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娘家

鄉村的早上寒風凜冽，楊大虎鑽出了暖被窩，熬好了豬食，就拎著豬食桶到院子裡喂豬，豬圈裡七頭肉豬遠遠聽見他的腳步開始嗷嗷的想亮的叫著，楊大虎走近了，把豬食倒進去，那幾頭豬就誇張的吃起來。

哎，真是吃的越多死的越快。楊大虎看著這幾頭蹭蹭長肉的豬心裡嘀咕著，又想，人是不是也和豬一樣啊，有時候為了眼前的利益，短暫的愉悅就喪失了安全意識，也不管這會帶來什麼危險後果。

楊大虎看著冒著熱氣的豬食，吃的熱火朝天的肥豬，自己身上卻一陣陣發冷，這天氣，這麼早起來真是遭罪啊。心愛的海清在做什麼，一定還沒有起來吧，住在溫暖如春的大學寢室裡，做著甜甜的美夢，這夢裡會有我嗎？楊大虎搖搖頭，嘲笑了自己的自作多情，然後就往屋裡走了。

楊大虎的娘金秀麗也起來了，正披頭散發的坐在灶台旁邊燒火做飯，楊大虎把豬食桶扔在窗戶下，進屋拿涼水洗洗手，便問道：“早上做的啥？”

金秀麗撇了他一眼，說：“豬肉燉粉條，你不是最愛吃這個嗎？等你的豬養成了，咱們也殺一隻吃個新鮮的。”

楊大虎嘿嘿一笑，說：“那樣不行，自己養出來的，還真舍不得殺呢。”

金秀麗就長歎了一聲：“你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看到彆人殺雞也哭的夠嗆，就是心軟，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命不好，你要是也和海青那樣考上大學，就不會在家裡受累了。”

楊大虎知道娘的嫉妒心又上來了，忙開解道：“你看你，讀書有什麼好，海青在外麵念四年大學，然後才開始找工作，我現在就能掙錢了。再說你沒聽外麵說，現在大學生也沒那麼值錢了，很多畢業了照樣找不到工作，還有回農村種地種菜養豬的，反正都是養豬，不如我早點養吧，嗬嗬。”

金秀麗氣笑了：“你這孩子，和我這麼皮，見著人家海青，就規規矩矩的，多一句話不說，可是你是娘生的，能不了解你嗎，能看不出來嗎，我知道你喜歡海青，可是咱家這情況，也高攀不上啊，也怪你那老爹，就會散財，不會掙錢，咱家這一窮窩，彆說人家海青，就是普通姑娘，也不愛來了。”

楊大虎安慰道：“娘，你也彆擔心，我這不是乾活賺錢呢嗎，媳婦愁啥啊，等豬賣了，在蓋個新房子，到時候好姑娘多的是，再說我才多大，我也不想那麼早娶老婆啊。”金秀麗欣慰了看了兒子一眼，也不說話了。

金秀麗的菜剛出鍋，楊山林就背著手從外麵進來了。嘴裡說著：“挺香。”然後就往飯桌上一坐。

金秀麗瞪他一眼，道：“這天天大清早沒見亮就出去，揀金元寶啊，揀到了嗎？”楊山林也不答，就低頭吃豬肉。金秀麗嘟囔了一會，又說：“今天你閨女回來，又得和你討債來了。看你怎麼打發？”

楊山林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說道：“前幾天不是剛來過嗎，我也給過她二百元錢了，又來乾什麼？”

金秀麗沒好氣的說：“你的寶貝閨女誰知道，有這個好說話的老爹，能不回來要錢嗎，不過你可要小心點，彆把咱家要光了在打咱大虎養得豬的主意。”

楊山林長歎了一口氣，又繼續吃飯，又說：“吃完飯我出去轉轉，她來，你就打發走好了，幫一時不能幫一世啊。”

楊山林在和金秀麗結婚前還有過一個媳婦，生下個閨女楊大華，就很快生病一命嗚呼了。後來娶了和寡母長大的金秀麗，這才生下兒子楊大虎。楊大華那丫頭長得胖，沒心沒肺，又懶惰，書念得不好，也沒讀過幾年書，二十多歲就和外村的一個遊手好閒的混子處上了，那混子沒爹媽，沒親戚，就是能騙，東一頓西一頓的，家窮的房子也快倒了，但是把楊大華迷的夠嗆，非得哭著喊著嫁了過去，倆懶人湊到一起，日子沒法過，楊大華三天兩頭就回娘家要錢要東西。

金秀麗當然不高興，自己的兒子還沒有錢娶媳婦呢，你一個前麵的留下的孩子，就要把家產敗光了。

於是金秀麗說：“他爹，你不好意思說，我可要說了，這麼沒完沒了的要錢，什麼時候是個頭，我們也不是開銀行的，大華她原來沒出嫁，在娘家吃住，我說不出什麼，但是都是嫁出去了，還讓我們養活嗎？再說養活她一個也就罷了，還得養活她那懶男人，他倆是缺胳膊少腿啊，還是怎麼的。”

金秀麗越說越生氣，嗓門也大了起來，楊山林的擺擺手，有點煩躁地說：“你不要說了，這孩子也可憐，從小沒娘，心眼也少了點，不過也得給她機會啊，你現在就斷了她的活路，讓她餓死啊，學壞啊。”

金秀麗怒道：“都是你慣的，看到最後你怎麼收場。”楊大虎看爹媽這要吵起來了，連忙打個岔頭轉移了過去。

吃完飯楊山林又背著手走了出去，楊大虎看見老爹的臉全是憂慮和煩躁，心裡也有點鬱悶，自己的那個姐姐雖然和自己不是一個娘生的，但是也是一起長大的，這種親情是無法割舍的，見老爹出去散心，老娘悶悶不樂的收拾碗筷，楊大虎勸道：“娘，你也彆總因為這個事和老爹吵架，吵也沒有用，畢竟是親閨女，不能不管的。”

金秀麗抱怨道：“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你好，你爹這人也是心軟，大華一來要，他就不可能冷下臉，可是這樣下去，這個家還不得讓你大華姐劃拉空了，那咱娘倆怎麼辦？你老爹哪有那麼多錢給她！”

楊大虎無言以對，也就不出聲了，幫著老娘把飯桌擦乾淨。楊大虎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吃得苦，多賺點錢，把這個家支撐下去，可是就算賺了錢，也不能養活倆大閒人啊。楊大虎也哀歎了，愁人啊。

下午的光景，楊大虎又喂了一邊豬，遠遠就看見姐姐楊大華搖搖擺擺的走過來了。楊大華離挺遠就開始打招呼，嗓門洪亮：“老弟啊，真勤奮啊，這回又能掙一筆錢了。”

楊大虎一笑，道：“大華姐今天咋沒帶著姐夫來啊。”

楊大華已經走到跟前，拍著楊大虎的肩膀，道：“有事唄，最近有人找他乾點活，說完工了能給了千八的。對了，老弟，給你透漏個事啊，現在豬肉價格又上來了，前幾天我包餃子去割了二斤豬肉，才發現這價格漲的蹭蹭的。你這豬能出圈就早點賣，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降下來。”

楊大虎看著楊大華肥嘟嘟的大臉盤，開玩笑道：“大華姐你可少吃點豬肉吧，不能在胖了，在胖我姐夫都不能要你了。”

楊大虎的潛台詞是，我姐夫都不要你了，那你可就在嫁不出去了啊。

楊大華的智商是根本聽不出來的，她眼睛一瞪，說道：“他敢啊，成天吃我的，喝我的，不要我，他喝西北風去。”

楊大虎推推楊大華幾下，說：“走吧，進去說去，外麵怪冷的。”心裡暗想，吃你的喝你的？你哪來的錢，還不是家裡養活你們。

楊大華進了屋，見了金秀麗，還是一臉傻笑，道：“娘啊，我回來了。”

金秀麗正在縫一件衣服，抬頭勉強擠出個笑，道：“哦，來了就坐吧，你老爹有事出去了。 ”

楊大華也沒拘謹，脫鞋就上了熱炕，和金秀麗坐在一起，問道：“娘，你這是縫啥呢。娘就是手巧，我咋都學不會呢，我家寶成的褲子壞了就扔那一邊了，我也沒給縫。”

金秀麗雖然不怎麼待見這大胖閨女，不過這話還是誇的自己挺開心，道：”有啥學不會的，你就是不愛學，我小時候，看我自己老娘縫縫補補，我就跟著學，一回學不會，兩回還學不會啊。”楊大華嘿嘿笑了。

坐了一會，楊大華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金秀麗道：“怎麼了，是有冷氣啊，還是沒吃飽啊。”

楊大華道：“中午著急過來，就沒吃飯。”金秀麗沒好氣的說：“那讓大虎給你端一碗，估計還沒涼呢。”楊大華也不在意，問道：“你們中午的啥啊？”金秀麗說：“豬肉燉粉條，家常菜唄，還能吃啥啊，窮人的日子。”

楊大華說：“豬肉燉粉條還不好啊，我自己在家幾天也吃不上一回啊。”金秀麗道：“那就讓你老弟給你端去！”楊大華就瞅著楊大虎嘿嘿笑著，楊大虎道：“行，你不要和我說好話了，我這就給你端去。”

楊大虎從大鍋裡拿出中午剩下的飯菜端給你楊大華，楊大華就大聲小氣的吃起來，邊吃還邊說，好吃啊，真好吃。楊大華吃飽了，又在熱炕上坐的舒舒服服，可是兩個多小時過去了，老爹還沒見回來。就問：“娘，老爹去哪裡了啊，咋還不回來。”

金秀麗道：“這個我哪知道，你爹現在不愛回家了，有時候在哪個哥們那呆好了，晚上就在那裡住了。”金秀麗是故意這麼說的，其實楊山林還真不敢夜不歸宿。

楊大華還真信了，低頭思考了一會，道：“那得了，我先回去了，寶成還等我回去做晚飯呢。”金秀麗問道“你這次來找你爹有啥事嗎？”楊大華訕訕的說：“也沒啥事，就是還就沒來了，想你們了，看看。”

說著就要下地。金秀麗也起身下地，道：“我給你拿點豬肉粉條，上回買的多，還剩了一些，你回家給你家寶成帶回去燉了。”

楊大華就說：“不用啦，你們留吃的吧。”金秀麗就把東西裝好塞到她手裡，道：“拿著，彆說了。”楊大華笑笑，接了過來，心想這趟還是沒白來啊，不要晚上沒有吃的，吳寶成又得說三道四了。

楊大虎娘倆把楊大華送出門，望著楊大華的背影，楊大虎說：“娘，其實你還是挺疼大華姐的。”

金秀麗歎道：“能不疼了，當初你大華姐兩歲，我就嫁過來了，雖然不是親生，和親生又有啥區彆，我看她過的不好，也照樣擔心啊。”

楊大虎笑道：“我就知道，娘是豆子嘴豆腐心。”金秀麗道：“你小子彆和你姐學，就會拍拍馬屁，不過也的確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老爹也是心腸軟的人，當初對我和我那老娘也是相當不錯的，以心換心，我哪能留著心眼和人家過日子。”

晚上天擦黑的時候，楊山林才回家，邊吃飯邊聽金秀麗嘀咕楊大華下午來過的事，聽金秀麗如此處世，還是挺滿意，真誠的說：“秀麗，說心裡話，你對大華真是不比親娘差了。”說著說著就有點哽咽。

金秀麗馬上攔下了：“行了，彆說了，那是我伺候長大的，和我親閨女有啥區彆，以後我老了還得閨女照顧著呢，我也是擔心，怕她這輩子也不長進，看看吧，如果大虎養豬賺了錢，也讓大華參合進來，跟著也餓不死了。大虎雖然學習笨點，但是挺能吃苦，我看他能行的。”楊山林點點頭，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