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連日以來，宮中上下都在忙著如貴妃生日一事，玉清城更是加緊了排練，趕著在生日宴會之前排出新的舞蹈來。

要置辦的東西也越來越多，皇宮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甚至出現了一些陌生的麵孔，多是些送食材布料金銀玉器等等東西商販，見怪不怪。

本來還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在如貴妃生日當天，把趙玄奕送過來的讓自己當做禮物獻給貴妃祝壽的皇闋，那日在趙玄雨寢宮被他撞見之後，雖然沒有什麼，但總覺的虧欠了他一樣，也不好意思再次讓人掃興，隻好硬著頭皮決定到時候照著他說的去辦，至於結果如何，反正她已經仁義至儘，就看如貴妃的反應了。

宴會依然被安排在專門用來宴請客人的軒英殿內。

生日當天皇宮上下到處喜氣洋洋，一批一批的皇親國戚、朝廷官員、封疆大吏，甚至有吐蕃高麗等等派來的使者絡繹不絕，帶著貴重的禮品禮金前來賀壽。

趙玄奕已是皇太子無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能順利的登基下一任皇帝，而如貴妃自然就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後，誰不想趁機巴結奉承一下。

等眾人紛紛念完賀詞獻完禮物，皇帝也發話之後，宴會便進入最高潮，上下一齊舉杯高呼，早早地守候在兩旁的舞女紛紛登台，絲竹嫋嫋，和腳下輕盈的舞步配合的天衣無縫。

皇闋作為領舞被眾人圍在中間，動作最能魅惑人心，一群不了解她的人看的如癡如醉。

趙玄奕趙玄雨和其他幾位公主等人，坐的離如貴妃最近，平時目光隻在皇闋一人身上的趙玄奕，此時竟然故意望向彆處，一杯一杯的往嘴裡灌酒。趙玄雨病已好了多時，笑眯眯地看著發髻高挽的皇闋，像一隻翩翩起舞的鳳凰。

一曲跳畢，眾人又散入兩邊的珠簾之中，獻禮繼續進行中。

皇闋這時雙手捧著趙玄奕早已經準備好的禮物，深深地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離如貴妃尚有幾米遠的地方跪下，高高舉起手中的玉盒。

整個大殿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了皇闋身上。趙玄奕身子一震，嘴角輕輕的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她還是照著自己說的做了。

“恭祝貴妃娘娘生日大吉，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皇闋搜腸刮肚也隻想到了這麼幾句，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小小禮物奉上，還望娘娘喜歡。”

四下靜悄悄的，無人發話。

“哎——對了，奕兒，怎麼不見你文嘉妹妹。”如貴妃竟然假裝沒看到也沒聽到皇闋一樣，向一邊的趙玄奕問道。

皇闋渾身的肌肉一緊，雙手依舊高高地舉過頭頂，不知道該怎麼收回。曾經想過如貴妃冷冷接下禮物的場景，也想過她對自己冷嘲熱諷的畫麵，但是一千一萬個沒想到，她會選擇故意不理皇闋讓她出醜。

周圍的賓客已經有人開始在小聲嘀咕著什麼，珠簾後的雪漾笑得更加燦爛，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看彆人難為皇闋更讓她開心的事兒了，蔓兒替她捏了把汗，卻也無能為力。

“文嘉，剛才還在這兒大概是出去了吧。”趙玄奕也覺得十分尷尬，一邊和如貴妃說話一邊瞄著還在下跪的皇闋。

這個文嘉是如貴妃哥哥家的女兒，也是如貴妃早已經默認的太子妃候選人之一。

這是皇闋永生難忘的一次恥辱，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秒鐘都顯得幾萬年那樣漫長，在眾目睽睽之下進退兩難。

皇帝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剛想開口攆皇闋退下，一邊的趙玄雨卻站了起來。

“貴妃娘娘可真是好福氣，連一個小小的舞女都這麼惦記著您。”趙玄雨接過皇闋手中的錦繡玉盒，替她呈到了如貴妃麵前，“看來娘娘您真的是治理有方，深得人心，有時間一定要多教導教導我們這些後輩呢，怎麼樣才能變得像娘娘那樣優秀。”

幾句話，緩解了整個宴會上的尷尬氣氛。趙玄雨明著誇獎了如貴妃一番，暗中卻在替皇闋解圍。

外人聽不出來其中的玄妙，也都跟著打哈哈，誇貴妃娘娘聖明。有人誇自己的愛妃皇帝當然開心，哈哈一笑，讓皇闋暫時退下了。本來是想讓皇闋難看，但是又不好意思和趙玄雨弄得太僵，如貴妃隻好假惺惺地笑著收下了禮物。

回到珠簾後麵的皇闋臉色蒼白，氣得渾身發抖，早就聽說這個如貴妃刁橫難纏，假若日後真的嫁給了趙玄奕，恐怕一天安生日子都彆想過。

如貴妃用這樣的態度對皇闋，趙玄奕心有愧疚，卻沒想到自己的弟弟突然站出來替她出頭，趙玄奕頓時心煩意亂，接下來的酒宴上一杯接著一杯，喝得更加凶猛。等到散場的時候已經醉如爛泥，要人扶著才能勉強走上幾步。

一眾小太監扶著小心翼翼地扶著搖搖晃晃的趙玄奕，準備回太子的寢宮。趙玄奕接著酒精，甩開眾人的手，就要往皇闋住的地方去。

半路上碰到不知道又去哪兒閒逛回來的玉清城，見對方爛醉如泥的樣子便攔下了他：“這好像不是太子殿下回去的路吧。”

玉清城在沒進宮之前就和趙玄奕是多年的好友，當初便是應太子和榮牧天的請求才進宮做了樂官。可是一旦進宮，和趙玄奕接觸的時間越久，玉清城就越覺得這個人很陌生，以前他們的交集僅限於宮外，那時候的趙玄奕，的的確確是個很值得交的朋友，為人大方豪氣，幾個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

當了太子之後的趙玄奕，脾氣變得越來越乖戾，腥風血雨的權利爭鬥，原來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心性，好幾次玉清城都想離開皇宮這個地方，但是實在放不下往日的情誼。

趙玄奕喝的酩酊大醉，沒聽出玉清城語氣中的嘲諷，嚷嚷著：“你閃開！我要去找皇闋，我要見她！”

“你要見她？”玉清城漫不經心地笑了出來，“我估計你去了也見不到！”

晚上如貴妃壽宴上的一幕，作為賓客之一他也是看在眼裡的，多多少少還是站在皇闋這邊的他，對趙玄奕的做法十分不屑。

如果真的是你心愛的女人，難道還不值得放棄這一切？何況隻是讓你在眾人麵前替她解圍你都不敢，趙玄奕啊趙玄奕，以前那個頗有血性的男人到哪兒去了？

“你什麼意思？”不知道是被玉清城這句話刺激的還是怎麼，趙玄奕清醒了半分。

“貴妃的壽宴一結束，我見皇闋姑娘就和趙大將軍一塊兒離開了。”玉清城淡淡地拋下一句離開了，腳步和他的聲音一樣輕。

趙玄奕一愣，隨即怒火攻心：“趙玄雨！又是他！”

幾個小太監看見趙玄奕發怒，深知他的脾氣，立馬低頭哈腰的寬慰道：“時間不早了太子殿下，何況你現在也不是太方便，不如我們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一亮，我們就把皇闋給您帶到寢宮去。”

“找到她。”趙玄奕似乎沒有放棄的打算，從牙縫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

“什——什麼？”小太監有些為難，低著頭也不敢抬起來。一是這麼晚了，大黑天的也不容易，誰知道人會去哪兒啊，何況剛才玉樂官也說了，皇闋是和趙玄雨一起離開的，這趙玄雨又是鎮北將軍又是二皇子的身份，自己也惹不起啊。

“怎麼？我說的話也不管用？你還怕他？”見下人半天都沒反應，趙玄奕的脾氣更大了。

“不不不，隻是天這麼黑的，小的想皇闋姑娘說不定也已經回去了，不如太子殿下您先回去休息，我去把皇闋姑娘找來便是。”權衡再三，當然還是趙玄奕的話更管用些。

聽了這番話，也確實感到十分疲倦的趙玄奕才勉強答應讓眾人扶著，悶悶不樂的回了太子宮殿。

趙玄奕一走遠，這小太監便立馬撒丫子往舞女住的平房那兒跑，一邊跑一邊還祈禱著皇闋千萬不要不在啊！

最後果然沒讓他失望，皇闋還真的就不在。其他的舞女跳了一天累的都去洗漱休息了，唯獨不見皇闋的影子。

蔓兒和皇闋同住一屋，顯然她也不知道皇闋會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顯得比小太監還要著急，二人坐在桌子前你瞪著我我瞪著你，想不出辦法來。

“姐姐真是的，這麼晚了，太子哥哥肯定又要生氣了。”蔓兒著急地搓著衣角。

“可不是嗎，太子殿下早就生氣了，尤其是聽說皇闋姑娘還是和趙大將軍在一起，更生氣了，得了，今天晚上找不到皇闋姑娘，我是不敢回太子宮了。”小太監想起趙玄奕發怒的模樣還心有餘悸。

“姐姐也真是的，明知道太子哥哥和二皇子殿下不和還這樣，不是明擺著跟太子哥哥過不去嗎。”趙玄雨常年不在公子，蔓兒和他也不熟，自然是站在趙玄奕這邊。

“所以說啊，你和皇闋姑娘關係好，她脾氣也那麼衝，彆人說了不聽，你多多勸勸她。”小太監和皇闋也隻是幾麵之緣並不是太熟悉，但是就這幾麵之緣，他就被這位冷美人冰山一樣的態度給嚇到了。

“她這是活該，自作自受，非要再去招惹個彆的男人。”說這話的人，不用看就知道是雪漾。

“雪漾姐姐，你也不用這麼詛咒皇闋姐姐吧。”蔓兒小聲地嘀咕道。

“我詛咒她？哼，你看著吧，她自己再這樣作下去，早晚夠她受的。”雪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趙玄奕有哪點不好的？最起碼，他對你算是儘心儘力的了，你何德何能還要這樣折磨他？皇闋越是這樣避而不見，雪漾便越是恨她。

“你真的不回去了在這兒等姐姐嗎？”蔓兒說不過雪漾，隻好裝作不理她。

“那當然了，太子殿下的樣子你是沒看見，我要就這樣一個人回去，明天你可就見不到我咯。”小太監愁眉苦臉地說道。

一時間，蔓兒也不知道怎麼樣安慰他，屋裡陷入一片安靜，連雪漾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