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江湖恩怨

一套古木檀香製的座椅、一台古箏、一壺小酒，三人進了畫舫之後便被老鴇帶著進了一個雅間，船足夠大，所以上了船就如同著陸一般，並無任何搖晃的感覺。

臨窗望去，遠處亮著燈的畫舫就像散落湖麵的星火，劃水聲時不時響起，美麗的夜色和歌樂和諧地融合在一起，儘管是名揚天下的秦樓畫舫，卻也不失文人騷客的雅氣，正是這種氣質，區彆於青樓濃妝豔抹的脂粉味，這裡每一個姑娘都是帶著淡淡的妝容，真真是扶風擺柳、燕聲鶯語，說話稍微大聲都怕驚動了這微涼的夜。

丫頭替兩人分彆倒了杯酒，外麵有人敲門，丫頭正想去開，結果卻被陸晟搶先一步。

“哎哎哎，我來，我來就行了，你邊兒去。”

正說著，門從裡麵開了，一位梳著靈蛇髻、抹著淡妝的姑娘朝三人微微一福身，道：“兩位公子，要曼瑤服侍麼？”

陸晟忙不迭地點頭：“快進來快進來，哎呀，姑娘長得可真俊！會唱小曲兒麼？不會唱那彈古箏也行！”

叫“曼瑤”的姑娘抿嘴一笑：“我隻會彈彈古箏，彆的就不行了，公子莫要嫌棄。”

“怎麼會呢！我哪兒敢嫌棄啊，快快快，坐坐，丫頭，你乾嘛呢？還不快給曼瑤姑娘倒杯酒！”

丫頭一聲不吭地拿出一隻新的酒杯。

她正要倒，曼瑤卻滿臉好奇地看向陸玉恒，眼波流轉間，似乎被對方淡然出塵的氣質所折服，臉上不禁添了幾分嬌羞。

“這位公子是……”

陸晟趕緊熱情地給她介紹：“這是我二哥，蘇州城最出名的陸二少爺，你可曾聽過？”

“你就是陸二少爺？”曼瑤雙眼放光：“曼瑤早就聽說過你的鼎鼎大名！蘇州城誰人不知道陸二少爺啊？”

陸玉恒禮貌一笑：“繆讚了，陸某隻是靠著父輩才小有名氣，丫頭，給姑娘喝酒可不好，這酒你也彆喝了，拿著點錢去問問有什麼上好的茶，見到了龜公就把錢打賞給他。”

丫頭接過陸玉恒遞給她的半吊銅錢，正想轉身出去，卻被曼瑤姑娘伸手攔住。

“慢一步走，我之前就聽說二少爺愛茶，嬤嬤怎麼沒認出你來，我這就去叫她將早前從龍溪運來的鐵觀音拿出來，二少爺你等等！”

陸晟聽了臉色不大好：“茶茶茶，這裡又不是茶莊，喝什麼茶！？到了畫舫自然是要喝酒的！你彆去！”

陸玉恒也衝她搖了搖頭：“姑娘還是好好待在這兒吧，跑腿的事就交給我們家丫鬟。丫頭，你去。”

丫頭湊到二少爺耳邊輕聲問道：“龍溪鐵觀音？”

二少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銀針。”

“君山還是白毫？”

“君山。”

丫頭意會，於是拿了銅錢往外走去。

陸三少爺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丫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就跟了他們前來。

她前世最怕坐船，基本上一遇船就吐，對汽車、高鐵這些交通工具卻沒有特彆不適的感覺。不過這次上來，除了胸口稍微有點悶之外，她並無其他不舒服的症狀。

正胡思亂想著，前方忽然衝過來一個蒙麵的男人，他手持反光的尖刀，過道上的人都被他嚇得四處亂跑。

丫頭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躲到一邊，誰知後麵忽然追上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看見丫頭大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蒙麵男”趁機拿刀挾持丫頭，她的脖子被用力環住，劇烈的衝擊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站住！彆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她！”“蒙麵男”激動地勒緊丫頭的脖子。

尖刀架在脖頸處，稍一用力就能血濺當場，丫頭花了好大力氣才使自己冷靜下來，但胸口還是控製不住地劇烈起伏。

“你彆傷害她！”男人左右看了看，出於考量，他決定暫時妥協於以丫頭為人質的“蒙麵男”。

其他人聽到動靜紛紛從雅間裡走出來，剛才嚇得到處亂跑的姑娘們也都聚集在一起看熱鬨。

霎時，一艘安靜得隻有絲竹之樂的畫舫變得無比混亂，就連船本身也似乎受到波及，搖搖欲墜。

陸玉恒早就聽見了外麵打鬥的聲音，丫頭剛出去，他心道不妙，於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撇下了陸晟和曼瑤姑娘匆匆走出雅間。

陸晟喊了一聲“二哥”，隨即也火急火燎地跟了出去。

兩人來到過道上，隻見丫頭被一個蒙麵男人持刀挾住，陸元風則在另一頭急得滿頭大汗。

“陸元風，你要是膽敢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她！”

“大少爺……”丫頭艱難地扣住對方的手，隻可惜力量懸殊，她堅持不了一會兒就被“蒙麵男”再次拿刀抵住，刀鋒已然碰到她的脖子，鮮血慢慢滲出，丫頭隻感覺一陣冰涼的刺痛，雙手不知何時染上了血跡。

她拚命告訴自己不要恐慌，並連做幾個深呼吸的動作，隨後眼神堅定地看向前方的陸元風：“大少爺，你按他說的去做，我不會有事的。”

她剛說完，“蒙麵男”狠狠地踢了她一腳，凶道：“閉嘴！臭丫頭，你彆亂說話，不然我隨時了結你！”

丫頭乖乖噤聲，但雙眼還是直直盯著前方站著不動的大少爺。

事發突然，沒有人想到應該處理這種突發狀況。老鴇遲一步趕來，卻也隻能抱著姑娘們哭天搶地，而那些個畫舫上的護衛，此時都不敢上前輕舉妄動。

他們知曉對麵之人就是名震江湖的秋風堂副手——陸元風，而挾持丫鬟的那個“蒙麵男”，則是想要刺殺西域靈蛇王女的叛徒。

江湖人的對峙，他們向來不敢，也不願出手乾預。

眼看情況越來越糟糕，“蒙麵男”忽然大喝一聲“退開”，所有人識趣地讓出一條路，見狀，他拖著丫頭一步步往後退。

走出船倉之後，他指使對方給他一艘小船，陸元風不敢不聽，於是差人叫來了一艘小船。

“你要帶她到什麼地方？”

“哼，這你管不著！反正你彆想在我背後使什麼陰招，我要是有個萬一，那她也活不成！”

丫頭被他勒得脖子生疼，她咳嗽了兩聲，眼角餘光忽然掃到逐漸靠近的陸玉恒。

瞬間，丫頭眼睛睜得老大，她在心裡飛速想了一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情況，然後做足了心理準備和“蒙麵男”死拚到底。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蒙麵男”打算拖著丫頭走下船梯時，陸玉恒忽然從側麵飛撲過來，丫頭狠咬了一口對方的右手，在他疼得鬆手的瞬間，丫頭掙脫“蒙麵男”，陸玉恒趁勢一踢，“蒙麵男”一個踉蹌順著船梯滑下，陸元風隨即趕到將人擒住，場麵頓時得到控製。

“謝謝你，二少爺。”丫頭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謝什麼謝！”陸玉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是你的主子，救你是應該的！不就是叫你出去拿點茶葉，怎麼恁地不小心！”

丫頭是第一次見二少爺如此生氣，他好看的眉心緊緊攏在一起，胸膛不知是因為剛才出力過大還是氣的，正劇烈起伏著。

“我本來是要躲到一邊……”

“對，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失聲叫了丫頭，那人也不會趁機挾持她！”陸元風不知何時來到二人身後。

他懊惱地撓著後腦勺，見丫頭沒事，他這才緩緩籲了口氣。

“丫頭，你快把我嚇死了，對了，你怎麼在這畫舫？”

陸玉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的大哥：“她是我帶來的。”

“哦，原來是玉恒你……”陸元風轉念一想，忽覺不對，又訥訥地開口：“不對啊，你帶她來這種地方乾嘛？”

“大哥，你也彆裝傻充愣了，男人來這種地方還能乾嘛？”

正說著，陸晟氣喘籲籲地跑到三人麵前，一口氣還沒上來，他倒是急得先把話說了：“大哥，二哥，丫頭，你們都沒事兒吧。”

陸玉恒裝似責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來晚了。”

“哎，不是，我……”

丫頭根本不理陸晟，她上前一步向陸元風問道：“大少爺，那人和你有什麼恩怨？你為什麼要追他？”

“他？他是西域靈蛇的叛徒，今夜潛伏過來想要刺殺王女，被我逮個正著。”

“西域靈蛇？王女？”

丫頭正納悶，陸玉恒卻在身後不輕不重地叫了她一聲。

“丫頭。”

雖然聲量不大，但丫頭知道二少爺心裡不快，心想他和大少爺素來不合，也難怪他在這種場合沒有好臉色，於是低頭微微衝著陸元風微一鞠躬，小聲說了句“大少爺保重”，便小步跟上了走在前麵的陸玉恒。

陸晟見狀，三步並做兩步急匆匆追了上去。

陸元風看著丫頭的背影，好一陣鬱悶。但想著她現在已經是二弟那邊的人了，自己身在江湖，再怎麼想要庇護她也得考慮現實情況。

但轉念一想，自己為何對一個丫鬟如此上心？想頭疼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乾脆甩甩腦袋不去想了，轉而大步走向被護衛押住的“蒙麵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