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莫小飛的母親離開後，我就傻傻的站在原地，就像是失去了靈魂軀殼。我的母親將房門關上了，然後一邊哄孩子一邊安慰我說：“孩子，彆太在意那些事情，醫院也有出錯的時候，事情總會弄清楚的。”

我撇頭看向了母親，正好看到她用手捂著胸口，臉色也顯得很蒼白。看樣子，她顯然是氣壞了。或者說，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畢竟醫生早就說過她心臟不好，不能動氣。我咬著嘴唇，關切的問了她一句：“媽，您沒事吧？”她勉強對我擠出了一個笑容，說：“沒事，媽好著呢。”

孩子依然在哭，而且還哭的那麼撕心裂肺。我心疼的看著母親懷裡的孩子，心中是說不出來的複雜。我本想上前去抱抱自己的孩子，可是卻沒有了那個勇氣。因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的“野種”。

母親的確很會哄孩子，小家夥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我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用嘶啞的聲音對母親說：“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說完，我就走進了臥室，然後將門反鎖了起來。

我的心很亂，就像是一團永遠也扯不清的亂麻，讓我根本無法冷靜。我坐在床上，隻是無聲的流眼淚。淚水一顆接著一顆低落在我的大腿上，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特彆的淒美。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我好不容易才從黑暗的世界裡走出來，可是現在卻又被一隻無情的大手拽進了無儘的黑色深淵。我原以為這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能夠重新開始，可是老天卻並不肯放過我。它就像是一頭恐怖的惡魔，不管我如何努力，它都會毫不留情的將我拖回黑暗的地獄。

其實我之所以能夠堅強的活到現在，大部分是因為我相信肚子裡的孩子是莫小飛的。可是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變成了最可怕的噩夢，將我無情的卷進了黑暗的深淵。命運就像是無數的食屍蟲，然後將我一點一滴的吞食掉。

孩子到底是誰的？

是莫小飛的嗎？

其實我想過很多種解釋，比如莫小飛不是他母親親生的，所以DNA的鑒定結果才會出現那種情況。可是有這種可能嗎？或許是醫院的設備出現了問題。再或者，就乾脆是莫小飛的父母當年在醫院抱錯了孩子。

——儘管這些都是肥皂劇之中的情節。

當然，我也想過關於自己的問題，可是我卻沒有任何頭緒。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到底做過什麼。老實說，除了莫小飛之外，在那一段時間裡，我真的沒有和任何男人上過床。真的沒有。至少在我的記憶力是沒有的。難道我還會夢遊？但這可能嗎？

在快要天黑的時候，我離開了房間，然後去了和莫小飛一起同居過的那間出租房。我在房間裡找了很久，才找到莫小飛生前留下的指甲。其實我喜歡將剪掉的指甲收藏起來，而在和莫小飛同居的時候，我也經常替他剪指甲，所以我將他的指甲順便收藏了在了盒子裡。

第二天的時候，我抱著孩子去醫院做了DNA親子鑒定。我本以為這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鑒定的結果卻讓我始料未及。因為這個孩子真的不是莫小飛的。在得知鑒定結果的那一刹那，我真的快要瘋了，甚至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壁上。

怎麼會這樣？

這個世界真的是瘋了，我明明沒有和彆的男人上過床，可是卻生下彆人的孩子？難道這其中還有我所不知道的隱情嗎？不，這不可能，我怎麼會連和彆人上床的事情都不記得？可是現在的這種情況又如何解釋呢？

我真的快要瘋了，真的要瘋了！

也許現在不管我如何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我了吧？畢竟在事實的麵前，我還能夠說什麼呢？可是我真的沒有背叛過他，真的沒有！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老天爺為什麼要怎樣對我，為什麼？

離開醫院後，我就像是遊魂野鬼一樣，抱著孩子跌跌撞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實說，我真的很想將懷裡的孩子丟在馬路邊，然後爬上一棟高樓，從上麵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可是理智並沒有讓我這麼做。因為我知道，在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不應該這麼做，不然就真的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家的，反正當時的天已經黑了。孩子一天沒有吃東西，餓的直哭，但我卻根本沒有心思去管他。其實我的心裡突然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一股厭惡，甚至恨不得將他活活個掐死，畢竟他隻是一個該死的野種。

是的，他就是一個該死的野種。

母親給孩子衝了奶粉，一邊喂孩子一邊關心的問我：“怎麼了？”我本來覺得自己很勇敢，因為在得知鑒定結果之後，我並沒有哭泣。不過現在，我的淚水卻忍不住的湧出來，那一顆顆豆大的淚珠讓我都覺得害怕。我就像是瘋子一樣，一邊哭一邊說：“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除了他之外，明明沒有碰過任何男人，可是孩子為什麼不是他的？為什麼？”

雖然我的話並沒有說的太明白，但母親依然猜到了。她坐到了我的身邊，然後溫柔的安慰我說：“其實這個孩子是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都平平安安。我知道你想給他生一個孩子來彌補對他的愧疚，可現在事已至此，就讓這一切都過去吧！彆人不理解你，媽理解你，你永遠都是媽的乖女兒……不管你說什麼，媽都相信你……”

在母親的安慰下，我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之後，母親勸我去房間睡一覺，她說隻要好好的睡一覺，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當我回到房間的時候，正好聽到手機響。我拿起了手機，卻發現有十幾個未接電話，而且都是李遠輝打過來的。我並沒有接電話，而是選擇了關機。因為我現在誰也不想見，隻想一個人安靜的待一會。

李遠輝在不久之後倒是主動找到了我的家裡，也許他是太擔心我。不過他並沒有進我的臥室，因為門已經被我反鎖了。不管他如何敲門，我都沒有回應他。而我隻是將頭埋在被子裡，然後一個人靜靜地哭。

門外有他和母親的交談聲。儘管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到了。他從我母親的嘴裡得知了整件事情，然後他突然跑到門邊對我說：“唐娜，也許我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依然沒有回應他，隻是無聲的哭泣。因為我認為他是想利用這個方式騙我開門罷了。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卻說出來一個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他說:“我真的知道，還記得那次在酒吧，你被人下了藥嗎？”

被他這麼一說，我倒是突然想起了那件事情，而且從懷孕的時間上來說，好像也挺吻合的。不過仔細一想，我又覺得不對勁，畢竟那次我好像並沒有被人侵犯吧？記得當時有人報了警，所以那些人並沒有成功。

就在我摸不清頭腦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李遠輝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畢竟我可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些事情，甚至連一個字也沒有提起過。而且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很少很少，甚至連我的母親都不知道。可是他為什麼會知道？

強大的好奇心，終於讓我打開了房門。不過我並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我隻讓李遠輝一個人進入我的房間。之後，他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從他的話裡，我才知道原來那天他正好也在那家酒吧——其實他去過那家酒吧很多次，隻不過我不知道而已。他說：“那天我看到你進入包廂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於是就跟了過來。我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也不見你出來，便推開了包廂的門，然後就看到那兩個混蛋正在猥-褻你。我當時憤怒給他們揍了一頓，然後才報了警。”

——對方雖然是兩個人，但他是運動健將，再加上身材高大，所以以一敵二也不難。

我蹙眉看著他，聽他繼續說後麵的事情：“我並沒有等警察趕來，就將事情和朋友交代了一下，然後便帶你先離開了。其實我本來是想把你送回寢室的，但那天時間已經很晚了，而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裡，所以我隻能將你送到了附近的酒店。”

聽到這裡，我差不多大概明白了整件事情。於是我憤怒的瞪著他，聲音冰冷的說：“然後你就趁著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強-奸了我？”他神色複雜的看著我，解釋說：“不，不是這樣的……當時你已經……而且你還……”

他實在說不出那些惡心詞語，所以深吸了一口氣，換了一種方式說：“你應該知道，當時他們給你服用了春藥……你那天拉著我根本不讓我走，我也沒有辦法。”我幾乎是憤怒的咆哮了出來，“你沒有辦法？難道你當時也服用了春藥嗎？你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的，明明可以……可你都做了什麼？”無儘的委屈，讓我的淚水再一次忍不住流了出來。我幾乎歇斯底裡的對他大吼：“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要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你個該死的混蛋，你為什麼不去死……”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我，隻是輕聲的對我說：“對不起！”我憤怒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就像野獸一樣的咆哮著：“滾，你他媽的給我滾出去……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他依然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我能夠清楚的看到他的淚水滴落在地板上。但那一刻我早已經失去了理智，所以我隻是對他拳腳相加，然後憤怒叫他滾出自己的房間。

在我歇斯底裡的咆哮中，他終於站了起來。那一刻，他用那雙含滿淚水的雙眼看了我一眼——我能夠看到他眼神之中的愧疚和自責，更能夠看到濃濃的愛意。他什麼也沒有和我說，隻是安靜的轉身離開，然後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裡。

我終於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差一點就要昏過去。連續而來的巨大衝擊，早已經讓我的神經崩潰了。在這個瘋狂的世界，我已經無法再去承受這一切了，所以我選擇了最後的解脫。我勉強撐起了身子，然後拿起了床頭櫃上的剪刀……鋒利的刀刃劃破了我的靜脈血管，但我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因為我的神經早已經麻木了。

我坐在床上，眼睜睜的看著鮮血從傷口裡冒出來，仿佛無儘無止。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莫小飛在向我招手。也看到了他那張微笑的臉。我就像是一個中了邪的孱人，自言自語的說：“親愛的，我很快就可以見到你了……”

母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進了房間，然後她就看到了如此瘋狂的一幕。她急忙跑了過來，用雙手緊緊地按住我不斷流下的手腕。她急得幾乎是哭了出來，她說：“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她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可是還沒有撥通那個電話，手機就從她的手上掉落了下來，然後吧嗒一聲摔在地上。

我撇過頭去看她，然後就看到她臉色蒼白的捂住胸口，痛苦的直接跪了下去——醫生早就說過，她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的。我終於反應了過來，急忙扶住了她，焦急的問：“媽，你怎麼了？你彆嚇我啊？”她躺在我的懷裡，而她的手還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腕，儘量不讓鮮血再流出來。她有氣無力的對我說：“快，快叫救護車……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媽不想你……”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昏了過去。我慌忙的拿起了手機，然後撥通了急救中心的電話號碼。不過還並沒有等來救護車，我就已經昏睡了過去，然後人事不醒了。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李遠輝。儘管我並不想再見到他，但我還是焦急的問他，“我媽怎麼樣了？”他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沉默了很久才艱難的說出了幾個字：“她……死……了！”

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全世界都崩塌了，仿佛就像是世界末日。我的心裡麵有無數把小刀在割來割去，就像殘忍的淩遲一樣。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突然朝他撲了過去，然後對他又抓又咬。我將一切的責任都怪罪到了他的身上，就像瘋子一樣的對他吼：“是你害死我母親的，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你個該死的混蛋，我要殺了你……”

麵對我的瘋狂，他並沒有任何的反抗，隻是任憑我又抓又咬。他的臉被我抓破了好幾處，手臂也被咬破，但他卻連吭都沒有吭一聲。不過幸好醫生和護士及時趕到，強行將我拉開了，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他們給我注射了鎮定劑，從而保證我不會再做出瘋狂的舉動。我迷迷糊糊的躺在病床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他坐在病床邊，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能夠感覺到他的淚水一顆顆的掉在我的手背上，也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他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對你，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將那一切告訴你的，如果你不知道那一切，你的母親就不會死……你說的對，是我還是了你的母親……也許你永遠也無法原諒我了，可是我真的很愛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其實我的心中很清楚，這一切並不是他的錯，畢竟他是一個男人，在那種情況的確很難保持清醒。再說了，如果哪天不是他的話，我早就被那兩個男人強-奸了。而且我以前又不是沒有和他上過床？可是我當時卻並不會這麼想，而是極為不理智的選擇了自殺。

也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畢竟當時我如果能夠保持一絲理智，哪怕是清醒一點點的話，我的母親都不會死。不過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畢竟我的母親已經死了。

是我害死母親的，是我！

儘管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但我知道自己需要冷靜下來，不然醫生隻會連續不斷的給我注射鎮定劑。在第二天的晚上，我終於有力氣從病床上爬起來了。我拿起手機給李遠輝發了一條短信：“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我愛你！”

在這個世界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寄托，畢竟最愛我的莫小飛已經死了，愛我的母親也死了。而最可笑的是，他們都是我害死的。是的，是我害死他們的。我已經沒有顏麵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我費勁了所有的力氣，爬上了醫院的天台。

天台上的夜風好大，幾乎可以將我吹倒。我咬著牙，一步步走到了天台的邊緣，然後我就看到了下方美麗的夜景。那一刻，我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冰冷的鐵籠，而我則是準備逃出鐵籠飛向天堂的鴿子。而死亡則是掏出鐵籠的最好方式。

其實我的心中很清楚，隻要勇敢的跳下去，一切都會結束。這並沒有什麼好怕的，因為莫小飛和陸琪已經很好的向我證明了這一點。不過就在我準備縱身一躍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李遠輝打過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想接，但一想到這是最後一次和他通話，所以還是接了。不過電話裡卻久久也沒有傳來他的聲音，反而安靜的讓我心中發慌。

而我不知道的是，當我給李遠輝發信息的時候，他正好和朋友在酒吧借酒消愁。他拿出了手機，然後就看到了那條短信：“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我愛你！”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匆忙的從酒吧跑了出來，然後就開車朝醫院趕去。

途中，他一邊開車一邊給我打電話，不過我卻遲遲沒有接聽。他心裡著急，車速也比平時快了很多。因為喝了很多酒，再加上一隻手又在打電話，所以當他看到前麵的那輛逆行車時，早已經無法避開了。

劇烈的碰撞之後，他的車直接被撞翻了。他渾身是血的想要從車裡爬出來，但卻早已經沒有了力氣。就在那時，電話終於接通了，隔了很久才傳來我的聲音：“喂，你在聽嗎？”他試圖用手去撈掉落的手機，但卻根本夠不著。他的手上滿是鮮血，甚至還在不停的流血。漸漸地，他終於無力的停止了掙紮。

可是站在天台上的我，卻還並不知道這一切。

在久久沒有得到回應之後，我將手機直接丟下了天台。我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微風的吹拂。那一刻，我覺得死神似乎離我很近，甚至能夠讓我觸摸得到。我慢慢的轉過身，勇敢的向後倒退了一步，然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飛速的下墜。我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了布滿星辰的天空。我的淚水在那一刻飛灑了出來，消失在冰冷的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