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垂釣
長廊四周閃著微弱的燭光,映照出廊內兩人模糊的身影。鐘妧挑眉想了想,道:“算是吧。不過他是我師父嘛,我當然要聽他的話了。”
林運今天提醒過她,如果有人要問起他們有什麼聯係,一定要說他是她師父,這樣即便舉止親密些,也不會惹人懷疑。
雖然不知道蕭若詢為什麼要這麼問,但不暴露她和林運的身份才是最主要的。
想到此,她嘴角輕抿出一絲笑意,繼續道:“徒弟會聽師父的話不是很正常嗎?殿下的這個問題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聞言,蕭若詢眸中的殺意消退了些。他緩緩道:“你何時認了他做師父?”
“就今天啊。我不是說和他很有眼緣嘛,就認他作了師父。”
“國師主管祀雨的事宜,他能教你些什麼?”楚王皺眉,“不要跟他出去廝混,你如果想學什麼,我可以教你。”
“說的這麼好聽,你又能教我什麼?”
少女的語氣中透出濃濃的不屑。她忍不住“哼”了一聲,帶著幾分活潑的嬌俏。
蕭若詢無聲的彎起唇,微涼的手掌撫上她白嫩的臉龐。
他垂眸道:“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慘白的月光照進寧王府,後院獨屬於正妃的庭院內,不時傳來女子淒慘的叫喊聲。
侍立在門前兩側的婢女絞緊手中的帕子,低著頭,微微顫栗的臉上滿是蒼白。
屋內,寧王撫著手中細長的軟鞭,精致漂亮的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寧王妃趴在他腳下,一身的錦緞衣裳已是血跡斑斑。
女子神情漠然,空洞的眼中沒有任何神采。她靜靜的躺在地上,不反抗,不說話,仿佛今晚所遭受的一切都已成了習慣。
寧王嗤笑一聲,蹲下身,用軟鞭輕輕的順了順地上人柔軟的長發。
他柔聲道:“怎麼,愛妃沒有話說麼?還是說,你在擔心楚王?”
聽到“楚王”兩個字,寧王妃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動容。她低低咳嗽起來,良久,輕聲道:“妾身……不敢。”
“不敢?嗬,愛妃,你的那點肮臟心思,以為本王不知道嗎?”
寧王捏起她的臉,神情憤然道:“你那好情郎蕭若詢暗殺了鎮南侯,拔掉了本王在軍中唯一的親信,你說,本王該怎樣將他千刀萬剮才能解恨?”
眼前的這張臉猶如女子一般嬌俏,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因憤怒而透出點點的猩紅,妖豔又惑人。寧王妃抬目瞧著,嘴角扯出一絲冷冷的嘲意。身上的疼痛鑽心且蝕骨,她輕輕的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布滿哀傷。
“殿下……是因為這事才來處罰妾身的嗎?可楚王的作為,跟妾身又有什麼關係?妾身與妾身的父親,是一直支持殿下您的啊。”
女子神情哀慟,巴掌大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楚楚可憐。寧王臉色變了變,重重的甩開手,站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林丞相,你以為本王還會留你在王府?”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人,緩緩道:“想證明你的忠心,可以。本王聽說楚王這次回城,帶了位女子回府,你去看看那人是否可以成為他的軟肋。”
“愛妃,若是你好好的襄助本王扳倒楚王,等本王日後登基,你便是尊貴的皇後。”
麵前人朝她桀桀一笑,扔下手中的軟鞭。屋內燈火通明,他良久麵露滿足的掃視了一遍女子身上的鞭痕,抬步走出屋外。
身後,寧王妃慢慢的閉上眼,遮去了眸中將湧的怨毒。
她趴在地上,哀婉的聲音漸漸變的冰冷:“妾身,遵旨。”
等朝陽宮的雞鳴聲響過三次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主殿的大國師打了個哈欠,開始起床穿衣。
昨晚答應了小妧要帶她去一品閣吃桃花酥,那裡的座位不好定,他必須得起早。
眼見窗外的天色慢慢的亮起來,林運胡亂套了件衣服,拿起拂塵和通行玉佩就往門外走。
腳剛踏出宮門,一道劍光突然淩空刺來,他慌忙的向後退了幾大步,避開那鋒利的劍刃,這才緩過神往前方看去。
宮門前站著兩位不速之客。
身著白衣的朱源緩緩的收回劍,側身站到一旁。宮道上,一身朝服的楚王陰沉著臉,抬步朝他走來。
林運看著這人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底氣忽然有些不足。他往後退了幾步,訕笑道:“楚王殿下起的好早啊。不知您不去上朝,來我這朝陽宮是有什麼事嗎?”
“國師覺得呢?”
蕭若詢朝他冷笑,道:“國師難道不認為手中的通行玉佩太過礙眼,入本王的王府也太過簡單了麼?你說這讓本王怎麼能安心。”
他伸出手,眸中隨之布滿陰寒:“你最好將通行玉佩交於本王,不然……”
話音未落,一旁的朱源“噌”的一聲拔出佩劍,明晃晃的朝麵前人亮了亮。
林運:“……”
這是……威脅嗎?
可你威脅就威脅,要玉佩乾嘛,這可是陛下親賞的!
然而大國師咽了口唾沫,沉默著,很自覺的將袖中的玉交了上去……
他承認自己很慫,楚王爸爸手握兵權,滿朝文武都忌憚,他一個小國師又怎麼敢反抗?
他隻能在心裡默默的問候一下他祖宗。
晶瑩剔透的玉佩,觸手生涼。蕭若詢垂目看了看,忽的一鬆手,那玉掉到青石板的宮道上,摔的粉碎。
他轉過身,背向已然呆滯的國師冷冷道:“希望國師能長個教訓。若你再有接近她的念頭,這,就是下場。”
說完便揚長而去。
身後,林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懵逼的看著地上已經稀碎的玉,差點失聲痛哭。
這下要怎麼向陛下交代啊?
“蕭若詢,你大爺!!”
楚王府內,鐘妧還在等學長的消息。
院中池塘內的一大群錦鯉翻騰跳躍,她垂眸觀望了一會兒,突然生出個想法。
隨後,少女蹦蹦跳跳的跑到秋果身邊,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話。小丫頭聽完臉色瞬間變了,她猶豫道:“這不好吧姑娘。”
然而身旁的人拍了拍她肩膀,神情歡快道:“沒事的,你去拿吧。”
一炷香後,雲嬤嬤帶著兩個婢女步伐嫋嫋的進了院。她麵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剛抬頭,卻看到前方的少女戴著鬥笠,一甩魚竿,正坐在池邊垂釣。
鐘妧姿態隨意的坐著,不時望望水麵上的動靜。她的腿邊放置著一個木桶,幾尾色彩斑斕的錦鯉在其中遊來遊去,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
雲嬤嬤用手絹擦了擦額間冒出的汗,上前道:“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釣魚。”鐘妧回她,“這裡魚的數量太多了,會影響到池塘的生態。我釣上來一些,等會給膳房作食材吧。”
“這……”雲嬤嬤有些躊躇,雖然聽不懂她的話,卻也沒有出言阻止。這池水裡的錦鯉還是她差人特地放的,希望姑娘閒暇時能看個高興,可姑娘似乎並不喜歡這些。
岸邊少女天真嬌俏,雲嬤嬤抬目看著,良久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昨日她想了一天一夜,如今也算想通了。
皇城內步步險局,殿下每走一步,稍有不慎便會落入深淵,萬劫不複。他太孤獨了,需要一位知他懂他的紅顏知己。而這位姑娘心思單純,卻又聰明通透,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
難怪殿下會對她上心。
此時,池水中的浮標猛地一動,魚線被拖拽著緩緩下沉。守在岸邊的人站起身用力的拉魚竿,很快,一條黑白相間的烏鱧被釣了上來。
少女麵色如常的解開魚唇上的魚鉤,纖細的手抓著魚隨意的看了看,扔進了水桶中。
這副熟練的模樣看的雲嬤嬤眉間一跳,她站在一旁,忍不住搭話道:“姑娘很喜歡垂釣?”
鐘妧回她:“還好。小時候跟外祖父釣過魚,所以會一點。”
說著她將魚鉤穿好魚餌,又甩入了水中。
“雲嬤嬤,您還有什麼事嗎?”
這位女士站在這兒,總不可能是特意的在看她釣魚。鐘妧不傻,從這人略顯局促的言語舉止中,她明顯的能感覺到她似乎有話要說。
聞言,雲嬤嬤嘴角微抿,沒有立刻回話。她抬手屏退了院中的婢女,緩緩走上前道:“姑娘很聰明,老身確實有話,要私下問一問您。”
少女轉了轉手中魚竿,清淩淩的眼睛望向湖麵,道:“如果是問我是不是齊國人,那就不必再說了。我的確是。”
“姑娘您……”身後那人瞳孔驟縮,保養得體的臉上頓時布滿震驚,“您真的是北齊人?”
“真的,土生土長。”
鐘妧騰出一隻手撐起下巴,淡淡道:“如果不是有疑惑,您今日也不會來這問我了吧。不過,你家殿下隻去了一趟齊國,然後就帶了一個女的回來,您心裡有疑問也正常。我並不想向你們隱瞞身份,無論您怎麼想,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會做什麼害人的事。”木桶裡的魚開始不安分的跳躍起來,她伸出腳踢了踢,強迫它們安靜下來。
一邊,雲嬤嬤絞緊了手中的帕子,突然沉默下來。
這姑娘說的不是假話,她心裡清楚。她在宮中待了這麼多年,基本的好人壞人還是能分清的。隻不過,若是以後殿下執意要與身為北齊人的姑娘在一起,隻怕朝堂上的各路官員會極力的阻撓。就算如今的楚王手握重兵,一手遮天,但如果得不到陛下的同意,他也無法給心愛的人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前方荊棘遍布,四麵楚歌。而現下,她卻不知姑娘對殿下是個什麼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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