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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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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飛強迫曉曦的當口,被尹夫人逮個正著,男的攆走,作為兒媳婦,家法伺候。

尹家的祠堂,陰風森森,祖宗牌位羅列在長機上,曉曦被推了一把,跌跪在地上,身後的大門砰然合上,白色的亮光倏然收起,她的頭頂被罩上一層霧雲,神經不自覺地抖了抖,心底直冒涼氣。

她不甘心,捶地怨歎:“為什麼會這樣!阿飛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娘也好殘忍,不問青紅皂白就亂下定語。天峻還不知道,他若知道了,會不會相信我?”疏密的長睫抖索著,水汽在上麵凝聚出小小的水珠,深棕色的瞳仁光輝閃映。

阿彥急忙去告訴天峻,因秦翠兒在,故耳語。天峻聽了,一躍而起,晃著阿彥問:“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阿彥固然重複:“夫人發現大少奶奶跟那個閆飛在背地裡拉拉扯扯,大少奶奶被關進祠堂了。”

他僵住了,驚惶的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曉不會背叛我的。”旋即衝出房門。阿彥也忙忙的去了。

秦翠兒大喜,得意之極。

天峻問清楚狀況,尹夫人很氣憤,說道:“自從她跟那個野男人還有糾纏,我就時時注意她。果然啊,真的被我捉住,氣死我了!”

他沒有看見事實,僅憑一麵之詞,不可輕易取信,擔憂的說:“娘,那個閆飛跟她是青梅竹馬,比認識你兒子在先,所以有些來往是很正常的。”

尹夫人氣急,嚎叫著:“兒子呀兒子,你瘋了還是傻了,自己被人家戴綠帽子還替人家辯護!”

他乾脆在椅子裡一坐,冰冷強硬的神色:“曉曦是您千挑萬選的媳婦,她縱有什麼錯處,您應該比我寬懷才是。而且我認為,曉曦不是那樣人,一定是那個龜孫子耍流氓。”

尹夫人正色道:“自從季曉曦進門,禍事就沒有中斷過,出次門惹回事兒,現今把她看的緊,居然讓野男人跑到家裡來了,真不叫人省心。”

“娘,曉曦是您選的,也是我的老婆,您要懲罰她,好歹告訴我一聲!”天峻激烈地說。

“我隻是讓她跪在祖宗麵前懺悔,三天三夜,不許任何人看她!”母子近乎爭吵,尹夫人一聲威嚇,憤憤地走了。

他咬牙切齒,捶胸跌足,祠堂的鑰匙是母親拿著,不經過她的允許,真的進不去。

又到了風冷月黑,祠堂裡沒有一點燈光,黑漆漆的仿若地獄,麵對那許多死人靈位,更覺得自己在墳墓裡一般。

冷風嗖嗖,不知從哪個孔眼吹進的,令人毛骨悚然,她驚懼的瑟縮著,任何輕微的聲響都能把她的心臟撕裂,跳如急雨。

忽而,一團毛茸茸的黑影從旁邊竄過去,她駭異的驚叫出口:“啊!”跌坐著,瞳孔瞪得大大的,胸口急促起伏,“天哪,那是什麼?天峻,你怎麼還不來救我!”偌大的空間,回音陣陣,黑暗中仿佛有無數凶神惡煞朝她瞪看。

秦翠兒趁機使壞,讓人抓了一麻袋老鼠,夜深人靜的時候,鬼鬼祟祟的溜到祠堂前,老鼠傾袋而出,“吱吱”亂叫,胡亂撞進門縫。

曉曦跳了起來,眾多老鼠在她身下亂躥,她橫衝直撞,驚叫:“怎麼回事!好多老鼠,好多老鼠啊!”最怕這東西,拚命的東奔西逃,吱吱哇哇,聲響嘈雜。紛亂中,她退至旁邊的桌案,桌子上放的都是供器,被她這麼一撞,齊紛紛掉在地上打碎,更唬的魂離魄飛!

她與老鼠周旋許久,大呼“救命!”隻有老鼠叫,而沒有人聲,琢磨著地上諸多碎片都是供器,魂飛九天,惶恐的想:“娘最看重這些,若知道被我打碎,定把我打死!”

臨近天明,附近的丫鬟小廝懷著匪疑相互傳說:“昨兒晚上祠堂鬨鬼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還喊救命,嚇得人半夜睡不著。”

另一個接道:“什麼鬨鬼,昨兒夫人把大少奶奶關了進去,擱夜裡黑燈瞎火,少奶奶人又柔弱,肯定受不了。”

鏡鸞和阿珠聽了,惴惴不安,但一想起那種情景,就不禁頭皮發麻。鏡鸞自忖:“那日我親眼見著閆飛追少奶奶,少奶奶說什麼道不依,不可能跟他拉拉扯扯,定是老夫人誤會了。”如此一想,決心找尹夫人給她說情。

尹夫人聞言,半信半疑,再者天峻左右央求,便想給她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自去祠堂看視。

祠堂裡充斥著昨夜狼藉,而未見有人,尹夫人大怒,倒不是為曉曦逃跑,而是那供器。天峻也心裡冰涼一片,秦翠兒瞥瞥天窗,陰笑說:“姐姐還真夠伶俐的,踩著祖宗的牌位,翻牆跑了。”

因天窗在長機之上,且靈位後也真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尹夫人跌足哭號,尹老爺趕過來,看是這幅情景,認為是不祥之兆!

*******

曉曦落荒而逃,昨夜風波,實在詭異,她被嚇亂了心智,狼狽的走在大街上。為不讓人認出,她把頭發撩到臉上,驚魂不定。

旁邊一群妓女在挑首飾,她想快步掠過,卻恰恰相反,腳底一絆,險些兒跌倒。

小芸回身看視那秀發下的容顏,捧嘴兒大笑:“哎呀,大家快來看看,這不是尹家大少奶奶麼?”

眾人紛紛側目,紫荊仔細一瞧,故意的上前把她臉上頭發撥開,露出一張倉惶慘白的麵孔,搖著扇子,奚落的口氣:“尹少奶奶,那可是人人企及的位子,如今卻這個模樣出來,可是被天峻打了!”

“我看被翠兒姐姐打的份兒比較大,妻不如妾,這話可不是玩笑!”

“當時進門的時候多風光,害得人家為哥哥傷心半夜,淪為落水狗,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濃妝豔抹的狐媚子,把她圍得團團轉,個個張嘴嘲謔,似要把她逼入絕地,像妖精。她惶恐的躲避,淚光盈盈,使勁搖頭,喃喃道:“彆說了!我知道你們喜歡他,我又何嘗不是?同樣是女人,何必相互為難?”

“呸!假清高的浪蹄子,你是少奶奶,是落水狗,我們可不跟你一樣。”紫荊洋洋自得,挑眉嘟嘴。

“讓開,讓我走!”她央求,可她們越發圍得緊,甚至朝她吐口水,路人都駐足看熱鬨,許多男人急的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她攬過去,七嘴八舌摧殘掉。

天峻與兩個小廝衝散人群,見正是曉曦,他心疼的護住,那些鶯鶯燕燕不顧一切的圍攻,阿彥粗魯的把她們推開,天峻叫道:“你們都給我讓開!”

小廝護著走出去,小芸不服氣的嚷:“結婚的男人就是會變,哥哥再不是從前的哥哥了,都是那個賤女人壞的!”

閆飛在人群最後,身邊有一個跟曉曦同樣狼狽的女人,他們低聲交流一陣,女人走了。

曉曦看天峻如此用心維護自己,深受感動。他隻想:“無論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尹家的事,都回家再說。”不承想一個女人忽然衝過來,照著天峻的腰一摟,猛一推,曉曦被撞散,閆飛適時過來。

不知使了什麼戲法兒,真正的曉曦被閆飛帶走,天峻反倒把那個女人當做曉曦領著走許久,阿彥發現頭發底下不是曉曦的眉眼!

天峻頓時蒙了,甩開那個女人,大聲叱問:“曉曦在哪兒!曉曦在哪兒!”那女人並不答話,爬起來一溜煙跑了。

他即刻回去找。

閆飛給曉曦聞過薰藥,她暈了,被她抱在懷裡,朝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那時下了大雨,閆飛把曉曦安置在一個雜草掩映的山洞裡。被雨淋過的身體,衣服緊貼豐滿的肌膚,標誌的輪廓大幅度彰顯,那廝看的口水涔涔。

“曉曦,曉曦。”用手拍拍她的臉蛋兒,還以為不會醒,卻截然相反。曉曦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暈沉沉的,望見身邊靠著個男人,不禁一愣。

閆飛生硬的笑道:“曉曦,你醒了。”邪魅的語氣刺人耳膜,把她從頭到尾細細的打量,呼吸逐漸濃厚,“我們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了,我愛你!”懵地把嘴唇壓過去,粗暴強硬。

她下意識的推開他,嘴唇被咬的紅紅的,頭昏腦脹,因藥效未除,視線朦朧混沌,但這個男人她恍惚認得,伸著手指,囁嚅:“天峻……你不是天峻,不要……碰我!”像喝醉酒的人,無法正常對待目前的事。

洞外雨勢越發急促,天色昏黑,更助人欲望飛升。

閆飛貪婪的注視著眼前的尤物,那長長的腿和半露的酥胸,無不讓他咋舌瞠目,便匍匐著往她身上覆蓋。

須臾,曉曦抵抗不過體內欲火焚身,每根神經都酥酥軟軟,閆飛捧住她的臉,用舌尖舔舐脖頸,做足前奏,曉曦已是置身火海,他的大手開始往下滑,嫩如肥凍的雙丘,是他盼望了十多年的!因此激動而急迫,略略發抖。

正欲開始,卻聽雨聲漸歇,夾雜著人聲:“有人看見他們來這個方向的,仔細搜索,一定會有結果!”另有些許人應聲:“尹公子,您吩咐的,隻要有一點點可能,一絲絲希望,我們都會竭儘全力。”

閆飛繃緊了神經,回頭細聽,居然是尹天峻找來了!他急忙起身,把雜草往洞口撥弄,想把洞口掩的嚴嚴實實,不被人發現。

天峻急的亂戰,兩隻眼睛四麵八方不停打看,腳下是嵯峨的岩石,空隙裡堆著小小的水汪,十幾隻腳在其間踩踏。阿彥持著油紙傘遮在天峻頭頂,後麵幾個是衙差,都淋得落湯雞一樣,照走不誤。

知府大人受了尹家好處,自然無論天氣多麼惡劣,任憑天峻支會一聲,立刻派人去辦。

卻說閆飛小心的過了頭,天峻瞅見那洞口有動靜,虧得沒有脫口叫喊,情急之下,反身抽過衙吏腰上的弓箭,崩到最大力度,陡然發射!

閆飛緊張的汗顏筋粗,急急得撥弄著雜草,冷不防的中了一箭,應聲倒地。

天峻等人馬上過去,把阿彥落在了最後:“少爺,少爺,等等我!”

閆飛左臂中箭,血流不止,縱極度憤恨,無可奈何,被衙吏帶走。

此時雨勢增大,天峻看曉曦衣衫不整的躺在壁下,昏死過去,心臟一下子沉到最底,深深地吸口氣,對阿彥揮手道:“你回去告訴爹娘,一切無恙。”

阿彥應了聲,麵對彆處,難為情的說:“大少奶奶這個樣子,老夫人問起來,怎麼交代?”

他痛的幾乎無法答言,整個人顛魂倒魄,整顆心支離破碎,融入目光的除了那個可憐兮兮的嬌女,還有無儘的混沌。猶如有一滴墨,混著水,滴在宣紙上,暈開,片片烏雲,如何也拭不去,反而越擦越皺。

喑啞的告訴阿彥:“今天的所見所聞,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可是那些衙吏……”

“拿銀子堵住他們的口就是了。”

阿彥聽他鼻音濃厚,話語沉重,便急忙按吩咐去做,給他們留下單獨相處和化解的空間。

曉曦不省人事,但被挑撥上去的體溫遲遲不退,燃燒著她,燙傷了他。

多少樓台煙雨中,幾度傷離情。

尹氏夫婦是不能諒解這個兒媳的了,秦翠兒在旁邊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他們不得不認為曉曦是個喪門星,紅顏禍水是真的了!

天峻癡癡地黯然神傷,坐在地上,看著雨,無數顆水珠仿若他心血在滴,冷冷的氣息灌入她的身體,抖了一下。

濕潤的眼睛微微抬起,他的側臉映入瞳仁,憂鬱而心痛,那一副放浪形骸今時竟顯得幾分蕭索。

他不說一句話,也聽不到任何語言,徹徹底底的麻木。一想到她在另一個男人麵前曾那樣裸露過,就五內俱裂,但,自己不是說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應該都能夠大大方方的去倚紅樓尋歡作樂。”現在自己的老婆把那句話應驗了,為何竟生不如死?!

曉曦哭著解釋,她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但看身體上衣衫淩亂……

********

曉曦作為尹家兒媳,犯了三宗罪,第一宗罪:跟彆的男人糾纏不清。第二宗罪:違背公婆命令,觸犯祖先靈位。第三宗罪:進門半年,沒有懷孕。衝著這三條罪狀,尹夫人哭天搶地不讓季曉曦再踏入家門一步,然天峻不依:“娘,她永遠是我的妻子。我已經問過了,是閆飛那個畜生自作多情,她發誓會跟他斷絕來往。還有,她之所以拚命逃出祠堂,是因為老鼠太多,她害怕,又弄壞了供器, 才逃走的。”

“因為害怕就逃走?這算什麼理由,分明是借口!總而言之,祖先們被觸怒,會降罪於我們家,這當口,不能讓她進門!”尹夫人慍怒的說。並認為兒子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天峻堅持不渝,尹老爺忍不住說情,曉曦替自己辯護,眼淚婆娑。

翌日,尹天峻應了秦翠兒要求,去翠庭湖劃船。不知翠兒用了什麼把戲,把天峻綁的死死地,對曉曦格外冷淡。

紫衣每次來看她,她顏容憔悴,消瘦可憐,每每為她抱不平,她都笑著說:“婆婆允許我留下,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天峻的脾氣我了解,他對誰都是忽冷忽熱的。”

沒辦法,紫衣隻能陪著她歎息,因為她自己也有心事,時不時地把閆飛的情況帶給她,不知道就算了,既然聽說,心裡就是個打不開的結。

天高雲淡,風清氣爽,翠庭湖麵荷花漾袂,綠葉翻飛,一艘帶畫廊的遊船徐徐開出一條路,雙槳劃開水麵,“汩汩”的冒著氣泡。

船上歌妓舞姬翩然遊動,古箏陣陣,琴音瑟瑟。

天峻看的眼道直了,翠兒歪在他懷裡,不時拈起杯耳往他口裡倒,知他興起,故笑道:“聽說,災區那裡天降甘霖了,明年會有一個好收成,國家新頒的政策,稅收免了大半,你說咱家是不是就要時來運轉了?”

聽如此說,他回過神,輕輕一捏她的鼻頭,極其愛撫的說:“你的任務是生孩子,生意的事,你就彆管了,反正,三年顆粒無收,咱家的糧食也不會把一個人餓著。”

她想把話題轉移到生意上去,可天峻素來喜歡歌舞不喜歡生意,想跟他在這種環境下講生意,比登天還難。

畫船在湖裡遊行,曉曦在岸上跟隨,翠柳間,倩影流連,卻是孤芳自賞。

天峻隻顧吃喝玩樂,根本沒有看見她,倒是翠兒瞥見,曉曦也在看她,她故意得意洋洋的,攬過天峻的脖子,在他臉頰上印上香吻,然後挑眉回看。曉曦早把臉扭了過去,扶著柳樹,喘息想:“讓我抓到你在外麵偷漢子的證據,就輪到你哭著看我笑了。”因鏡鸞告訴她,她被關進祠堂的那夜,有小廝看見秦翠兒跟一個下人交頭接耳,然後那下人就拎著一個麻袋來到祠堂外。

她知道,一定是秦翠兒搗鬼的,想把她從尹天峻身邊趕走,那是癡心妄想!

附近一個酒館內,又出現那個男人的背影,曉曦怔了怔,往旁邊避避身子,那男人一麵喝酒一麵拿眼往湖麵瞅,可不就是段小生!

曉曦懵地紅了臉,可憐天峻把他看做最好的朋友,他卻暗地裡算計他!他跟秦翠兒是一夥,到底什麼居心?她越想越不安,真想馬上就告訴天峻真相,可船已經行遠了,就算在岸邊揮手,他也不會看到,何況他一門心思在歌姬身上。

局麵就那樣僵持,誰也說不清自己是誰,好像各自待在一個尷尬的位置,難於上前讓人看清。

卻說段小生發現老婆跟天峻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忍,回到家便把慧蝶打的抬不起腰,慧蝶裝糊塗,他全盤揭露,隻在老婆身上出氣,事後便不讓她出門,免得跟天峻會麵。慧蝶看清相公其實有一張虎狼之目,又怕又急,因懼挨打,也不敢隨便反駁,隻百爪撓心的在家院裡關禁閉。

天峻圖個清靜,以為她想通了,樂得自在。

素知紫衣孤身不易,若總送她銀兩,反而把感情衝淡了。

一日,曉曦午後得閒,讓鏡鸞把那日紫衣給的刺繡通通拿來。細細看了她的針法,她便試著做,鏡鸞笑道:“一人一個特點,少奶奶的刺繡功夫,在奴婢眼裡比紫衣姑娘更勝一籌。”

“哦?是麼。”曉曦微微一笑,做了幾個香囊,便用自己精通的針法,繼而讓鏡鸞和阿珠也跟著做,兩個丫頭喜得不得了。忙起來,倒比平日單單的端茶遞水愜意許多。

不日晌午,兩個丫鬟同主子一般換了男裝,清秀瀟灑,氣質潔淨,飄飄灑灑去了紫衣所在。

紫衣自作自賣非常費勁,守在攤位前,不時地打起嗬欠。

曉曦把許多成品加以她送的都給了她,紫衣眼中有淚,也不推辭,隻是感激。因為她要賺許多銀子,好歹把閆飛贖出,不敢把這想法告訴曉曦,自己努力。

自從賣了曉曦做的香囊,紫荊刺繡漸漸地遠近聞名,甚至有不少客人慕名而來,紫衣自是高興,卻不能把這曉曦告訴曉曦去,故滿足不了客人的需求。

曉曦和鏡鸞她們都很賣力,阿珠不禁叫苦:“少奶奶,咱們做這麼多香囊給她,她也不覺得奇怪麼?居然真的到處賣。”

曉曦淡然淺笑,溫柔清脆:“我說咱們整天悶在家裡,沒有事做,閒著也是閒著,做這些純屬消遣。再說,紫衣跟我情同姐妹,當然沒什麼好客氣的。”

鏡鸞也說:“是啊,小丫頭,紫衣姑娘人很好的,你若不想做,給少奶奶斟茶去,順便也給我倒一杯來。”

阿珠衝鏡鸞吐吐舌頭,自去斟茶。

偶然,天峻過來這裡,見有這麼多香囊,甚是好奇,拿起一個問:“莫不是給我做的?一天換一個也挺好。”說著,就把腰上那個舊的摘下扔開,曉曦奪道:“你要戴可以,多少等我給你裝是珠子吧。”

鏡鸞在旁看著掩唇悄笑。天峻略一愣:“聽你的口氣,敢情不是給我做的。”

曉曦怕他誤會,又不好把真正目的道出,假說閒來無事練女紅罷了。天峻便信了,回頭便要求翠兒:“你沒事瞎逛,倒不如安安靜靜的做女紅。比不得曉曦,手也伶俐,我幾日沒去,她就做了一大車。”

“一大車?”翠兒疑惑的重複,深邃的眼睛轉到彆處。

恰值尹夫人給兒媳說教,曉曦乖乖地聽從,這種乖巧伶俐稍微的彌補了那些過失,尹夫人很嚴肅,心氣兒卻也適度的轉好。

次日,主仆三人又在趕活計,門“謔”的大開,登時一驚,隻見尹夫人和翠兒領著幾個丫鬟,丫鬟們各自抱著些許香囊,走上前擲到她臉上。

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噗通跪下,鏡鸞阿珠也急忙下跪,尹夫人雷霆劈落:“你做的好事!”

她心頭猛顫,說道:“娘,我隻是閒的發慌,才找些事做。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可以補貼紫衣的生活,有什麼錯處?”

尹夫人氣的發昏,翠兒殷勤的扶她歪在椅子裡,她促喘道:“你還有臉問我有什麼錯處。作為尹家的兒媳婦,怎麼可以做這種下三濫勾當?怎麼可以胳膊肘往外扭?自己家的事不管,反倒操心起彆人的生計來。”

她怯怯的央求:“娘,紫衣是我最好的姐妹,不是彆人,她生活有困難,我幫助她是應該的呀!”

“應該?好姐妹?”尹夫人譏諷的點點頭,“那麼夫家才是外人咯!”

“不,不是這個意思,娘!”她淚光閃閃,青娥緊蹙。

尹夫人毫不憐恤:“看來我是白白的下了功夫,當時表現得倒是乖巧,卻陽奉陰違!上回把你關進祠堂,那是對你手下留情了,今兒就跪這些青天白日下,讓來來往往的奴才,看看他們的主子多麼醜陋!”即叫小廝進來,鏡鸞阿珠見勢頭不好,紛紛說情。

然好語千句不敵壞言一字來的刺激,翠兒在旁邊加油加醬,尹夫人堅定不移,小廝們進來,拖著她外走。

此時,天峻在倚紅樓聽曲兒,呷了一口酒,擱在桌案上,扇骨敲得“咚咚”響,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很享受悠閒的樣子。

倏爾,小芸拿著一盒胭脂放在他鼻子下,忽有濃香撲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氣的小芸一扭頭,哼道:“有了老婆果然不一樣了,把人家的花粉都攪糊了,討厭!”遂搖身走了。

阿彥忍俊不禁,天峻不以為然的蹭蹭鼻兒,聽台上正唱到關漢卿的‘碧玉簫’:怕見春歸,枝上柳綿飛。靜掩香閨,簾外曉鶯啼。恨天涯錦字稀,夢才郎翠被知。寬儘衣,一搦腰肢細:癡,暗暗的添憔悴。

一時段小生來了,往他對麵一坐。天峻冥冥中正想他,以及他那把藍纓穗兒的劍,見了麵卻不外乎寒暄幾句,不知不覺,竟問到莫慧蝶。段小生故咳了咳,說:“扇子樓剛開張,裡裡外外都需要人,她忙的不可開交。”天峻悶悶的應一聲,段小生刻意取笑:“兄弟,想你嫂子了呀?”

天峻猛一怔,尷尬糊塗,忙道:“小生哥取笑了,作為兄弟,我關心一下罷了,沒有彆的意思。”即用酒壓壓心火。

段小生揚聲大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說:“聽到你置身於季曉曦和秦翠兒之間,女人哪,除了吃飛醋道閒愁,很麻煩的。”

天峻唯唯的點頭:“是是,早知如此,我就一輩子當單身漢,圖個安閒自在!”說著,忘情的又把杯中酒一飲而儘。

小生複又歸坐,從懷裡掏出一麵上好的杭州絲絹,鋪展開,用筆細心描繪台上舞姬之色。

天峻看的癡迷,有時候假比真更動人心魄,能收人心魂。然而,一句“小生哥能否把那柄劍拿來小弟一看?”打亂了他的筆跡,他威嚴陰沉的問:“莫不是兄弟還記得那一劍之仇!”

“不,”他解釋,“我隻是想看看那是一柄怎樣的劍,鼎鼎有名的段老板會握用怎樣的劍。”

小生心裡有鬼,怕他是在懷疑什麼?到底成全天峻了,扇子樓裡有許多客人,卻就不見莫慧蝶的蹤影,他難免疑心:“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既然做不到,乾嘛說天長地久?忽然間就徹底把我忘了。”思想間,段小生拿過劍,他接過看了,再看看這個男人,這柄劍配這個男人,不就是那日土匪的陣仗麼!

********

卻說曉曦被推到家院中那塊空蕩蕩的空地上,筆直的跪著,下人來往,對她指指戳戳,尹家大少奶奶顏麵掃地,形象蕩然無存了。

待天峻回來時,兩個丫鬟撲跪他麵前,哭著道:“大少爺,趕快救救大少奶奶吧!”

知曉曦被懲,他又氣又心疼,暴跳如雷,仍把她名譽恢複,不惜跟尹夫人抗衡,秦翠兒企圖使壞,卻沒空子可鑽。

曉曦說:“我之所以屈服,是怕娘犯病。那個女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威脅,我不會放過她的!”

天峻知道,那個女人指的是秦翠兒,他不認為秦翠兒做了什麼,看曉曦眼神凶狠,倒有些生氣:“她大著肚子,當然對你沒威脅。我告訴你,翠兒順順利利的把孩子生下來也就完了,如若不然,我跟你沒完!”語畢,摔手就走。

她不明白,不明白同一個男人為什麼會瞬息萬變,為什麼可以對任何一個女人掏心掏肺?過後卻是絕情和冷淡。

“他明明說過,那不是他的骨肉,不是尹家的孩子,現在怎好像把他認為己有了!”再不能忍氣吞聲了,也決不允許那個婊子繼續胡作非為。

一日,翠兒裝扮精致準備出門,不妨曉曦走了來,伸手捋著她頭上的流蘇珠墜,笑著問:“妹妹打扮的好生漂亮,怪不得挺著大肚子也能招蜂引蝶,這是上哪兒去?”

翠兒切齒堆笑:“多謝姐姐誇獎,這眼看就要夏天了,房間裡空氣憋悶,園子裡也沒什麼看頭,出去走走罷了。”

“我也這麼打算,沒什麼可做,好想出門散散心,妹妹願意,我倆一塊吧。”曉曦笑眯眯的說,即讓丫鬟備車,就要與翠兒同行。

翠兒有自己所行路線,認為來者不善,無緣無故獻殷勤,討好,不是想象中的季曉曦能乾之事,故借口說:“還是不了,姐姐我倆誌趣不同,想去的地方也大有迥異,還是各走各的。”

曉曦仿佛沒有聽見,拉著她就走,翠兒大聲道:“娘的氣還沒有消,姐姐再出去惹是生非不成!”使勁掙紮,奈何曉曦五指勞扣,笑道:“那是殺雞儆猴,如若我不能出門,那妹妹悶死算了。”

翠兒慍怒的紅了臉,咬牙一掙,因用力太猛,往後跌蹌,肚子正抵著岩石棱,登時捧腹喊痛,曉曦驚怔的站著不動,丫鬟紛紛去扶,裙子裡卻滲出一片片殷紅。

“啊!好痛,好痛啊!”翠兒被抬進房裡,驚動四舍,大夫擁滿了門,尹夫人在裡麵哭叫:“哎呀,我的寶貝孫兒喲!”

曉曦佇立在門外打冷戰,心跳如驟雨。

秦翠兒流產了,一口咬定季曉曦推的她,尹夫人倒像真把她肚子裡的孩子當成了孫子,跟著起哄,曉曦百口莫辯,最讓她傷心的,是天峻為此事打了她一個耳光。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我根本沒錯!”不知從何時起,她也變得倔強堅硬了,不但不承認,並且把秦翠兒拉到二老麵前,天峻也在,翠兒心虛,哭叫不迭:“她害了我的孩子,還想把我害死,天峻,救救我,這個惡毒的女人,真是太可惡了!”

曉曦冷淡而憤恨,對翠兒很粗魯,著實被激怒了,對一個妓女應該沒有輕薄可言。

她惱怒的說:“爹娘,天峻,你們都被這個狐狸精給騙了!就算流掉的真是天峻的骨肉,從這種女人肚子裡生出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天峻大怒,麵紅筋粗,指著她吐沫橫飛:“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她走近他,充滿憐恤和悲傷,“天峻,你被所有人蒙在鼓裡,你自以為風流不羈,所有女人都是你的傀儡,殊不知秦翠兒勾搭著段小生!”

天峻踉蹌後退,頭頂似驟然落了個霹靂,翠兒跌在地上,猜到季曉曦什麼都知道了,她要揭發自己!遂爬起來衝到桌子前,抱起一個花瓶,扭過身照曉曦後腦勺就砸,天峻察見,一把將曉曦攬過去。那個花瓶落在了地上,破碎聲震的所有人頭腦清醒。

“她血口噴人!”翠兒惶恐之極,眼裡布滿血絲,張牙舞爪,聲音慘烈,似一頭發狂的母獸。

“我看你才是血口噴人!”天峻反駁,遂有小廝將翠兒反手摁住,動彈不得。

曉曦急促的喘著,玉麵因一次次的驚嚇而發紅,繼續道:“我親眼看見她跟段小生來往,肚子裡的孽種說不定就是他的!”

天峻僵僵的聽著,若不是早懷疑段小生,曉曦再說一百遍他也不會相信。

翠兒一疊聲的替自己辯護。一直沉默的二老看見這幅境況,心裡也有了底。尹夫人問道:“翠兒,看你平時是個好孩子,我不相信你那麼寡廉鮮恥!我給你一次說明的機會,是不是曉曦誣賴你?”

翠兒淚水漣漣,掙脫小廝的束縛,用膝蓋走到尹夫人麵前,蒼白的小臉兒顯得虛弱,極儘無辜:“娘,就您一個是明眼人。我懷的明明是天峻的骨肉,季曉曦卻不顧一切要把我和天峻分開,還說我跟段老板關係不尋常,她太可惡了!娘,您要替翠兒做主呀。”說著,就伏在老夫人膝上痛哭。

曉曦含冤,欲上前說清,阿珠衝進來往地上一跪,掃了一眼眾人,提著氣兒說:“老爺,夫人,奴婢可以替大少奶奶作證!”諸位的目光便都聚集在這個小丫頭身上,曉曦微笑著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尹夫人道:“你有什麼證據,隻管拿出來。”

阿珠振振有詞:“大少奶奶早就看著她不對勁,所以讓奴婢跟蹤注意。前兒段老板和他老婆來看大少爺,他倆前腳走,二少奶奶後腳就跟上去,段老板把他老婆支開,跟二少奶奶會和,說的都是些……”

天峻打斷道:“不用說了!”

翠兒撲過去掌 阿珠的嘴,又被小廝摁住,尹夫人也不偏她了,因天峻也說:“我早也懷疑了,曉曦這麼一說,我算明白了。秦翠兒真的跟段小生有勾結,這一點不容置疑。”

此話一出,秦翠兒磨破嘴皮子也沒有返回的餘地。

尹老爺還想把段小生找來對峙,天峻道:“用不著麻煩。”然後以咄咄逼人的口氣質問翠兒,“從前,你在倚紅樓當姑娘,段小生幾次三番給你畫像,畫的是什麼?”

翠兒自知暴露,段小生一定對自己痛恨惡絕,仍試圖挽回:“當然……當然是扇麵兒!你也知道,扇坊裡有許多扇麵兒上都是我。天峻,你相信我,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

他吐了口氣,淒絕的說:“為什麼,我對你,對小生哥,那麼的信任,為什麼合起火來騙我?!”

翠兒拽住他的衣衫,哀求不迭,他憤憤地扭過臉,兩個小廝將她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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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天邊劃過一道長虹,經久不散。

天峻在小南樓自斟自飲,他傷心,一顆流蕩的心受傷了,並不因秦翠兒的背叛,而是段小生,他恨不得把自己致死!

從內到外,冰冷無溫,呆視著一個方向,沒有一點玩世不恭的勁兒,心想:“我以為,自己無往不勝,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隻有我玩弄彆人的份兒,而不存在被人背叛的幾率。但現在,段小生背叛了我,和秦翠兒勾結,誆騙我們家的財產。什麼手足之情,什麼恩恩愛愛,都是假的!”一麵想,一麵發瘋的往嘴裡倒酒,一杯又一杯。

曉曦向紫衣說了目今家裡的情況,紫衣勸她把握機會把天峻的心攥在手心裡,她搖搖頭,輕輕地說:“我跟他是夫妻,夫妻之間不應該陰謀詭計的用不完。這一次,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平時的自以為是,通通被人當做愚蠢利用,當然難過。所以,我想讓他冷靜冷靜,他真心裡有我,會回來的。”

紫衣翻了個白眼,笑道:“你跟尹天峻真是一類人,一樣的自以為是。男人,從來都是要讓女人主動去抓才有保障。”

回去後,她打算按照紫衣說的去做,可天峻離開了小南樓,連阿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不過一猜便知:“肯定去吃喝玩樂了,或許隻是單純的喝酒,心情不好的時候,總需要喝點酒來解憂。”

隨即,一小廝來報:“段老板急著見大少爺。”

曉曦冷笑,纖纖十指拈起一根眉筆,在青娥上瞄了幾下,說:“把他趕走,尹家的門再不許他踏進一步。”

除了互不乾涉,沒有更好的辦法,難道去報官把那對狗男女抓起來麼?

自從翠兒無功而返,段小生就氣的吐血,把她打的遍體鱗傷,然後到處找天峻,以求給自己澄清。

然而,倚紅樓的姑娘,天峻已經看的淡了,提不起什麼興趣,故去了萬花樓。

像那種地方,永遠是歌舞升平,快活熱鬨!

他又有些不能自控了,當懷裡抱著彆的女人,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曉曦,想自己這樣難受,就是她害的,如果她一直憋在心裡,或許翠兒會平平安安的給尹家生的大胖孫子,段小生也還是自己的好兄弟。對,都是她的錯,她是個壞女人!

她在等他,可他忽然衝進來,揪住她後腦勺的頭發,照著那如花美貌就打:“我現在這樣,都是你害的!還有臉等我,你以為我會感激你麼?妄想!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見狀,鏡鸞急忙躥出門。

曉曦咬著牙,頭發被拽的生疼,因揚著脖子,聲音略微喑啞,更像嘶嚎:“你怎麼了?你不相信秦翠兒跟段小生勾結,當時怎麼不說?你的驕傲都被他們磨滅,你丟人!在外麵喝了酒,回來在我身上撒氣!”

“如果你不說,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他追求虛幻的美好,整個人都浸在酒氣裡,無法自拔。

“這麼說,你寧願自欺欺人,寧願做個傻瓜,隻要能開開心心就夠了?”曉曦苦笑,一股濃烈的失望凝聚在眉心。

他清醒的時候都在時時渴求美好,喜歡被圍在花團錦簇中,醉的糊裡糊塗時,那更是美好的憧憬了,因為他怕寂寞。

她受到嚴重的屈辱,做個好妻子的夢被他親手捏碎,一定要離開了,尹家沒有人出麵留她,隻那兩個丫鬟,灑淚送彆。

看紫衣神色,她好像非常在意閆飛,隻是嘴上不肯說。曉曦坐在馬車裡,從衙門口經過,再三想進去,卻終究是走了過去。

季家除了季老爺,還有幾個家丁,清瑒貪戀世俗繁華,成天不回家,清月自從曉曦給了她那些首飾,就成日裡跟幾個姐妹聚賭,輸光後居然偷尹家的聘禮,被季老爺發現,氣的發病,把清月趕出門。再者地租子因莊稼欠收而沒有收回,家下夥計也跟著罷工,季老爺貼了家資陪了他們工錢,倒把家業弄的蕭條。

曉曦回來看到這幅景象,心下惻然,看到父親平安無事才稍稍放心。

她不敢告訴父親因何回來,卻從她那漠然喪魂的形景,季老爺猜到了緣由,睜著老眼淚水嘩嘩,把臉上深深淺淺的溝壑填滿:“閆飛說的對呀,我當時氣急,沒有心思琢磨,回到家細細一想,真的在理!”

曉曦振作精神,用廣袖拭去眼角的濕潤,忙說:“不,爹,您彆想太多了,我這趟回來隻是想多陪陪您。古人不是說:樹欲靜而風不寧,子欲養而親不待?女兒沒來得及孝敬娘,自然總想著爹。”

季老爺因諸方不順,心煩意亂,絲毫不能體會女兒的苦心:“我養了你們三個,算是三生不幸,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孤獨終老,不想看見任何人。你若想證明你不是被趕出來的,就給我回去!”

季家似乎不容許她在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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