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說法

沈倩蓉離家出走的消息不脛而走，而她的身世也在上流社會傳的沸沸揚揚，以龍家的地位，自然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這可把龍霈嵐氣的不輕，他不顧大兒子龍佑風的阻擾，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了沈家要求給個說法。

他們龍家好歹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讓他兒子娶一個孤兒院的棄嬰，豈不是要淪為彆人的笑柄，讓他怎麼麵對生意上的那些夥伴？

他雖然時常鼓勵年輕人要自由發展，自由戀愛，但那時建立在門當戶對的基礎上啊，倘若沈倩蓉生在普通百姓家，但是身家清白，看在佑風那麼愛她非她莫娶的份上，或許他會鬆口，可偏偏她是沈家從孤兒院抱養回來的女嬰，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欺騙。

他，龍霈嵐，絕不接受這種欺騙。

想到這，龍霈嵐的怒氣又上升了幾分，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電話彼端，沈嶽淩不知還在說些什麼，蒼老渾厚的聲音透過冰涼的金屬線傳遞過來。

“老霈，你聽我說，我們也不是有意要瞞你的，關鍵是倩蓉這孩子啊，我家繼煌和兒媳從小就是捧在手心裡疼愛的，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在我們眼裡，她就是沈家的千金。這麼多年來，她所受到的教育絕對符合大家族的身份地位，不會給你們龍家丟臉。”

想了想，沈嶽淩又道：“至於這次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會平息這場風波，以後絕不會再有人提起半句，佑風和倩兒的感情咱們老一輩的也是看在眼裡的，就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沈嶽淩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起來，比龍霈嵐的輩分還要大一些，言語間，總有點發號施令的味道，這個老人，年輕的時候曾在商場叱吒風雲，手段狠戾，即便是年紀大了，他的身上依舊殘留著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就算是坐擁幾十億身家，隻手遮天的龍霈嵐，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沈老太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龍家沒那個福分可你們沈家做親家，明天一早我就會召開記者發布會宣布婚禮取消。”龍霈嵐的態度決絕，擺明了沒得商量，還沒等沈嶽淩接話，就兀自掛斷了電話。

龍霈嵐仰頭喝掉一瓶白蘭地，酒氣從胃裡往上湧，拳頭攥得緊緊的，從樓上下來的倪采兒見自己丈夫如此不顧身體，蹙了蹙眉頭，忙奪去他手中的瓶子，嗔怪道：“霈嵐，你少喝點酒，你胃不好，再這麼喝下去不怕胃穿孔啊！”

他的胃不好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這幾年她求神拜佛，還經常去民間討的偏方，就是為了治自己丈夫這胃病，哪知道他倒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了。

龍霈嵐眼神犀利，偏又蒙上了淡淡的灰色：“還不都是那小子氣得，他是不是到現在還在到處找沈家那丫頭的消息？”想到這，他的氣就不打一出來。

“這……”倪采兒遲疑了幾秒，在龍霈嵐的注視下，緩緩道：“你知道的，咱家兒子是愛慘了倩兒，不管她是不是沈家的大小姐，他都不會放棄，現在還在外麵找人呢，都好幾天了……”看到兒子這樣，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擔憂了，一方麵欣慰兒子對愛情的執著，另一方麵又不希望兒子一頭栽進去。

“立刻讓他回來！”龍霈嵐的話乾脆決絕得不讓人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老爺……”倪采兒還想說什麼，最後看到龍霈嵐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

龍佑風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外麵，已經三天三夜了，還是沒有倩兒的消息，他的心就是被大石頭狠狠地砸出了一個洞，血流不止。

“佑風，你先回來穩住你爸，你知道的，你爸身體不好，醫生說過他不能過分激動的。”倪采兒在電話那頭說道，“媽不是不許你找倩兒，隻是家裡這邊你也要顧及的對不對，你先回來，和你爸說清楚，至於那邊，還有手下的人一起找，不是嗎？”

龍佑風捏了捏眉心，連日來的疲憊一下子侵襲到全身，他虛弱地點點頭，雖然知道那頭倪采兒看不到：“媽，我知道了，今晚我就回去。”

掛掉電話，龍佑風和手下的人又一刻不停地在大街小巷尋找。

*

在外界亂作一團的時候，沈倩蓉正躲在好友兼大學同學蘇浣兒租的小房子裡麵，躺在床上假寐，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浣兒看著她，歎了口氣：“倩兒，你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沈家和龍家的人都在找你，你最好還是快點回去吧，有些事情始終要麵對的。”天知道，沈家那邊已經打了好多個電話給她了，因為答應過倩兒，隻好裝作不知道。

沈倩蓉依舊閉著眼睛，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浣兒，你這房子租下來一個月多少錢？”

“乾嘛？你想和我分攤啊？”蘇浣兒開玩笑地說道：“八百塊。”她隻是說說而已，倩兒可是千金小姐，怎麼可能跟她住在這個地方呢。

沒想到沈倩蓉認真地點了點頭，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說得對，有些事情一定要麵對，我這就回沈家說清楚，以後呢，我就和你一起在外麵租房子住了。”她畢竟和沈家沒有血緣關係，不想欠太多。

“啊？！”這下子蘇浣兒目瞪口呆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沈倩蓉已經出門了。

*

“三小姐回來了！”沈家的老傭人一大早就發現沈倩蓉站在門外，立刻放了她進來，衝進屋內大喊道。

這一聲倒是把樓上的人都吸引了下來，駱佳儀在沈繼煌的攙扶下走了下來，在看到倩兒的瞬間，眼眶就紅了。

“倩兒……”說來也巧，沈振傑和沈振亞都在，看到妹妹回來了都很高興。

沈嶽淩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冷笑道：“不是離家出走了麼，還回來乾什麼！”這幾天他也的確有點擔心倩兒的安危，如今看到她安然無恙地回來，放心了，但是怒火也上來了。

沈家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爸！”這下子駱佳儀不高興了，倩兒好不容易回來，公公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呢，要是倩兒再走了那該怎麼辦。

“哼！”沈嶽淩淩厲地瞪了眼駱佳儀，真是慈母多敗兒！

沈倩蓉吸了吸紅紅的鼻子，聲音有些澀：“爺爺你放心，我今天回來隻是要說清楚，並沒想過要賴在沈家不走。”

“什麼？你還是要走？”眾人異口同聲道，其實他們誰都不想倩兒走，這麼多年的感情，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又怎樣，他們早已把倩兒當做是沈家的一份子了。

沈倩蓉緩緩地環視了大家一眼，最後把目光定格在駱佳儀和沈繼煌身上，像過了一個世紀般，緩緩開口：“以前倩兒不懂事，給大家帶來了很多麻煩，真是對不起，我知道這裡的每個人其實都把我當成了真正的親人，我很感動，打從我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那天起，我就一直過的誠惶誠恐，唯恐這個秘密會被拆穿，隻是沒想到最終捅破這層窗戶紙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現在整個上流社會都把這件事當成笑料，為了沈家的名譽，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爸、媽，你們不要難過，倩兒一直是個任性的孩子，給你們帶來了許多麻煩，也許這種上流社會的日子真的不適合我，太壓抑，太迷失自我，我想過一些普通人的生活，我已經決定和浣兒住在一起，然後我會去找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倩兒……”駱佳儀已經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前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結婚的事情，我居然覺得一點都不開心，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才會反抗爺爺，現在我知道了，我隻是想過些自己想要的簡單生活，以前在沈家不可能，可如今我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了，我希望得到我想要的自由。”沈倩蓉含淚繼續說道。

“大哥，二哥，你們一定要好好保重，還有不要欺負嫂子啊，結婚的時候我要做伴娘的，咱們可說好了。”沈倩蓉上前緊緊地抱了沈振傑和沈振亞，仰頭望著天，將淚水狠狠地逼了回去，然後轉過身子，看著臉色僵硬的沈嶽淩。

“爺爺，希望我這個決定能將對沈家的傷害減到最低。”

沈嶽淩沒想到她會這麼倔強，拂袖轉身上樓：“隨你的便。”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這件事情被媒體大肆渲染，如果倩兒繼續留下來，對沈家，對倩兒都是一種傷害，這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大家看著沈嶽淩上樓都沉默了，他的背影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十歲。

“倩兒，你彆走。”駱佳儀還是不死心，狠狠地抓住沈倩蓉的手，生怕下一瞬間她就會在自己眼前消失似的。

“媽，現實點，咱們要考慮到後果，我答應你，以後每隔一段時間我都回來和大家家庭聚餐好不好，你不會失去我這個女兒，隻是我們不住在一起而已。”或許這樣說，媽媽的心裡會好過點，沈倩蓉打定主意，以後一定會常回來看看的。

於是，眾人沉默了。

*

之後，沈倩蓉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了自己的東西，搬到了蘇浣兒那邊，在事情漸漸平息的時候，她打電話把龍佑風叫了出來說分手，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已經不可能，而且這段時間沈倩蓉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並沒有對龍佑風有愛的死去活來的感覺，接受他隻是因為他對自己太好了。

這份好，讓她誤以為是愛情，可是當冷靜下來後，她對龍佑風更多的是知己之情。

也許，這麼說會顯得她很薄情很瀟灑，但是如果不說清楚，對於龍佑風這個愛護自己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更何況，他爸媽更加不會接受自己，所以長痛不如短痛，還是回歸到朋友的關係吧。

龍佑風當然不同意，可惜沈倩蓉實在是太堅決，哪怕他再三懇求都沒有用，但他並沒有放棄，直到後來沈倩蓉依靠自己找到個雜誌社撰稿的工作，他還是經常在下班時間去堵人。

可惜，倩兒一點都沒有受到感動，她對他越來越冷淡，甚至用尖銳的語句來傷害他，漸漸的，龍佑風來找她的次數少了，直到有一天再也沒有他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裡有點空了，但是很快就振作起來，因為知道不合適，所以她選擇了快刀斬亂麻，以蘇浣兒的說法是，她這個舉動不單對龍佑風狠，對自己更狠。

嗬嗬，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