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過日子

“這兩個人一起過日子多好啊，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找一個女孩子一起好好的過個日子呢，不是爹娘逼你啊，你的條件也不差，前兩年也有姑娘喜歡你，可是都沒成，”林父轉過身去繼續乾著活，話語裡有著深深地歎息，“其實我都知道是你做了什麼，不然好好的板上釘釘12的親事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

林餘音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的確是做了手腳，他特意扮作自己有病的樣子嚇走了與自己有定親關係的人。

“你娘她單純，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可你爹不是啊，你一向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我想著你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也沒有插手那件事，結果你到現在也沒有成親的打算。”

林餘音心裡微酸，有些事情真的都是命。

而他沒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命的時候，隻能認命！

這些年他也做了不少單子了，那些錢他本來準備幫家裡的人置辦一棟宅子，然後幫父母雇些傭人，父母這麼老實的人，在田地裡呆了一輩子，肯定不會想著雇些人來伺候他們，所以他要把這些都安排好。

當時他覺得離他很遙遠遙遠的事，現下一下子擺到了他麵前，他還稍微的有些不適應，他需要調整一下心情再與林父說這件事，不然他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林餘音使勁的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忽然感歎起命運奇妙來，他謝謝命運讓他遇見了一個這麼傾心對他好的父母！

或許是血液裡流淌著的稱之為本性的東西，他本是一個薄情的人，他可以看著昔日玩耍的夥伴死在自己麵前而不去施救，就為了保護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可是這麼多年來，在林家的每一年每一天，他都十分的開心。

娘很好，足夠善良，感化他血液裡流淌的薄情，爹也很好，足夠護著他，除了在娘的麵前順著他娘之外從來都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

這些年來過慣了在林家娘不開心的時候就哄哄自己娘的日子，猛然間看見了人居然就把人撿回去了。

林餘音一直都後悔這麼做過。

其實不管當時許無憂的身份有多奇特，他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是突然想到自己娘老說自己沒同情心，沒愛心，他想讓自己的娘開心一下而已。

沒想到這一撿，就把自己深深地逼離了這個給他帶來快樂的家。

他該走了。

這件在林餘音計劃裡原本並不清晰的計劃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許無憂的身份一定有問題，要不然怎麼會被孟國的人派人來追殺？

那群人萬萬是不可能來追殺他的，林餘音很肯定。

自己的身份其實知道的並沒有幾個，自己本國的人，手握重權的人都不一定有幾個知道的，這孟國不過是附屬在林國的一個小國又怎麼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就算知道了，又有幾個膽派人到林國境內來殺他？

要知道雖然有人想要他死，但想要他活著的人其實也不少。

況且林國的人最討厭的就是彆人插手自己國家的事。

嗬，孟國，就算現在林國的皇帝在怎麼昏庸，這國家再怎麼後繼無力，武官被打壓的再怎麼憋屈，這威嚴，也不是一個區區孟國就能侵犯的了的。

林餘音忽然眼睛一跳，又想到一個可能。

難道是有人叛國了，聯合起來想殺了他？

後來想想又不對，想要他死的人就那麼幾個，都是權勢通天的人，沒必要為了一個小小的孟國放棄現在的地位。

林餘音想的頭疼，索性放棄再去想這些事。

眼下他要處理的事就隻有一件。

“爹，我想出去闖闖。”林餘音開口說道，心裡晦澀，然而口氣還是那麼的沉穩，像極了當初那個六歲就可以看著一頭熊毫不懼怕的孩子。

林父聽著這句話怔了一下，看著林餘音的樣子有點逃避的回憶起了以前。

那時候他第一次帶著餘音去山上打獵，雖然說林子裡有大的野獸，可是村裡人有哪個不會打獵的？

他當時追著一直孢子跑，把小小的餘音落在了後麵，等聽到了熊的咆哮聲的時候也晚了。

他趕過去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家兒子滿臉是血，他驚慌失措的抱起自己的兒子，那隻熊就在自己兒子身邊，喉嚨處被割斷，奄奄一息。

那個時候林餘音就是這麼一副表情。

不，林餘音永遠是這麼一副表情。

從小就沒讓他和他娘操心過，那個時候他都顫抖的不能自已了，可是小小的餘音還用著顫抖的嗓音跟他說自己沒事，爹爹不用擔心。

那個時候開始林父自私的不想教自己孩子太多東西，希望他就這麼平平安安的在自己身邊長大就好了，隻要開開心心的不比什麼都好嗎？

可是他到底是沒有看錯，這孩子的鋒芒是誰都掩蓋不住的。

他雖然沒有刻意的教過林餘音什麼，可是林餘音就是在不斷的學習學習，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學的，所有的東西基本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

林父雖然很開心自己的孩子那麼有能耐，但心裡更多的是惆悵。

本來林餘音因為臉上的傷疤被人欺負時，他也想管，可是這管了以後怕是沒有孩子願意跟他玩了，於是林父狠下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那麼被欺負著，一次一次堅強從地上爬起來時又被殘忍的推到。

直到林餘音成為這個鎮子上身手最好的孩子時，妻子抱著他哭了，他啊又何嘗不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誰不是爹娘寵大的啊。

那個時候他看見本來就表情少的林餘音終於露出了一個符合他那個年齡的笑臉時非常的開心。

可是心裡總有一種孩子就要離開他們而去的感覺了。

那一刻林父心裡五味雜糧，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開心的笑，過著平常人的生活。

所以他找人給自己的兒子說了親。

親事也定下來了，他知道兒子雖然不是很喜歡那個姑娘，但是也不討厭，應該不會拒絕的。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兒子外出了一趟之後把自己關在了房子裡一天，然後就嚇跑了那個說好親事的姑娘。

他當然沒有自己說的那麼聰明知道整件事的經過。

可他到底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的，隻是看著自己兒子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兒子自己把人趕走的。

那時候林父就知道林餘音已經做好了要離開的準備了。

他知道自己攔不住。

可是誰又希望自己的孩子遠離自己呢？

林父這兩年一直以來做的事都是儘量的讓林餘音感受到這個家的溫馨。

可是孩子......到底是要離開他們的羽翼飛翔了。

秋意逼人，眼前的一棵樹的落葉緩緩而落，拚儘全力的書寫者他們的一生。

林父看著始終落在泥土上的落葉愣了一會兒，趁著自己還能說出話來的時候，說了一句，“不要告訴你娘。”就轉過身去繼續乾活了。

可是那喑啞的聲音還是泄露了林父的心情。

林父在心裡對自己說，葉落總是要歸根的，孩子一定還會回來的，怕什麼，孩子總會回來看他們的。

林餘音看著自己父親彎著腰乾活的樣子，心裡忽然就像是被很多螞蟻碾磨一樣，力道不重，但就是不能忽略的難受。

林餘音痛恨起自己的好眼力，那落在土地裡的淚珠是那麼明顯，然後又快速的被土地吸收，化為虛無。

林餘音看著那雙蒼老的、經過歲月侵蝕、經過風吹日曬、雨打折磨的手終於從拿著的工具上伸到了眼前時，林餘音也看見自己麵前的土地被打濕，然後，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