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至誠

兩個月之後，朱恩施伯爵領地兩百裡之外，一個沒有人知道名字的小小山穀之中。

山穀並不是很大，呈橢圓形，半徑大概有兩裡左右。在山穀的西方，有一條小瀑布，猶如玉帶一般，嘩啦啦地流水而下。在瀑布的下方，形成了一個水色清澈見底的小湖。小湖之中，遊著幾條黑色的小魚。

在小湖的前方，是一大片極為空曠的草地。小山穀四麵都是山，被鬱鬱蔥蔥的綠樹所包圍，山穀口僅容兩人並肩通過，地勢十分險要。

陸蒼穹找了一個多月，才發現了這麼一個小山穀。這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裡頭山清水秀，清幽彆致，又沒有彆人打擾，正是一塊修煉的風水寶地。

修煉講究四要素：財、侶、法、地。陸蒼穹分析了一下，財，他有一百個金幣，夠吃上一陣子了。侶，他有杜麗思。法，他的記憶裡頭，就有種種練武之法，地，這個小山穀，也算得上是個好地方了。

“嗯，財、侶、法，地，四要素俱全，可以練功了。”陸蒼穹總結了一下，終於下決心在這裡潛修。

此時的陸蒼穹，背負雙手，抬起頭，望著天上的明月，深沉的目光中，流露出回憶的神色，似乎，他在回想著昔日的往事。

經過兩個月的細心調理治療，陸蒼穹的身體，已經完全痊愈。陸蒼穹還十分細致地檢驗過這具身體，確認了身上並沒有留下什麼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暗傷之後，這才完全放心，決定開始練功。

要曉得，常人的身體，一旦留下什麼內傷，暗傷，落下了病根子，日後修煉武術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受到嚴重的阻礙，功力難以再有所進步。

陸蒼穹是一代武術宗師，對於這些看似細微的地方，也是十分小心，幸好當時朱常羅三人對李力偉毫不在意，下手雖重，卻不致命，也沒有留下什麼暗傷。這具身體十分年輕，底子非常不錯，在陸蒼穹細心地調理之下，很快就完全恢複了健康，達到了可以修煉的地步。

陸蒼穹背負雙手，在山穀中來回踱步，沉思良久，他才下了決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啪”的一聲，向著東方，重重跪下，臉上神色凝重，上身猶如旗杆一般，挺得十分筆直。

低首沉吟了一陣，陸蒼穹這才猛地一抬首，雙手如環形一般虛拱，猶如上香一般，一字一句朗聲道：“不肖弟子陸蒼穹，敬告中央武術館朱國祿老師，楊法武老師，孫祿堂老師，楊澄甫老師，霍殿閣老師。我陸蒼穹幸得蒼天庇佑，得以重生，再有一次生活的機會。我陸蒼穹對天立誓，這重生的這一輩子，我陸蒼穹絕對不能再負各位老師所托，絕對不能再做任何對不起師門的事情。這一輩子，我陸蒼穹，一定會嚴格遵守戒律，刻苦修煉中華武術，成為一代武學宗師，以敬告各位師尊的在天之靈。”

說完這些話後，陸蒼穹攤開雙手，把雙手支撐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俯身磕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重重地磕了九個響頭。砂石在陸蒼穹光滑的額頭之上，擦出了一絲絲鮮紅的血跡，但陸蒼穹絲毫不為所動，臉容如磐石一般，亙古不變，認認真真地磕完了九個響頭。

朱國祿，楊法武，孫祿堂，楊澄甫，霍殿閣。陸蒼穹所說的五個人，都不是常人，乃是中華武術的一代宗師。

朱國祿乃是河北省新城縣人，是中國近、現代著名的武術家、技擊家。陸蒼穹曾經跟著他，修煉過長拳。

楊法武，乃是回族濟南人，是著名的武術家。他曾經隨中央武術館館長遠赴日本，考察柔道、 劍道，還曾經應日本天皇邀請，與柔道高手同場競技，憑借著“沾衣十八跌”擊敗對手，為中華武術揚威。陸蒼穹曾經向他學習過摔跤。

孫祿堂，乃是清朝末年，民國初年揚名海內外的著名武學大宗師，在近代武林中，他素來有虎頭少保，天下第一手之稱。陸蒼穹曾經跟隨在他身邊，學習過形意拳。

楊澄甫，乃是名噪一時的太極名家，陸蒼穹曾經跟隨過他學習太極。

霍殿閣，是神槍李李書文的嫡傳大弟子，是一代八極拳的宗師。他不僅是武功高手，更是末代皇帝溥儀的武術老師兼護衛，在曆史上有第一保鏢之稱。陸蒼穹有幸受受他指點，曾經係統地練習過八極拳。

陸蒼穹之所以在這個空無一人的草地上，對著遙遠的東方，磕頭拜師，並不是想作秀，玩什麼形式主義。而是希望能憑借著追憶老師們的輝煌過去，以及對老師們的思念之意，以此來錘煉他的心念，精純他的意誌，喚起他對練武的至誠之念。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每一個武師，要練出高深的武術，打出五人能匹敵的拳法，都必須首先要問自己幾個問題。

“你練拳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了修煉武術，你究竟願意付出多少？”這是每一個武師，在接受老師教導前，都必須要回答老師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武師至誠之念的源頭。隻有能找到一個無人可以質疑，可以撼動的練武念頭，才可以觸發武師的至誠之念，讓武師的心神，真正沉浸到練武之中，讓他不斷地勤學苦練，精進拳藝。

而對於陸蒼穹來說，他那個至誠之念的源頭，能讓他勤修苦練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他對老師們的歉疚，以及他那獨特的再活一遍的經曆。

在他上一世，由於他沒有完成老師們的囑托，沒有讓中華武術在洛杉磯開枝散葉，這讓他在死前的那一刻，都一直後悔不已。此刻，有了再活一遍的機會，他當然不能錯過，一定要好好珍惜時光，練好武術。

這個理由，就是僅僅為他所獨有，能觸發他至誠之念的獨一無二的原因。

拜完五位老師，觸發了自身的至誠之念後，陸蒼穹馬上開始了修煉。

無論是各家各派的拳術，在練拳上一般都分為三種方法。這三種方法，分彆是練法，打法與演法。練法乃是滋養身軀，增長力氣，固本培元的基礎法門。同時，練法往往又結合了打法的招式套路，是打法的基礎。一般我們看到的武功招式，就是屬於練法。

而所謂的打法，則是與對方交手時，使用的應對敵人的招式跟運勁法門。

如果隻是練練法，把身體練得十分強壯，卻不懂得如何運用修煉出來的力量，借助招式把對手擊敗，那還不如乾脆不練武，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而反之，如果隻是練習打法，隻是學如何擊倒敵人，不修煉力量，就容易把身體練壞，減少壽命。練武，本來就是為了延年益壽，強壯身體。如果練武不能強身健體，反而折損壽命，那也還不如不練。

至於演法，則是表演給一般人看，吸引人來練武的法門。比如跆拳道裡頭淩空飛踢，把木板踢碎等等的表演。說實在話，這種腿法，其實並沒有什麼實戰價值，僅僅是好看而已。不過，作為一種宣傳武術的手段，它也是有著一定的價值與意義。

古時候的武師，往往都會一兩手表演的法門，生活不如意的時候，用來在街頭表演，賺點零花錢養家糊口，開武館的時候，表演給一般人看，引起他們對練武的興趣，讓他們心甘情願地進武館學習。這也勉強算是一門混口飯吃的手藝。

陸蒼穹不打算靠賣藝為生，因為隻修煉練法與打法。

陸蒼穹兩手徐徐相抱，頭部微微往上方虛頂。他邁開左腿，兩手徐徐分開，左手往前方緩緩一推，右手往後徐徐一拉，兩手就好像撕裂棉花的樣子。

陸蒼穹擺的這個姿勢，名為三才式，是武術修煉基礎中的基礎。

要知道，練武，關鍵一個字，就是氣。這個氣，並不是我們一般呼出吸進的空氣，而是我們發熱流汗時的一種熱量。

人如果一發熱，就會流汗，那時原本儲存在身上時的熱量就會通過流汗，從無數個毛孔之中溜走。

練武，就是要保存住這股熱量，讓人好像高壓鍋一樣，把空氣流失的縫隙，僅僅鎖住，把熱量儲存住，然後再一股腦地把這股能量，集中在一點，激發出去，那時，攻擊就會銳不可當。

而三才式，就是練習把這股能量鎖住的招式法門。

陸蒼穹緩緩擺著三才式，突然身軀一動，把全身的重心，都準確無誤地落到了脊椎最尾部的地方，刹那間，陸蒼穹感覺自己似乎多了一條無形的尾巴，而這條無形的尾巴，再他把重心落到脊椎最尾部的地方後，就突然豎了起來。

這條無形的尾巴豎起來之後，陸蒼穹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一路延著背脊，一直透到了後腦，他渾身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而全身的毛孔，也死死的閉緊，全身的熱氣，沒有一絲消散。

陸蒼穹反複不斷地練習著三才式，不斷地把全身的熱氣，從要毛孔之中透出來的一刻，把之反逼回去。

一直練了一百多遍，感到自己的全身，似乎要被一股強大的熱氣氣流漲爆，陸蒼穹這才停了下來，兩隻手往虛空一提，直到提到了額頭處，這才徐徐地按下，仿佛要把全身的熱氣，都壓進肚子深處。

手一需按到肚子，陸蒼穹就感受到，他就好像一個被充滿了空氣的氣球一般，怎麼也無法把熱氣壓進肚子裡去。

他的肚子，發出一陣軲轆軲轆的古怪聲響，接著就好像開水被燒開一般，猛地向口腔衝去。

陸蒼穹不由得張開大口，長長地把這一口氣呼了出去。陸蒼穹在呼氣的時候，隻覺得這股氣流，有一小部分，分作兩團，直衝上了腦袋，然後在兩個太陽穴裡頭，停了下來。

陸蒼穹感受到，自己的兩個太陽穴，好像微微鼓了起來。

武俠小說裡頭，每當有高手出場，總會有“兩個太陽穴高高鼓起”之類的描寫字句。這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也不是毫無事實根據。練習內家拳的人，首先要練習的，就是三才式，以把身體裡的那一股氣留住，在收功的時候，這股氣流就會衝向太陽穴，讓太陽穴微微鼓起。

陸蒼穹練習三才式，把氣留住，讓兩個太陽穴鼓起，這才算是進了練習拳術的大門，打下了基礎。

把基礎打好後，陸蒼穹這才結合三才式，修煉各種打法。

陸蒼穹上輩子跟誰過多名宗師學習，終於把各門各派融會貫通，成為一代宗師。這時候修煉，他也不拘禮於各家門派，而是糅合了各門各派的精華套路，開始了自己的修煉。

首先，他先練習八卦掌的八種基本的拳術套路架子，這八個拳術套路架子，分彆是：回身掌，撩陰掌，摩身掌，揉身掌、雙換掌，單換掌，順勢掌，轉身掌。

接著，他又練習了八極拳的基本開門練法金剛八勢：崩弓竄箭急、五嶽朝天錐、六合撲地錦、劈山斧加鋼、登山探馬準、圈攔虎抱急、熊蹲硬靠擠、鶴步推山穩。

繼而，他又修習了形意拳的五個基本拳架子：劈拳、崩拳、鑽拳、炮拳、橫拳。

最後，陸蒼穹完全不理會自己練習的是什麼套路，完全是興之所至，隨意揮灑，而各種拳術套路，也漸漸融為一體，成為了他自身獨一無二的拳術練法。

三個月後中的某一天，陸蒼穹隨意練拳，忽然手一揮，拳頭碰到了一棵小樹，隻聽見“哢嚓”一聲，那棵手腕粗細的小樹，竟然被陸蒼穹一拳擊斷。

陸蒼穹看著小樹乾上那個碗口粗細的斷口，心中也是微微駭然。暗道：“想不到，我的修煉，進步竟然如此神速。此時，我的功力，大概應該到了明勁的巔峰，也是時候衝擊暗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