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

上京的夜晚十分繁華，儼然一個政治經濟中心該有的模樣，即使不是什麼特殊日子卻也依舊張燈結彩，家家戶戶的門都開著，冷燕飛一邊瞧著一邊想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要真是如此，這裡倒當真比H市好多了，他們黑風堂雖然是地下組織，兄弟之間雖然以親人相稱，卻也沒能做到這樣的彼此信任，不然她也不會有今天了，看來這上京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她雖然不喜歡熱鬨，但是如果是在這裡生活的話，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南宮霸天在前麵領著路，時不時回頭看看冷燕飛這個不認路的是不是被人群擠在彆的地方了，這讓冷燕飛稍稍放心了些，她還想到了上京這人會不會突然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他雖然名義上是自己的主子，可也同時是她在這個世上認識的唯一一個人，要是沒了南宮霸天，冷燕飛在上京可是真的人生地不熟，一個人都不認識了。

“跟緊了，可彆把自己丟了。”

冷燕飛趁他不注意丟了個白眼，雖然上京看起來挺大，但到底比不上H市，更何況古代的人口才多少，哪裡有H市一到周末就擠得恨不得走路的狀況，她雖然沒來過，卻也不至於會迷路吧。

進了城門沒多久，南宮霸天下馬牽著馬兒改用雙腳走的，冷燕飛也趕緊下了馬兒，南宮霸天放慢腳步，跟冷燕飛走在一起，兩人牽著馬肩並肩走在路上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有幾個會做生意的老板趕緊招呼南宮霸天：

“哎呦這位相公好人品，不如給你家娘子買點飾品吧，你看你家娘子都等著呢！她若是喜歡簪子就買個簪子，你看這個怎麼樣？不喜歡的話還有彆的，你看看這個呢？”

冷燕飛心中氣急，趕緊那眼睛去瞪那說話的中年女人，剛想開口喊一聲大嬸你認錯了，我不是他娘子，卻不想南宮霸天根本不理會她的尷尬，竟當真停下了腳步，認真得在小小的攤子前查看起來：

“大嬸，我家娘子喜歡樸素的，你給我挑一個吧！”

冷燕飛趕忙側頭，感受到冷燕飛警告的目光的南宮霸天笑得十分動人：

“我又沒說是你，你急什麼！”

冷燕飛頓時垮了臉，不是因為對方竟然不是為自己購置飾品，而是因為自己剛才竟然當真以為他說的娘子是自己而急了眼，她什麼時候這麼自覺了，竟然屁顛顛往坑裡跳，真是的，他一大把年紀，又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哪裡會沒有妻子呢？搞不好家裡幾房妻妾都有了，自己不過是個侍衛，乾嘛急著往裡跳啊！

想想就來氣，於是乾脆閉嘴不說話安靜看南宮霸天十分挑剔得一個又一個挑選著，她不過是個侍衛，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吧，要是再傻兮兮得往人家的坑裡跳，那就看起來真有些傻了。

最終，南宮霸天挑了一個羊脂玉的簪子，顏色雖不通透，卻也有股溫潤的味道，觸手微涼，手感還不錯。

冷燕飛見他終於心滿意足，趕忙後退兩步打算往前走，卻突然被南宮霸天抓住了手。

“我說你走那麼快乾什麼，你就這麼不耐煩？來，戴上看看！”

冷燕飛想反駁，你不是買給你老婆的麼？我又不是你老婆？給我戴乾什麼？可是轉念一想自己若是真這麼說了，他搞不好還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呢，那豈不是就如了他的意思了？更何況他說不定隻是讓自己試一試，畢竟他今次出門似乎隻有他一個人，身邊更沒有彆的女伴，讓她這個女人試一試也不算是什麼過分的事情吧，於是乾脆閉口不言，等著他伸手給自己戴上。

那簪子看起來還不錯，冷燕飛也不知道自己戴上好不好看，隻是南宮霸天一秒鐘不說好了她就不敢動，等南宮霸天終於欣賞夠了，心滿意足得往前走去的時候冷燕飛才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想了想……

“誒，這不是你打算送給你娘子的麼？怎麼不拿下來？”

南宮霸天哈哈大笑，這女人要是不說年紀有些大的話，各種表現都像是個孩子嘛，這麼明顯的事情卻非要問得這麼清楚才能明白，心中玩心大起，講手中韁繩換了隻手，右手去掰冷燕飛的肩膀，笑著往她身上靠去，冷燕飛怔住了，卻也不過微微怔了一下，趕忙低頭躲過，後退兩步站在當場，看起來倒像是兩個人在大街上吵架過招似的。

“怎麼了娘子，你不滿意為夫挑選的簪子？”

這一聲娘子喊得十分動情，當然如果不是南宮霸天臉上欠揍的表情的話冷燕飛可能會真以為他是為自己挑選的了，但是因為太在意這人臉上似乎發生了什麼搞笑事情的表情而有些不痛快，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這不是看你樸素，所以想買個簪子討好一下自己的侍衛嘛，你可是我唯一一個貼身侍衛啊，要是不把你討好好了，你哪天要是看我不爽要了我的命可怎麼辦！”

冷燕飛沒有說話，要他的命？她要是有這個本事的話現在需要這麼委曲求全當什麼侍衛嘛？簡直可笑！

南宮霸天聳聳肩，活像個地痞無賴。

兩人沉默得趕路，繞著上京幾條主街道拐入某個冷燕飛不認識的小胡同，便到了南宮霸天在上京城的宅邸，那是一處看起來並不十分奢華的宅子，冷燕飛心裡突然多了幾分好感，若是這地方鑲金帶銀看起來就是個暴發戶模樣的話，她可能反而看不上，但南宮霸天這一路來出手闊綽的模樣她見慣了，再看這個並不算十分特彆的宅子，倒符合他的性格，將自己藏在這個上京，一點都不被人發現，冷燕飛可不會天真的以為這麼一個人隻有這一處宅子，不過他既然肯帶自己來，好歹也說明他真把自己當成侍衛了吧。

但是一想起之後她得在這宅子裡生活，臉上頓時沒了欣賞之色，倒多了幾分擔憂，也不知道這侍衛的生涯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南宮霸天扣了扣門上的大銅環，不一會兒，門便被人從裡往外開了，老管家似乎是許久不見他，見到南宮霸天的表情有些激動：

“少爺，你可回來了。”

南宮霸天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兩匹馬：

“黃管家，找個人把它們牽去馬房，再找個丫頭給她準備一間客房，唔，直接安排在我隔壁吧。”

那個姓黃的管家有些詫異得看了一眼跟在南宮霸天身後的冷燕飛，但也不過一眼而已，很快便收了眼光，領命而去。

“來吧，我們到家了。”

到家了……是麼？冷燕飛不置可否，對他來說確實是到家了，但是對自己呢，哪裡才是家？以前沒有，後來有了黑風堂這個棲身之地，但是師父死了之後，黑風堂也緊接著變了樣，至於現在，她都不知道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在做夢，或許是她這輩子都注定要孤苦無依，飄零一生吧，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不管是H市還是這個所謂的京城，都沒有她真正意義上的家，家這個字對她來說雖然有吸引力卻始終陌生如初。

南宮霸天似乎是感受到身後冷燕飛突如其來的僵硬，於是回頭關切得望著她，冷燕飛朝他嫣然一笑，算了，沒有家就沒有家吧，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雙親都不在，師父也不在，在哪兒都一樣，家對她來說就是個奢望，不如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跟我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冷燕飛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榮耀，他堂堂一個主子竟然打算親自帶自己去她的房間，這要是被剛才那個偷偷打量自己的黃管家知道了的話肯定跌破眼鏡吧，唔，不過這裡是古代，大概也沒有眼鏡這麼個東西。

拐過照壁，繞過前院前廳，沿著回廊又拐過小花園，冷燕飛驚訝於這個從外看一點都不稀奇的宅子裡竟然如此精致，看得出南宮霸天是個十分享受生活的人，這裡雖然並不奢華，卻給人感覺十分雅致，隱隱中還透著股霸氣，想想南宮霸天給人的感覺，倒確實配得上這樣的宅子。

冷燕飛的房間被安排在南宮霸天的隔壁，僅僅隔著一堵牆，這讓冷燕飛有些不快。

“你可彆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侍衛，貼身的唉，當然應該住在隔壁，不過呢，為了表示你幾乎可以在這個宅邸裡跟我平起平坐，你不必去跟彆人一般見識，也不用喊我主子了，唔，要是高興喊我霸天的話，我肯定會很高興的！”

呸！冷燕飛真想罵人，這人這一路上來怎麼還沒死心，還是他根本就是說說的。

南宮霸天十分喜歡看她一臉吃癟的樣子，這麼朝氣的女人吃起癟來十分有意思。

“知道了，主子！”

似乎是特意氣南宮霸天，冷燕飛這一聲主子喊得驚天地泣鬼神，把屋內正整理房間的小丫頭嚇了一條。

南宮霸天哈哈大笑，抬腿往一旁自己的屋裡走去，冷燕飛看了他兩眼，正打算轉身，卻不想那人又突然停下了腳步，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剛想問，卻不想他開口無比認真得說道：

“我對你的過去一無所知，但是看你也不像是有家的人，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你不用拘禮也不用感到壓抑，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就是個有些家底的生意人，家裡也沒有長輩，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就當這裡……是你在上京的家吧。”

說完不等冷燕飛有任何回應，他便已經大踏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冷燕飛還兀自愣在原地，南宮霸天的意思是……她可以把這裡當成家？

嗬，她可以麼？她能夠麼？

搖了搖頭轉頭進了麵前的房間，整理房間的小丫頭剛整理好床鋪，見冷燕飛進趕忙站在一旁：

“冷小姐，這裡是少爺給您準備的房間，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他說您喜歡清靜，我便不打擾您了，以後除了整理房間也不會來您屋裡。”

冷燕飛雖然詫異，不知道南宮霸天到底是什麼時候安排了這一切，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等那小丫頭走了之後才輕輕關上了門。

這陣子過得跟做夢似的，她時常在想這到底是真的嗎？甚至每一天晚上睡覺之前想的最後一件事都是或許明天早上醒來就會發現這不過是個夢而已，但是這一天，在南宮霸天的宅邸，在她的“家”，她睡了一個來到這裡之後最安穩的覺，跟之前幾天比起來簡直可以說十分奢侈。

或許，她真的能將這裡當成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