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封情書給誰的？

“蕭仁！蕭仁！這邊！”蕭仁站在路上，期盼有村裡的人拉糞便路過這裡，順便拉上他，忽聞路對麵有人在喊他。細看之下是小胖林招妹，他和木林森正在台球室玩桌球。

蕭仁剛到台球室，小胖便熱情地請他一起切磋。桌上清一色都是小胖的球，除了一個黑八和一個白球。小胖此舉肯定是在木林森的球技下吃了不少自卑，想找蕭仁增加信心。蕭仁豈非不知道他的心思。平素嚴以律己的他一向視桌球為喪誌的玩物，要不是不服小胖的挑釁，他絕不會沾手。

“不用這麼麻煩，我一個人對你們兩個，還讓你們先開球。”木林森看到蕭仁握球棒的分寸，就猜到他球技的斤兩。

“少來狂！”蕭仁見旁邊桌的一個戴眼鏡的小學生一棒收拾一個，輕鬆自如，心想眼鏡俠都能如此，他就更不用費勁了。因為他的視力一向被近視眼鏡商視為勁敵，簡直可以看到微生物的腳趾，且這狀況持續發展，從沒下降過，就算香港的政策過了五十年的不變期，它也不會變。“一個人五個球，我頂多五棒就能搞定。”

小胖的慧眼也看出了蕭仁球技的差距，欣然答應。他不必再因為球技太爛被木林森糗而覺得難為情了。

開球的是蕭仁。他煞有其事地彎下腰，對那白球瞄了起來，兩隻眼睛淨是那白球的影子，連黑眼球都自卑地逃開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白球上有幾個小窟窿，嘴角得意一笑，胸有成竹地推出了球棒，豈料球棒從白球旁邊劃過，桌上十六個球紋絲不動，他自己卻差點跌到桌麵上。

“沒事，我第一次打球的時候也是差點沒碰到球。”小胖捂住了嘴，眼睛笑出了魚尾紋。

“把力用在球棒上。你用在上半身乾什麼？”木林森苦笑。

“這球棒太滑，乾嘛把球棒弄成圓筒形？我們以前玩的都是四方形的，那樣的球棒不容易打滑，手感又好！”蕭仁紅著臉，辯解道，又將身子弓了下來，準備第二次衝刺。

木林森和小胖同時詫然，自覺長了見識。外行的人想讓內行的人覺得見識短唯一的途徑就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蕭仁記住了木林森的話，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握著球棒的右手，積蓄足夠力量的時刻狠狠地將棒推出，一擊即中，白球吃了力洶湧地滾動，可惜沒碰到球堆又從對麵的桌板彈了回來，再從蕭仁身子下的桌板彈了回去，最後懶懶地滑入了中間的一個洞。

“這算嗎？”蕭仁見球入網，像是自己在世界杯中為中國踢進了第一個足球，高興地叫了起來。

“進步神速！”木林森無奈地歎了口氣，“小胖，你來開球！”

“高招，我知道你這是策略問題，想引我開球！”小胖笑道，走到蕭仁旁邊，隨意將球棒一頂，那十五個球像花一樣綻開，有一個還滾入網。

蕭仁尷尬地笑著，開始後悔應小胖的呼到這球室來。他轉眼一看，那眼鏡俠正坐在球桌上，雙手背著，球棒輕巧地將一個球從背後推進洞中。

有了小胖那招天女散花，球都滾到了洞口，木林森連削帶打，一棒下來進了兩個球。輪到蕭仁，他摩挲了一下球棒，以示不再打滑的決心，見有個球堵在洞口，搖搖欲墜，隻要一個掌風就可以收拾，心裡一樂。為了展示自己的球技，也為了挽回開球失敗的顏麵，他學那個眼鏡俠跳上了桌子，雙手背起，球棒在屁股旁伸縮瞄準了幾次才舍得發力。原以為那球力道不夠，連洞口的球都碰不到，還好白球爭氣地多滾了一番，那球被碰了一下，掉進了洞裡。蕭仁得意地笑了笑，彎下腰，滿臉笑容地瞄準其它的球。

“你乾嘛？輪到我啦！”小胖在蕭仁發球之前拉住了他的球棒。

“我進球了，不是還有一棒的機會嗎？”蕭仁驚訝小胖的舉動。方才，他就是看到小胖和木林森因為進球而多了一棒的機會。

“你是進球了沒錯，可是你進的是我的球！你的球都在那！”小胖指著那幾個因為怕危險怕失足掉進洞裡而躲在安全地帶的球大笑。

木林森躲在一旁暗笑，不好意思發表言論。

蕭仁氣得臉漲紅，毫無心思再玩球。他唯一的衝動就是拿著球棒在小胖的屁股上擀出兩團麵來，手裡的球棒被他握得發燙，臨到他發球的時候，他一氣將力道發泄在球棒上，狠狠一推，就像第一次一樣，沒有碰到白球，不過球棒直接無誤地進入了洞裡。隻聽嘎的一聲，像是木棒斷裂的聲音。

木林森見勢不妙，連忙近前。那球棒斷裂，洞裡的網被戳破了一個大洞。木林森丟下了一塊硬幣，拉著他們兩個一口氣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木林森將蕭、林二人帶到自己的寢室。這讓小胖林招妹出乎意料。自從第一次看到韓藝，木林森就承諾要將她介紹給小胖，而韓藝和木林森是鄰居。然而，木林森一直隻記得以此事敲詐小胖請他吃零食、喝飲料，客串紅娘的事隻字未提。

在小胖眼裡，木林森不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隻是在算數之前他會忘了自己說過什麼話。

木林森是在學校附近租的房，一進他的房子，彷佛闖入了小龍女的“活死人墓”，房子中間掛著張網床。除此之外，房子隻剩一張單人木床和一張書桌。

空氣在屋子裡搶地盤。

“木哥，你就住這麼個小窩啊？太擠了，乾脆住我家裡，我家的房子最小的都有這兩個大，一直空著。”小胖說的都是實話，他再長胖點，這屋子恐怕就擱不下他。

“你家的屋子有我家大？”木林森冷笑，眼角閃過一絲悲傷，“我家人長期隻顧在外麵做生意，我就是因為覺得家裡的屋子太空了，才特地搬到這間小房子的，你不覺得小屋子住起來特充實嗎？”

木林森將自己一回到自家大宅就覺得自己像個漂浮的灰塵的心情簡略地說出。蕭仁和小胖暗歎這廝也有這般遭遇，不像他一貫瀟灑的作風。

“這台燈不錯，想不到你也買了？”蕭仁看見書桌上的一盞台燈，那精致的款型正是他夢寐以求已久的。

“讀書人桌上沒把台燈那就不能顯示出自己是個熬夜看書，天天向上的好學生。”木林森笑著接著說，“你沒見過電視裡古代那些讀書讀到口吐鮮血的人書桌上必然有一把燈光隨風搖擺的油燈嗎？”

木林森這話說到了小胖的心坎上，就像一把針挑破了他心中的秘密。小胖屋子裡也有盞台燈，吃過晚飯，他就將門反鎖，將窗簾落下，露出一角可以從外麵看到台燈的光的就行。每當書桌上那盞台燈亮起暗淡的光，家裡所有人從他爺爺到他大哥無一敢去打擾，而他自己則將電視的聲音調低，在床上高枕。

“所以我就覺得有句古話叫什麼‘蠟炬成灰淚始乾’的不應該形容老師的敬業，而應該形容學子的專業！”小胖嘴裡透著與木林森的共鳴。

小胖那沒出息的樣子簡直可以感染人，可惜感染不了意誌堅定的蕭仁。他不屑林小胖的高論，直接將自己的耳朵和小胖嘴巴之間的陣線撤掉，獨自翻起木林森書桌上的雜誌和其它課外讀物。書中林林種種的東西吸引了蕭仁的注意，雖然隻是隨便翻過，已經使他的雙眼瞪得像第一次看到了女性的裸體。印證了一句話：最能長見識的書籍往往是進不了課堂的殿堂的。

一張藍色的信紙在這時候從蕭仁手中的雜誌滑落。屋裡三個人同時靜了下來。那掉落地上的信紙密密麻麻寫滿字，像是一個滿盛春水的潭。

林招妹第一個好奇地想跳入潭裡沐浴，可惜被木林森拉住。木林森迅捷地撿起信紙，折好塞到口袋裡。

“不好意思，個人隱私！”木林森笑著，有點不好意思的同時竟然有一絲被偷窺的快感，一定是想到了這封信將來的主人才不自覺在臉上顯示出他在這春潭裡沐浴已久的表情。

看到小胖的表情，蕭仁有點愧疚，差點將木林森的隱私揭露給小胖，雖然隻是無心自私，但窺探彆人的私隱嚴重違背了他定給自己的做人原則。

“一定是情書。寫給哪個美女的？”小胖一臉頑皮，手腳也沒稍停，像一隻老鷹和木林森玩起了“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不過這隻老鷹的目標不是母雞屁股後麵的小雞，而是母雞的屁股。他準備趁木林森一不當心，伸手掏出他後口袋的信紙。

“哪有什麼美女？是一封家書，家書懂嗎？李春波唱的那個！”木林森趕緊將屁股安到了床板上，炮轟不動。

“又不是逢年過節，裝什麼學人家‘每逢佳節倍思親’？我看不像是一封家書，倒更像‘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寫給誰的？是不是韓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