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校長

老校長要微服私訪，這事馬虎不得，我們教師認識他，但學生不一定見過他的麵，就算是見麵了也不一定認得出來，畢竟高級領導與基層群眾還是有一定得距離的，必須得管好這幫小兔崽子，不然哪個滿嘴開火車給我惹事，那這個飯碗就算是砸了，而且我也知道新來的是校長重點考察的對象，未雨綢繆。擒賊先擒王，知道吳季峰是這個班的大BOSS，不是一兩次談話就能解決的，不過得要有耐性，不能把他拖死至少能把他煩死。

在一個晚自習上，我單獨把吳季峰從教室裡叫道外麵的走廊上，看著他一米八的身高，頓感壓力，揮揮手讓他去教室搬兩個凳子出來，這孩子一臉的不可思議：一是沒想到我是老師，二是沒想到居然都坐著說話，我有點得意，但馬上鎮靜下來，打好了頭陣，接下來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對付調皮的學生切記不可用呆板的說教方式，學生都聽膩了，沒有新鮮感的話自己聽著都覺得煩，從拉家常開始吧，示意他不必緊張，其實他也不緊張，隻是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小吳啊，我個人覺得你有能力成為職業足球隊員，想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俱樂部要你？”我先談他最感興趣的。

“本來是有一家上海的俱樂部叫我去試訓的，但是我爸嫌路途太遠，我一個人他不放心，而且我年齡有這麼大了，在我們老家很多同齡人都結婚生子了，踢球在他眼裡談不上是什麼正規行業，他又是一個開酒店的，但是文化不高，對廚房的那一塊不是很放心，怕那些夥計蒙他，抬高成本，本來是他準備帶上助手來學習的，但是一是他年紀大了不方便，二是酒店確實很多大大小小的事需要他操心，和我媽一合計就派我來了。”他也沒有藏著掖著，很坦誠的跟我說到。“我其實是不想來的，準備就在老家銅仁組建一支球隊，從零開始一直打到中超，參加亞冠，奪取世俱杯，想想整個西南地區都沒有一家中超俱樂部，心裡就覺得煩，人終歸是有理想的，但我又不想傷了爸爸的心，畢竟他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所以我就瞞著他參加了省運動會和高校足球聯盟杯賽，所以丁老師你得原諒我。”

“既然你這麼在乎你老板的感受，也算是一個孝子，你也說過他送你來這就是為了繼承他的家業，其實父母也不指望你有多大的出息，他們隻希望他們不在的時候，你們能自力更生，能好好的照顧自己，平平安安的度過每一天，我在寧波實習的時候，有很多來自雲貴川湘的農民工，他們丟下孩子不遠千裡來這邊掙錢，不是說為了自己能過多好，他們上有老下有小，其實心裡的壓力很大，不像你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人睡覺全家做夢，他們白天也許就是幾個饅頭一盤鹹菜，偶爾吃頓肉都是請客吃飯，在外麵漂泊的人，彆人過年他們過節，彆人過節的時候他們不曉得，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全部寄給子女父母，自己留下一點點防意外，沒有五金一險，沒有鮮花掌聲，他們其實就是弱勢群體，他們也扔下孩子讓老人帶著，不是不負責任，而是沒有更多的能力讓孩子在大城市裡成長，那裡的成本太高，貴州發生了不少留守兒童廚師的事情，我想他們也很心痛，說不定意誌力脆弱一點的父母從此喪失了生活得信心，變得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他們的境遇我也遇到過，我姨的一對雙胞胎，很天真爛漫的兩個孩子，08年四川的連續幾天暴雨，河水暴漲，其中的老大就這樣被溺死了，但是也隻有他爸爸回來送行，她媽媽聽到消息暈倒後，第二天拖著癱軟的身體照樣在工作崗位第一線，她知道自己不能先垮，她一垮這個家也就算垮了，責任也不在於孩子的爺爺奶奶，隻能在自己的心裡默默的自責，什麼叫打碎了牙往肚裡咽，什麼叫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你爸媽是過來人，他們的苦痛他們一力承擔，就算手裡隻有一個饅頭了，他們還會把饅頭給你，並說爸媽吃飽了，我知道你喜歡足球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中國足球這個樣了，你還能對它不離不棄，看來你是由衷的喜歡，是自己的愛好，誰不想自己的工作就是自己的愛好？但是我們都得現實一點，我當年還想成為一個作家呢，但是誰能保證在中國這麼多作家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填不飽肚子的所謂的作家到處都是。所以沒辦法聽了家長的建議做了廚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談到我姨的雙胞胎，我有些動情，眼圈有些泛紅，吳季峰估計也動情，忙不迭的點頭，但是看得出他有些失落。

“這兩天學校抓學風抓得比較嚴，抓到逃課會嚴懲的，老師這麼一點工資罰一點沒關係，但是你交了這麼多錢來打個醬油，我會替你，也替你爸感到不公，還是聽你爸的話吧，學一點是一點，藝多不壓身，你爸還指望你去繼承他的事業呢，如果有一天老師失業了，我會來找你的。到時候彆忘了我這個老師。”我認真的望著他，笑了一下。他點了點頭，麵色有些凝重，突然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換成誰也適應不過來。不過為了對他父母負責，也隻有這樣了，忍痛割愛吧！

“還有，我決定讓你當班長，之前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既往不咎，我們班的紀律現在不是一般的差，李爽雖然年紀大，但是跟我們這些八九十年代的人有代溝，我覺得班長不光是一個管理者，更是一個能調動大家積極性的領導人，你既然能組建起一支球隊，說明你還是有能力的，我希望在你的管理下我們班的學風能從根本上改變，以後你直接對我負責，明白嗎？”我看他情緒低落，決定這樣鼓勵他，不管我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以後班級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但是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吳季峰的能力。“我們本身就是一頭狼，沒必要裝什麼喜羊羊，做得好，我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