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道欺人

烏雲漫過天際，不見日頭，也分不出時間。

漫天風沙呼嘯的刮過，枯黃的樹葉被狂風撞得支離破碎。遠處刀兵鏗鏘交錯的聲音摻雜在哀嚎之中，那一片荒原早就一片血色。

淩若摸了摸痛的要炸裂的頭！她不滿的翻了一個身，卻生生被一塊石頭膈的要了老命。

她幾乎是從地上蹦了起來，刺鼻的血腥味並沒有讓她清醒。

“這，這是乾什麼？”淩若看著麵前一群手持彎刀的男人，他們身著獸皮的衣服，讓人心生畏懼。

那些人猶如看著獵物一般打量著她，手中的彎刀閃著寒光。

淩若嚇得手腳不停使喚，膝蓋一軟癱坐在地上。通過這些人之間的縫隙，她清晰的看到不遠處血泊裡的屍體，死狀的慘烈。

麵前帶頭的男人揮刀就要將淩若了結了，淩若看著明晃晃的刀砍向她，突然慌了。

“大哥！大哥！”淩若慌得站起身，“我想問一下你們這是哪部戲？男女主角……”

她話音還沒落，麵前這群手持彎刀的人身後的村落裡衝出來幾十個粗壯的漢子，口中念叨著，“鄉親們，跟這群胡人拚了！”

“衛將軍正在來的路上！”

“咱們不要怕！殺出去報仇！”

那些嘶啞的聲音淹沒在呼嘯的風中，手持彎刀的人聽著這些話緊張的變了臉色，倉皇的砍殺出一條血路，便縱馬西去！

淩若癱在地上，看著眼前的變故，心跳到了嗓子眼！

村民哭嚎著抬著七零八落的屍體從淩若跟前路過。

淩若腦海中不斷閃現方才那柄明晃晃的彎刀，若是這些村民沒有衝出來，她怕也已經成為屍山之中的一具。

村民倉皇的將屍體就地掩埋了，就攜家帶口的出逃。

暴雨傾盆。

她頭腦開始慢慢清醒，拖著麻木的身體跟著人群跑，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斷壁殘垣，像是大火之後殘留下來的無人村。

夜色漆黑，淩若實在跑不動了。

她隨手推開一扇門，房間裡如同外頭一樣漏雨，勉強遮擋一些風寒。

忽然內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淩若險些魂都嚇到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牙齒還是忍不住的打顫，“誰？”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寂，片刻她又壯著膽子問了一句，內間才傳來一陣聲響，一個跛腿男人走出來。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漆黑的夜色之中隻能模糊的看出一些輪廓。

“你……是誰？”

淩若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才小心解釋說，“我是過路的，外麵天黑了又下著大雨，我想借宿一晚……”

話音才落，她卻急急的反悔，同一個陌生男人共處一室才真真是危險！

“我……我去彆處也行。”

跛子並未出聲，內間卻傳來一道老邁的婦人聲音。

“兒啊，可是逃難的人？”

跛子道，“是啊娘。”

婦人拄著拐杖慢悠悠的挪了出來，跛子忙點了燈。

房間裡陳舊的很，四處落滿了灰塵，桌案上放著兩隻碗都破的隻能那個勉強兜住水。

櫥櫃殘破的搖搖欲墜，風一吹就吱呀呀的作響。

窗外風雨大作，屋裡四處都在漏水。

婦人拉著她進了內間，嘴裡嘟囔著，“都是苦命人啊，這裡麵勉強能遮風擋雨，你就將就一晚吧。”

她一邊說這話，一邊將床上一張褐色的獸皮裹在淩若身上。

淩若瞧著那獸皮，腦海中都是明晃晃的彎刀，不由的渾身打顫。

“姑娘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邊城來了？”老婦人目光始終上下打量著她，讓人局促不安。

淩若苦笑，“迷路了，與逃難的家人走散了。”

“這晉安城已經是一座死城了，但凡能逃走的人都已經逃走了。”老婦人不過說了一句話，卻帶著數聲歎息。

末了，她咬著所剩無幾的銀牙，臉上溝壑般的皺紋顫抖了幾下，才罵道：“真是世道欺人啊！”

“如今何年何月，晉安城主事的人都……”

淩若想要趁著機會多打聽一些，老婦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晉安城主事的官老爺早就跑的沒影了，就算他在又有何用？西夷的胡人殺人搶城，朝廷都管不了，這官老爺有何用！”

她情緒甚是激動，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轉而抱著自己兒子哭道，“這世道娘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你還沒有成家，便是我去了，如何有臉麵見你爹！”

夜色如墨，三人各自躺下歇著。

淩若警惕的聽著周圍的聲音，心中的畏懼卻絲毫不減。

直到耳邊傳來鼾聲，心裡才稍稍安定了幾分。

她在昏昏欲睡和強迫自己清醒間反複掙紮，直到沉沉睡去。

朦朧之中，一股溫熱的氣息靠近，接著一股道撕扯她腰間的衣物。淩若忽然驚醒，本能的抬腳踢了過去！

跛子絲毫沒有想到她會忽然醒過來，他悶哼一聲被踢倒在地上。

“禽獸！”淩若咒罵了一聲，抬腿便要跑。

“柱子快按住她，可不要讓她跑了！”

老婦人一把抱著淩若的胳膊，力氣大的她幾乎掙脫不開。

淩若甩開老婦人的手，逃命般衝出屋子！

屋外大雨傾盆，身後追趕的人絲毫沒有放棄。

她清晰的記得那些西夷胡人離開的方向，借此分辨逃亡的路線。

“站住！”

身後跛子的聲音越來越近，她頭也不敢回，一路跌跌撞撞的奔逃。

泥濘的土路本就不平整，雨天越發濕滑，她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爬起來抹一把臉上的泥水，繼續逃命。

天色微微明亮，雨也越發的小了。淩若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哪裡還有跛子的身影。

她如同被抽走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

眼前是枯敗的山林，四處荒無人煙。

她抹了一把眼淚，繼續向前走去。

沿著山林隱約可辨的山路一直走著，天色明明暗暗不知道經曆了幾個晝夜。

忽然，靜寂的山林中傳來笑聲。

淩若一時間不知道是驚喜還是畏懼，她本能的想要躲起來，可是還沒有來得及隱沒身形，便被來人察覺了。

“前麵有個婆娘！”為首的漢子一身粗布衣裳，黝黑的麵容帶著雜亂的須發。

淩若抬腿便要逃走，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扯住！

”你跑什麼？”旁邊稍微瘦小的男人打量了一眼淩若，才開口道，“三哥眼下逃荒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廢話，邊城那麼不太平，誰活膩了不逃去關內。”

他冷哼著聲音教訓瘦小的男人，又瞧了瞧淩若，嫌棄的神情越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