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廚師

學校是民辦的，主要培養廚師和麵點師，當然，還有為數不多的雕刻師和糖藝師，名氣不大，名字很拉風：紅帶國際烹飪教育中心，三米多高的路標牌矗立在花溪大道的一個十字路口，紅得有些豔俗的絲帶成環形，裡麵是紅帶的拚音，山寨法國的藍帶學校。不時有些社會知識分子看著這牌子就挽起袖子嚷嚷著要進來獻血，好嘛，沒想到個個覺悟都這麼高，把這當成紅十字會了，不過我們這不缺血，缺錢缺經費，更缺女性同胞。學校教職員工究竟有多少，誰也說不上一個定數，很多招聘來的老師都是懷著好奇的心態來試試教師這個行業的水的，但管廚房還行，管學生就頭疼了，往往一個老師今天還在和學生講解“煮”和“燉”的區彆，第二天就在幾百裡開外的小餐館打工去了，因為流動性大，所以教師榜上最下邊的那一排往往都隻貼照片，而不寫名字，怕的就是來不及改鬨笑話，不過固定的管理級人員和高薪員工有將近20個，還有少量的外聘人員。但這些並不妨礙招生辦公室的招生廣告：“彙集天下名菜，培養廚師精英”，國際範兒十足，麻雀的心臟，鳳凰的格調，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派頭。

當時把我和和尚忽悠過來後有一天沒事在學校一顆大白樺樹下莽哥的車裡聊天時，看著雜草叢生的操場目瞪口呆時，莽哥停下車打開車門，畢竟是夏天，外麵不是很熱，但是車裡悶得慌，察言觀色的安慰我們：“小丁小孫啊，雖然咱們學校是寒磣了點，但是麻雀也能飛出金鳳凰嘛，硬件設施是差了點，但是培養的餐飲界的精英還是不比那些正規院校的少，而且現在國家在大力支持民辦院校和職業培訓，得到的補助也不少，就業形勢一片大好”廢話！聽說過廚師找不到工作的嗎？街邊擺一燒烤攤那也叫就業，好聽一點都叫自主創業了，就業率還是百分之百。

“看到我們學校的名師榜和教師榜沒有？那是過硬的師資力量和碩果累累的教學成果啊，不一定做最漂亮的學校，但一定要做最好的老師。”這句話聽著很耳熟，突然想起了他那天在招聘會現場也是唾沫橫飛的一番激情演講，有點像傳銷集團早會滿懷壯誌雄心，把我們幾個懷揣做不了偉人，那就做偉人的老師的高尚思想道德情操的純潔孩子坑蒙加拐騙到這地方來了，原來人力資源管理就是買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啊……所謂名師榜，就是學校培養出來的在國家廚藝榜上有名的特級廚師什麼的學生，不過特級廚師就一個，還是半路出家的，據說是本來就有很高的技術了，然後為了拿到國家資格認證證書，就掛了個名，想想也是，都可以秒殺院內任何一個自詡為名師的二吊子，誰好意思在關公麵前耍大刀？所以院方經研究決定，這同學可以為學校帶來一些聲譽，這可比在貴陽電視台花錢打廣告省錢多了，學費不收，可以不來教室上課，不過考試必須的來，所以這同學就隻來過學校兩次，第一次是考試，第二次是領證，報名都是助手代勞，為了體現對知識的重要性，到了領證的時候，滿臉堆笑的從校長手裡接過證書，攤開，職業性的留了張合影，然後經過PS就留在了名師榜的頭名。還有一類的名師確實稱得上是名師，為了體現對職業教育的重視，可培養的名師實在太少，花點錢去社會上找一兩個廚師長掛了個名譽教師、技術顧問的稱號，這是全憑資曆和工作經驗熬出來的，所謂年輕時掙錢吃飯，年老時吃飯掙錢啊~最後一類就有點讓人汗顏了，這類所謂的名師就是在本校院內你一口一個張大師我一口一個劉大師互相吹捧過來的，每個教師得牆壁上都有“大師”的代表菜，本以為是什麼不麵世隻在國宴上出現的精品菜，結果定睛一看，不覺啞然失笑：什麼狗屁精品菜，淨是些家常菜，什麼醬豬蹄紅燒魚乾煸牛肉口水雞，居然還有一朵奇葩的代表菜居然是回鍋肉，我看了這簡曆突然有了和和尚一樣感覺：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了。

“看，這些是我們從國外聘請來的西餐教師，為了適應市場的需要，為了迎合群眾的需求，更為了一切和國際接軌，我們準備開設西餐烹調工藝課程，這是我千辛萬苦招來的老師，一旦校長同意了，這些老師隨時過來講課，彆忘了，我們可是國際教育集團啊，一切要緊隨時代的步伐，時刻掌握自己前進的方向，這樣才不會在慘烈的競爭中迷失方向，迷失了自己，然後‘泯然眾人矣，”終於見識到了莽哥的口才和語言組織能力，緊密的邏輯擅用排比句和旁征博引各類古今中外的詩詞讓我不由地深深佩服，以前是一個流氓，結婚以後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來頭不小，調教丈夫的功力不淺，不容小覷。

說到這洋人廚師，我有點把不準莽哥的眼光，不過從以往的招聘經驗來分析，估計是莽哥拿著政府補助的經費去了南洋新馬泰度了個假，泡著溫泉，喝著椰子汁，看著人妖表演，吹著海風，國家出錢，自己出力，一切費用都報銷，一切都是那麼愜意，簽證期滿臨近回國了才想起此次出過的任務是拜訪世界上那些米其林餐廳的大廚，順帶讓他們簽個名合個影啥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回去再把照片往牆上一貼，又一個國際著名技術顧問兼名師就堂而皇之的誕生了，想想為什麼不去日本東京拜訪那個傳說中的“壽司之神”小野二郎？估計來這學校學習的人跟我們一樣，單憑肉眼是絕對分辨不出日本人和中國人的區彆，那樣的照片是沒有說服力呃，學生和家長都不會買賬，這年頭經濟發展已經習慣了高速增長模式，崇洋媚外也就不鮮見，不是隻有北上廣才流行，放到大西南雲貴川一樣也有震懾作用一樣吃得開。米其林餐廳最多的法國吧一是太遠二是經費不夠，而且一個人去也不安全，所以就來新馬泰這地方瞎胡鬨了。不過我懷疑莽哥這廝根本就沒去新馬泰，搞不好去了帝都爬長城去了，順便在哪家肯德基麥當勞請一外國哥們吃了兩個漢堡，喝了兩杯可樂，say了幾句hello，外國哥們為了表示中外國際關係的長遠發展，擺著剪刀手，咧著大嘴巴笑眯眯的合了個影。 OK~收工！免費的照片到手，可以無節製的利用肖像權騙取學生高昂的學費培訓費了，但這事隻能在心裡懷疑，絕對不能在嘴裡蹦出質疑的語句，甚至連疑惑的表情都不能有，為了建設和諧社會，我和和尚點頭稱是。

莽哥大概有些口乾舌燥，喝了一口礦泉水，摸出一盒嬌子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後把把煙盒遞過來，我擺手表示對這沒興趣，和尚假裝嫻熟的抽出一支煙叼上，莽哥遞過打火機，故作世故的半捂著火苗點上。

“祖國博大精深的烹飪文化的發揚，廚師行業整體素質的提高，餐飲業未來的發展方向就掌握在你們這些大師的手中了，努力吧，小夥子們！”莽哥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口青煙，作了個總結性的發言，深得國家領導講話之精要，說得我七月的天都忍不住跑出學校在大馬路上脫下衣服狂奔來宣泄這股熱血，丫的不去參加美國總統選舉就太浪費人才了，為了世界的和平，早點移民美國去吧！

“這兩天你們先跟著其他老師一起學習，或者是去短期班看看那些老師是怎麼講課的，作個走上講台的心理準備，我還得去其他學校招人，唉，昨天又有兩個美女辭職了”

“美女？兩個？”我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這學校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個像美女的骨架子，莫非莽哥這審美眼光降到常人標準以下的水平了？

“對啊，就是小丁你那天走錯房門的那兩位，哎，說是遇到了流氓，感覺這學校不安全，說了打了個招呼，十幾天的工資都不要了，等我知道消息時，她們都已經在半路了”

“我去，這也叫美女？讓我我都不敢要，怕晚上招來鬼，把她們相片貼在門上都TM能辟邪！你不信，她們在車上絕對能嚇哭不少小孩，這哪是在回家，這明顯是在殘害祖國的花朵嘛！”

“啥也彆說了，我也就不批評你了，居然大白天當眾耍流氓，又錯失了兩個教學人才，這個損失不是能用低俗的人民幣來彌補的。人現在是越來越難招了，有教學經驗的吧不願意來，畢竟人家基本上都已經安定下來了，沒經驗的吧，要求又太多太雜，工資也高得離譜，開什麼玩笑？沒學曆沒經驗，長的還叫一個錯綜複雜，當咱們學校開慈善機構呢，這麼搞下去，早TM破產了，還是校長發話了，如果確實可以，咱們也就不惜一切代價引進高級人才，一切都是為了學校長遠利益嘛！”莽哥這一席話既批評了我，但又讓我心服口服，又誇獎了校長的英明，順帶暗示了我和和尚都是不惜一切代價引進的“高級人才”，所以這話我聽著也不是那麼刺耳，反而還有一些動聽，感覺不是一般的舒暢，這就是做領導的能力和講話的藝術。不過話說回來，我剛來沒幾天，又是犯的一個不可預知的錯誤，真要是批評了我，搞不好我也馬上回去收拾收拾卷起被蓋說拜拜了。而且我還很嚴重懷疑那兩個女的其實早就想逃離這個學校了，我犯的錯誤隻是她們逃離這個學校比較說得出口的借口，想想每天要麵對一學校的大老爺們兩眼放綠光，時不時找一些借口上來搭訕幾句占點便宜，兩個祖國的花骨朵早就有逃離虎口的決心了，心裡的炸藥桶早就準備好了，我隻是一個導火索，我其實很冤，但是沒必要挑明。

“好好準備一下，講課其實沒什麼要緊的，備好教案，時間很充足，多查些資料，用你們的專業知識讓求賢若渴的校長心服口服，不然我辜負了校長的心意我會很過意不去的”莽哥意猶未儘的又點燃了一支煙，不過這回他沒再把煙盒遞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