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筆落驚風雨……………………

回到村子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杜毅按照傻子的記憶緩緩來到自家門口，熟悉的院落，藤條編製的大門緊閉著，透過縫隙，杜毅卻看到屋裡燈光閃爍，很明顯自己的家被彆人占了，仔細搜索了一番傻子的記憶，也模模糊糊的知道了自己家是被原老村長的小兒子杜德勝占了。

老村長在世的時候沒人敢占用杜毅家的房子，因為老村長杜彥良一直對杜毅父母的死很愧疚，然而他死了以後，首先霸占房子遺產的卻是自己的小兒子。

哥哥杜德奎是新任村長，當初住進杜毅家的時候名義上是為了完成老父親的遺願，好好保護這個無主之家，但是俗話說：劉備借荊州，永借不還！兄弟兩人小小的玩了一個移花接木的把戲，再借用老父親的餘威，鳩占鵲巢了。

“明天再說吧！大半夜的也不方便驚動其他人！”杜毅想了想，還是待到明日再追討。杜毅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是我的，誰也拿不走，不是我的，你送我我也不要。你不惹我，我當你是朋友，你若惹我，不死不休！從另一方麵來說，他是受了父親多年的熏陶，特警般的訓練對於心性的磨練也不是一星半點！

回到村頭的樹洞下，杜毅試著打了一套擒敵拳，才幾下，身體就吃不消了，吃力的靠在樹乾上，杜毅搖了搖頭，暗道：這身子，必須要強化一下，不然，不是傻子也是廢人！抬起頭赫然發現低垂的樹梢上掛著一個小布囊，伸手拿了下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三個白饅頭！杜毅心下一陣感動：或許這世上，周若顏才是這傻子的唯一依靠，而我初來這個大陸，第一個恩惠，也是她！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強忍著乾澀，啃了一個饅頭，就鑽進樹洞睡覺了。迷迷糊糊中杜毅似乎看到母親就在眼前，慈祥的眼光，寵溺的眼神：“毅兒，媽媽和爸爸都很好，你要照顧好自己，爸爸媽媽不在身邊，為人處世一定要謹慎，媽媽……很開心……”

“媽…媽…”杜毅驚醒過來，臉上依舊掛著淚珠。天已大亮，原來是蘭柯一夢，樹洞外麵一群孩子吵吵嚷嚷，杜毅看了一眼，大到十五六歲，小到四五歲，十幾個小孩子圍著樹洞哄鬨。

“杜毅杜毅，沒有脾氣……”一群小點的孩子往樹上看了看，開始集體喊了起來。

杜毅爬出樹洞，這才發現樹上坐著一個小胖子，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正在發號施令呢，見到杜毅爬出洞來，馬上跳了下來，捏著鼻子：“杜毅，我是娘啊，我是你娘啊哈哈哈”

杜毅這一怒可是非同小可，母親在自己心目中就是最高貴的女人，任何人不得褻瀆，哪怕…她已經不再人世。當下嘶吼一聲，衝過去就要揍人，然而他忘記了這副孱弱的身子……

“你們在乾嘛？”周若顏見這邊一群孩子鬨哄哄的，猜到又是在欺負杜毅，趕忙過來阻止，孩子們一哄而散，這才看到地上鼻青眼腫的杜毅，杜毅此刻心中無限憋屈，雖然自己隻比他們大著四五歲，但是換做前世的自己，動都懶得動他們，如今，卻被這些小孩子百般欺侮。

木然的坐在地上半晌，任由周若顏邊擦拭著自己的臉邊埋怨自己不長記性。

“若顏，帶我去我們家！”杜毅突然開口道。

“啊！”周若顏嚇了一跳，放開獨一的臉往後跳了一步，驚訝道：“杜毅，剛才是你在說話？你……？”

“是我，我是杜毅！”杜毅淡淡的道，周若顏這才發現，杜毅眼中哪裡還有往日的半點混沌，此刻眼神清澈明亮，雖然臉上青一坨紫一坨，但是，仍然掩飾不住眼中的睿智與靈動。

畢竟是自己唯一的玩伴，周若顏不自禁的伸出手在杜毅眼前晃了晃，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會好起來的，我就知道……”突然頓住了聲，想起以前給杜毅說過的那麼多心裡話，那麼多心事，頓時臉上兩朵紅雲飛升，杜毅此刻哪裡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再次開口道：“帶我去我家，好嗎？”

收拾了一下心緒，周若顏這才答應道：“好，不過……”

“沒事，我知道，那就麻煩你在喊一下你爺爺和村長，謝謝！”周若顏訝然，杜毅怎麼會知道謝謝這兩個字？

一邊納悶著一邊往家裡走去。

老人早就猜到杜毅可能好轉了，如今見到也不覺驚訝，當下翻騰了半晌，拿出一方紙卷，順便帶上墨寶一道往杜毅家走去。

“這傻子竟然清醒了？”杜德勝難以置信的問道。

“不錯，杜毅這孩子終於清醒過來了，那麼，杜老二，這房子是不是該還給杜毅這個直接繼承人呢？”周博文撫須笑道。

“這個……這…這要等我大哥過來再說！”杜德勝草包一個，隻能等自己的哥哥了。

“哎呀，周伯，杜毅這傻…孩子總算是清醒過來了，真是件大喜事啊，杜兄弟終於後繼有人了！”杜德奎的聲音遠遠傳來，走過來一邊打量杜毅，一邊問道：“杜毅，你是要你們家祖宅是吧？”

“是的，這是父母留給我唯一的遺產，我必須保護好他們！”杜毅不假思索的回道。

“不過這地契……哎呀，我想起來了，當初你父母這個房子是借用的，沒有立契，按照村裡的規矩，這房子最後是歸村裡所有……”杜德奎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博文打斷了。

“得奎啊，咱不能做賣良心的事對吧……”周博文笑嗬嗬的說道。

“周伯，這可是我父親親口告訴我的……這……”還要說下去卻見周博文手上拿著一方紙卷，輕輕搖擺。

“怎麼可能……？”杜德奎楞了，這地契怎麼在周博文那有一份，弟弟當初住進去的時候他就把地契給燒了，如今……

“嗬嗬，得奎啊，周伯我在村子裡也不妄自菲薄的說，還是有點分量的吧？所以啊，依我的意見，事可為而不可為，貪小便宜吃大虧啊！”

院子裡早就圍滿了村民，這時候很多老一輩的都紛紛站出來斥責杜德勝，杜德奎尷尬的笑了笑，看了看依舊一臉平靜的杜毅：“杜毅，那麼，你就在周伯這個地契上寫上交接人的名字，這房子，就是你的了！”

“杜叔叔，你羞啊！”周若顏刮了刮自己的鼻子，“杜毅以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寫字？”

“但是，周伯，這曆來都是房屋接手人要親自簽字畫押的吧？”杜德奎撇撇嘴對周博文說道。

“不錯，曆來都是簽字畫押必須都有，不過這個好辦，杜毅啊，你過來，爺爺教你寫自己的名字！”周博文將墨寶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笑嗬嗬的對杜毅說道。

“謝謝你，周爺爺，不用了，我自己來！”說罷，走到石桌前，拿起毛筆，輕輕在那方雕花硯台裡蘸了蘸，隨隨機提筆疾揮，然後咬破手指，在下麵畫了個押。

此刻周博文都不能保持冷靜了，生下來就是傻子，十五歲的人了，依舊隻有三歲孩子的智力，這突然醒轉竟然會寫字，而且……而且這一手字仿佛浸淫書法數十年的蒼勁有力，筆鋒犀利，勁道十足，這……一時間，全院子的人竟然都說不出話來。

“那個…杜伯伯，這屋子，你現在是不是該騰出來了？”杜毅不理會眾人的驚訝，淡淡的開口道。

杜德勝這才回過神來：“哦，對！”

杜德勝雖然移花接木得了杜毅家的房子，但是對於已亡人倒是挺尊重，杜氏夫婦生前的所有物品都封裝在兩口大箱子中，全村人合力將杜德勝的東西搬完，一些婦女也幫杜毅打掃收拾乾淨，箱子中的一應物事重新布置好，十年時間，很多東西早已腐化，留下的也就僅僅一些瓢盆之類的，熙熙攘攘收拾完之後，也各自回家了。

“顏兒，早些回來！”周博文皺著眉頭看了看還在幫杜毅打掃的周若顏一眼。

“嗯，很快就回來！”周若顏一邊擦著汗，一邊胡亂答應道。“杜毅，趕明兒我給你拿隻凳子過來，以後你就坐這吃飯了！”一邊說著，一邊替杜毅規劃著。

“唉，快十五歲了……”周博文看著孫女忙碌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搖搖頭走了出去。

“若顏，謝謝你！”杜毅站在門口，倚著門框看著在為自己床上鋪著稻草的周若顏道。

“嗬嗬，你咋不喊我姐姐了？”調皮的眨了眨眼，周若顏打趣道。

杜毅尷尬的笑了笑，雖然自己不是十五歲的心性，但是，也還畢竟是個孩子，按照實際年齡，自己也不過十九歲，而且還沒到呢，周若顏這一打趣，兩世為人的滄桑感也被抹去了不少。

“那個…你不是比我小好幾個月呢嘛，以前是不清醒，不懂而已！”杜毅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

“哎，我說杜毅，你怎麼會寫字兒啊？要知道，這村子裡會寫字的孩子不出五個呢？”周若顏想起了杜毅剛才龍飛鳳舞的字，趕忙問道。

“啊！”杜毅愣了愣，隨即笑道：“那個…那還不是因為你，每次你教我的東西以前是不記得，但是清醒以後就莫名其妙發現自己全部記得了！”

“啊？那…我的那些詩詞…還有我說過的話你記得不？”周若顏偷偷看了看杜毅，兩手死死攥著垂在胸口的一縷秀發。

杜毅瞬間明白了小女孩的心思，拍了拍腦袋：“我這腦袋不好使，詩詞倒是記得一點點，不過你還給我說過的什麼來著…那個…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哎呀，你彆拍腦袋了，要是再一次傻了，那……”周若顏見杜毅拍著腦袋似乎在用力記憶似的，大驚之下趕忙止住。

杜毅開心地發現，自己似乎享受到了沒有記憶的童年，前世四歲上學，之後就與書本為伴，每周還有各種各樣的補習，書法、音樂、跆拳道、美術…，每天回家還有進行高強度的體能訓練，這一路走來，就基本上沒有童年的記憶，這一瞬間，杜毅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晚上，好心的村民給杜毅送麵送米，油鹽醬醋，這讓原本知恩圖報觀念很強烈的杜毅，感動的無以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