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走

當冷燕飛劃著船回到岸邊的時候天空已經烏雲密布，很顯然，一場大雨將至，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竟然沒有帶黃管家遞過來的雨傘，這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還不如趕緊回南宮府呢！

天空黑壓壓一片，頭頂滿是厚厚的雲層，之前晴朗的景象已如同夢境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六月天娃娃臉，看來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都適用呢！冷燕飛撇嘴想自己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像這種事，她昨天才剛剛拒絕了南宮霸天的表白，今天又再一次拒絕了他的好意，心裡空落落的又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冷燕飛歎了口氣開始往南宮府的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趕著路，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大雨澆成了落湯雞，她倒一點都不著急，這雨眼看著就要下了，她又沒有南宮霸天那麼高深的輕功，能隨時提氣就飛走了，想要不被雨淋濕看來隻能找個地方躲雨了。

放眼過去這一帶商店倒是挺多，冷燕飛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清靜的茶樓，提步往前走去，走了兩步卻突然被人喊住了腳步。

“小姐，小姐，少爺讓我來給您送把傘！”

冷燕飛回頭，是她房中那小丫頭，手中一把黑色紙傘，右手自己又撐了一把，她剛才想得太入神，竟然沒有發現天空已經飄起了豆大的雨點，接過對方送來的雨傘，心中尚有些溫溫的又不知如何開口，於是隻傻傻站在雨中任憑豆大的雨點打濕了頭發。

“小姐，這雨太大了，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先躲一躲吧？”

冷燕飛點了點頭，跟這那小丫頭走進了最近的那家茶樓，兩人站在廊簷下，看著外麵鋪天蓋地而來的大雨幾乎將整個眼簾都染上了氤氳的水汽，雨水濺起的水滴沾濕了裙擺，淡黃色的裙擺上頓時起了一層灰灰的水漬，冷燕飛微微皺著眉，心中有些煩躁，也不知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雨還是裙擺上灰色的水漬，還是因為彆的什麼事情。

兩人在屋簷下站了許久，茶樓裡的小二見兩人身份不凡，一度上前招攬生意，可冷燕飛根本沒將心思放在這件事上，便隻笑著將人打發了，倒是惹來不少白眼，那店小二在心裡嘀咕，怎麼穿得這麼好看，卻原來是個小氣鬼。

夏天的陣雨來得快也去得快，晌午剛過沒多久，雨便已經停了。

“回去吧！”

那小丫頭乖巧得點了點頭，跟上冷燕飛的腳步往南宮府方向走去，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冷燕飛倒是很想問問，南宮霸天怎麼會讓她來給自己送傘呢，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其實已經走了麼，但是轉念一想，這人的想法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會明白，更彆說一個小小的丫頭了，心中雖然好奇心漸盛，卻依舊一聲不吭往回走著。

回到南宮府之後，冷燕飛便轉身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再出門，這表現儼然是一個被人拋棄的怨婦嘛，隻有冷燕飛自己知道，她是拋棄彆人的那個，而不是被人拋棄的那個，心中想起南宮霸天之前若有所失的表情，心裡便不是滋味，這時候要是跟他說自己願意跟他一起離開上京，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可是，她當真要為了一個才認識不過短短幾個月的男人一起遠走高飛？甚至是在這種根本連對方是做什麼生意，可有妻妾這種事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南宮霸天怎麼看都不是小人物，單是能在上京城裡招攬這麼多有權有勢的人物就足以說明這一切，一個已經二十八歲且事業有成的男人，就算是放在現代搞不好也已經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了，更何況這是個三妻四妾合理合法的古代呢？

他若是已經成婚了呢？搞不好孩子都已經會跑了吧？雖然她從來沒有問過任何關於他的事情，可這並不代表她不在意也不代表她不好奇，冷燕飛想，這段時間在南宮府竟然連最基本的事情都打聽不出來，真是枉費了這麼長的日子，甚至有失自己殺手的身份。

她不得不承認，有了穩定的生活，跟一個潛意識中或許能夠依靠的家，她便跟當年有些不同了，雖然這種不同十分微妙，但是她還是察覺出來了，隻不過她一直不想承認而已。

晚飯自然是沒有吃，南宮府裡的人說也奇怪，雖然一個個都似乎真的不清楚南宮霸天的底細，或者說一個個都替他們主子隱瞞得很好，但平日是斷然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但這一天，冷燕飛的無常在他們眼裡似乎在正常不過，因為誰都沒有因此而進來敲冷燕飛的房門，甚至連隔壁那個平日裡總幾個時辰是十分熱鬨的南宮霸天的房間也十分冷清，倒像是根本沒有人似的。

冷燕飛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南宮霸天是什麼感情，在現代的時候她倒當真沒有任何愛的人，連喜歡的都沒有，但是這南宮霸天，似乎跟黑風堂裡那些男人是不同的，但是她分不清這種不同僅僅是因為他生活的環境跟她從小生活的不同，因此引起的好奇呢，還是因為她真的在這幾個月中將這個有時候無賴有時候正經的男人放在了心裡而不自知？

真是頭疼，她隻不過想趕緊找到回去的方法，哪怕隻是一點點消息也好，小時候以為自己會死在當時惡劣的環境中，可是後來遇到了師父，但好日子並沒有過上幾年，當她以為自己終於能跟師父一起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時候，她的人生又一次因為師父的過世，因為黑風堂的背叛而徹底發生了改變。

她其實十分沒有安全感，在每一次她想要穩定下來好好享受生活的時候，生活便會很快就狠狠在她臉上甩上一個巴掌，她很怕自己如果真的適應了南宮府的生活，適應了有南宮霸天的生活，有朝一日，當她再一次失去的時候她是否依然會跟現在一樣安然無恙呢？

她失去了師父，失去了黑風堂，可同時，她也換了一個環境，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改變，連大的曆史背景都換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朝代這個地方的，但是如果這一次，她答應跟南宮霸天一起離開的話，有朝一日失去的時候，她該去哪裡呢？去死麼？

“啊，煩死了煩死了！不想了不想了！”

冷燕飛呼啦一聲蓋上被子，大熱天裹著被子真是要瘋了，可她隻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睡上一覺，等明天醒來一切就都回到了正常的軌道，至於南宮霸天到底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去，為什麼要帶她一起去，這些問題她真的再也不想去想了，想了又能怎麼樣呢，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甚至連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人家這個問題都得不出答案。

或許，她是知道答案的，隻是不希望有朝一日一切成空，因此她寧可假裝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反而好受一些吧。

因為下午那一場大雨，這一夜過得並不算太痛苦，至少沒有往日的悶熱，冷燕飛開著床還算涼爽。

於是就這樣，悶著被子的冷燕飛當真睡著了，而且睡得十分舒爽，她以為自己在這麼短暫的兩天內經曆了這麼多事情肯定會做上一個兩個噩夢，即使不是噩夢，做上一個兩個美夢或許也有可能，可是她沒有做任何夢，甚至連一點點不舒服都沒有，一覺睡到了天蒙蒙亮。

天亮的時候，冷燕飛以為這又會跟昨天一樣，自己似乎已經成了南宮府裡的透明人，至少她作業沒吃飯，沒喊人，卻沒有一個人來主動關心她，她倒不覺得傷心，這地方，他們也不過客氣才喊自己一聲小姐，她跟南宮霸天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小姐可當真折煞了她呢！

正打算自己出門去打水，卻不想人已經站在了門外，那小丫頭抱著個臉盆，看起來臉色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一大早挨了管事的罵，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

冷燕飛側過身子讓她進來，小丫頭也不退讓，抱著臉盆就進了門，伺候冷燕飛穿衣梳洗，駕輕就熟，十分熟稔，才不過一會兒時間，冷燕飛便已經十分清爽得站在房中，一點沒有昨夜的落拓。

想了想，還是決定關心一下，好歹這幾個月都是她在照顧自己，單單說這梳頭的情分就該讓自己出口詢問一下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才是。

“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好呢？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小丫頭倒當真沒有想到冷燕飛竟然會主動問自己是否發生了什麼事，要知道這幾個月，她幾乎都不會主動跟自己說什麼話，除了她需要幫忙的時候，譬如不會梳頭發了，譬如衣服搞不定了，有時候她這個當小丫頭的都忍不住去想，這人是不是少爺從什麼地方撿來的，怎麼什麼都不會呢！

“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少爺今日一早出門了。”

出門？這不是很正常麼？以前也是每天天不亮就不在南宮府裡了啊，怎麼今天看起來表情這麼凝重呢？

冷燕飛皺眉想了想，突然腦中回想起昨日南宮霸天說的話，他說他要離開上京，他說如果他走了，她便自由了，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心裡似乎有個什麼地方狠狠落了下來，冷燕飛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開口詢問道：

“去哪兒了？是不是生意上的事情？”

她明明知道即使問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以前同樣的問題她真的問過了，但是那次的狀況跟今天似乎不一樣，她不知怎麼的心裡覺得他可能真的跟他說的那樣已經走了，離開上京了。

“我們這些下人從來不知道少爺去哪兒了，但是他每一次遠行就會離開很久，今年春天回來之前，他已經將近兩年沒有回過南宮府了。”

兩年……

冷燕飛覺得自己心都涼了，他在森林中與自己相遇的時候竟然已經將近兩年沒有回過家了麼？這人是不是真的跟自己預想的那樣，其實已經成家立業了呢？所謂狡兔三窟，難道這南宮府不過是他其中一個窟而已麼？

她突然有種感覺，這一次他可能隻會有更長時間見不到這個人，不僅僅是兩年而已，要是她真的就這麼放任他走了，恐怕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個男人了，而她昨夜才終於想明白一點點，自己是在意他的吧，不管這種在意是因為他出手救了自己還是因為他的霸道，哪怕因為當初那兩個吻也無所謂，她不能就這麼讓他一聲不吭走了！

“幫我跟黃管家說一聲，冷燕飛就此彆過！”

話音剛落，那小丫頭尚未反應過來，冷燕飛已經在房中旋風一樣卷了銀子跟一個簡單的行囊消失在門口，那小丫頭目瞪口呆得望著這一切，看來少爺也不是什麼都沒有，至少冷小姐看起來並非當真不在意他，咳，還讓他們擔心這麼久，根本不需要嘛！

於是，小丫頭立刻換了笑顏出了冷燕飛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