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到家的淩沫若在床上輾轉反側都睡不著。

月光從露台灑進，清冷了室內一身。

淩沫若張大著眼睛望著雪白雪白的天花板，腦海徘徊不去的是在遊樂園的自己和落離夜的身影。

她總覺得，自己變得不一樣了。想罷，她爬起身，走到梳妝鏡前，打量著自己。

她發現自己的臉與平日冰冷的臉根本碰不上邊。現在的自己好陌生好陌生。相較於以往冰冷的麵容，此刻刻畫進鏡子裡頭的是一張跟以前長得一模一樣卻神態迥乎不同的臉蛋。

寬潔的額頭下是一對嬌澀的柳眉。一雙黑若夜幕的眼眸有碎鑽般閃亮的白光，其實隻是燈光打落所致，卻被淩沫若演繹得靈動不已。那是一束很柔和的光。精致的鼻子很小巧，粉嫩的唇瓣也很薄。兩腮緋紅，好像塗抹了什麼胭脂一樣。

唔……有什麼不同呢……鏡子裡的少女目光有些許迷離。她實在是猜不透啊，不就是去遊樂園瘋狂了那麼一下子麼？回來以後竟然發現自己變得不一樣了……？

啊！醒醒吧！！不要那麼矯情了，她不能讓彆人望見她的脆弱呀！冷漠冷漠冷漠。給自己下達了要“冷漠”的命令之後，她重重的閉上雙目，把頭倚在貴妃椅上。長而濃密的睫毛猶如葵扇一樣，白皙的肌膚上立刻有一片小小的，淡淡的陰影。

嗯，在他麵前，那個就是真正的她麼？想起跟落離夜在遊樂園的一切，一種淺淺的溫暖便擱上心頭。這樣的感覺，也不賴嘛。那麼，以後在他麵前，就做真正的自己好了。好吧好吧，就這樣。睡覺去！

想通一切後，淩沫若便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旋即伸手，滅了旁邊的一盞小燈。房內立刻歸回寂靜的黑暗。那一地的月色看起來那麼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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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以往，左腳踏進班級，淩沫若就會聽到前天、昨天或當天所發出的八卦新聞。

這天，一如既往。毫無意外的，班上自行所展開的熱烈討論無疑就是昨日的“顏曜楓原來就是千藤家的繼承人！”這一類的話題。

對於這一條消息，昨天也隻有本校的人知道。可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消息就這麼傳遍了。連今日的日報的頭條也是這件事。可想而知發報時間那麼不充裕卻還是硬把這消息掛上去，千藤家地位絕對不可小覷。

淩沫若挑眉，嗯。對於這個事情，她也蠻震驚的。沒有想到啊，那個千藤家的繼承人就是那個愛跟她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的顏曜楓。噢！應該稱作千藤楓了吧。隻是這個“千藤楓”會是兒時給自己波板糖的“千藤楓”麼？還是，兩個名字隻是湊巧的相同？

就這麼想著想著，淩沫若就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下意識的瞟了瞟身後的座位。嗯……還沒回來啊……接著，她也瞟了瞟自己左手邊過兩排的位置。嗯……他也還沒回來啊……他今天大抵是不會回來了吧？繼承人的事情都傳開了……

望見兩個男生都還未回來，淩沫若的心裡騰起了幾絲晦澀感。奇奇怪怪的晦澀感。

“鈴鈴鈴——”

打了上課鈴，同學們都很自覺的回到了座位上去，隻是嘴上仍然掛著幾聲“顏曜楓是千藤家繼承人千藤楓真是不可置信啊！”這樣的嘟噥。

嗯……第一節是“地中海”老伯的數學課。不用聽也沒關係。隻要在課後看幾遍書就會懂了，那麼。這節課就睡睡吧，昨天晚上根本睡不好。

淩沫若這樣想道。

是的，不要懷疑淩沫若的能力。她絕對是“不用聽也沒關係。隻要在課後看幾遍書就會懂了！”這樣的一個人。就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沒進少管所之前，她的才氣早就被各知名學院教授所認同。隻是，因為錯手弑父進了少管所後。有關於她一切的一切被人所淡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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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沫若。

五歲獲得國內天文地理知識競賽幼兒組一等獎。

六歲獲得繁花地區舞蹈大賽一等獎，有被保送至國外進修的資格。

七歲獲得鋼琴大師賽三等獎。

八歲是海外遊泳錦標賽兒童組金牌得主。

十歲獲得四年一度的環球性繁式古詩文默寫大賽一等獎。

十一歲國內日文、法文、英文朗誦大賽各一等二等獎不等。

十二歲奧數高校考試成績總排名第一。

……

大大小小的獎項數之不儘。總之，在彆人的眼中，淩沫若就是這麼一個不可思議的傳奇。

可是，很可惜，也很意外。

《天才少女淩沫若手刃家父》新聞報道出來後，她光輝的人生就此畫上句話。傳奇的人生止步於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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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沫若決定讓自己發一下呆，她打開了關緊的兩扇窗。然後吸了一口氣，繼而隨著的是趴在桌上呆望住窗下那一地飄落的葉子和呈花骨朵兒狀態的鮮花，心情不免好了點。

嗯，葉子零落後，春天就要來了。真好。很期待呢，那是她獲釋以後，第一個過的季節。也是第一個春季。

窗戶很明亮。清晰的映出淩沫若的樣子。眼神有點如水的味道。溫溫的，暖暖的。

“淩沫若？”

“淩沫若！”

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淩沫若不確定的轉過頭，望著黑板。發現“地中海”老伯正一臉怒氣的望著自己，她這才肯定。方才果真有人叫自己的名。

“嗯？”她坐直身子，神情還是很冷。

全班同學都在竊竊私語著，淩沫若要活該了，老師肯定會叫她上黑板解題。對於這個在前一秒都還處於發呆狀態的淩沫若來講，這無疑就是大禍臨頭。叫她上去寫黑板，肯定寫不出來。真是要丟臉死了！的確。“地中海”老伯伸出一支粉筆，白花花的頭發跟白粉筆的顏色無差，“淩沫若，你上來解這一道題。”話一出，幸災樂禍的聲音從班上飛快的蔓延開去。每個人都擺出一副看世紀大笑話一樣的表情。那麼冷冰冰的淩沫若出糗，想想也能讓人激動興奮好一陣子。

淩沫若聞聲，就迅速瞄一瞄寫在黑板另一邊的例題解法。不久過後，她便起身走上講台。班裡的男生女生則都好奇的望著淩沫若，瞬時，仿佛有五十來雙貓眼盯著一隻老鼠。

淩沫若接過粉筆，全班人的腦海中都已經在構思一幅她拿著粉筆站在黑板前不知所措的畫麵。

啪啪啪——

粉筆觸到黑板，在寂靜的室內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眾人全都好不吃驚！一個兩個都張大嘴巴，像看怪物似的看著黑板上的幾何題和鎮定自若的淩沫若。五十秒鐘過去，淩沫若早已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可班上的人卻還儼然一副神遊太空還未回歸地球的模樣。

坐在第一排的班長吃驚的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汗：不是吧，這道題我聽課聽得那麼認真都沒有把握解出來唉……怎麼這個淩沫若那麼輕鬆就解出來了呢！況且還是三種解法？！用時還那麼短！而且……看到她的解法和老師的板書……我怎麼覺得比老師的方法都還要簡便？！天啊……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

“地中海”老伯望著黑板上有力又娟秀的字跡，她的答題思路完全比教科書上說的都還要好！！她剛剛真的隻是在發呆？

“咳！好！很好……淩沫若同學的解題思路非常得當，做起來既有效率又有質量！大家一定要向淩同學好好學習！！”他的笑容有點僵硬，大概是直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

“哇——不是吧！！！”

“天啊！怎麼可能啊！我剛剛明明都一直在望她！她隻是望著窗外發呆而已啊！”

“我還準備看她笑話呢！這真的還假的？！”

“不過……真的好厲害哦！其實就是人比較冷淡一點啦！其他方麵都挺好的呀……”

“心目中的女王啊……而且還是冷麵的！超讚！！”

……

滔滔不絕的議論聲把“地中海”老伯講課的聲音都蓋了下去。一室的讚歎與驚訝那麼重，那麼重。

砰——

就在大家都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聲很有力道的踹門聲尖銳得刺耳。淩沫若也皺著眉，隨著另外五十來道視線一起移去門口。

突然的開門讓原本有些陰陰的教室瞬間明亮刺眼許多，奪目的光線直穿過門，明晃了高二（3）班一身。許多有力的視線聚集在一塊，朝火氣三丈的千藤楓射去。

“啊——”

“楓少！！！！”

“楓少回來了嗎？！太好了太好了！！！”

……

花癡的叫聲恍若能把屋頂掀開，來得這麼突然，那麼迅急。聲音一起，男同胞們立馬雙手捂耳，以求自己的耳朵傷害降到最低。他們還很年輕！還有很多路要走！！可不想被這個教室的花癡女的尖叫聲毀壞了自己的聽覺！那可是一生的事情啊！

淩沫若也稍稍捂住雙耳，突然湧現起的尖叫聲如潮水來襲，全都推倒在正一臉不爽的千藤楓身上。而千藤楓卻還是在心裡鬱悶的咒罵著：那個死老頭！現在叫他去接管公司？！是神經病麼？！他才高二吧！怎麼可能！！算了，他要冷靜……

冷靜過後，千藤楓向大家打起了招呼，“哈哈~大家早安！有沒有想我？”很生硬的笑容。

“早安早安！！！！”

“楓少！！我留了早餐給你哦！！”

……

剛才把手鬆開耳朵的人又不得不再次捂上。無奈之至。

“地中海”老伯望著如此“壯觀”的場麵，一臉備受打擊的模樣：什麼？！我年輕的時候也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呢！難道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女生不及現今的熱情？

“鈴鈴鈴——”下課。“地中海”老伯連“下課，起立”也沒來得及喊就衝了出去。而男生們則一副被觀音菩薩打救的模樣，比“神舟七號”都飛得還要快的衝出教室。

剩下的是一臉沉醉和飛奔上千藤楓座位對他一陣“噓寒問暖”的花癡女們。以及，那個在角落裡默默注視著一切的淩沫若。

他最初是……怎麼了？那麼無精打采和惱怒的樣子實在是叫她無法跟那個陽光自信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風隱隱吹來，有些已經在綻放的花的花瓣被吹落。

陽光有點明媚又有點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