她怎麼能毫無阻欄地貼近真實的他呢？

她是該給自己，給彼此一個機會的，無論他以前和多少女子睡過，無論他現在身邊還有多少紅顏知己，畢竟，她對他真的是心動了，不是嗎？

“白頭偕老”不過是遠古傳說中的完美憧憬！凡人，尤其是熱愛自由，欲望勃多的凡人如她，是無法也無能奢求這種“永恒”境界的。

所以，她隻有現在！她和他隻有現在！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未來，她都要把握當下，努力去追求自己所愛，而且，還要重新認識這個已經說好不輕易放棄她的傻子！

難道，他不知道風兒和吉普賽的本性，是一樣的，是四處流浪，無以為家？

傅羽菲對著那隻電吉他小獅獅，凝視了幾秒鐘，她起身走往對街小巷，將自己的情意和勇氣，暖暖揣在懷中，抬頭深吸一口氣，看見垠黑的夜空裡，打了個大勾勾！

是她最愛的上弦月！

傅羽菲加緊腳步，輕快地踏上通往謝若風住處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