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年苦楚

“韓哥，你沒事吧？”林泉擔心地叫了一聲，韓奕已經在櫃台前站了好久了，低著頭看不到表情，一句話也沒說，安靜得可怕。

就在林泉以為這句話又不會得到回答的時候，韓奕低低的聲音傳來，“我沒事，你下班吧，走的時候把門鎖上。”說完，就轉身上了二樓。

林泉的目光追隨著韓奕上了樓，縱使擔心，卻終究還是沒再多說一句安慰的話。對於韓奕來說，他這個局外人說的再說也是徒勞。而那個老板最在乎的人卻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也不知道那個女生還會不會回來。

“月辰，到家了。”歐遠輕聲提醒了一句，解開安全帶，擔心地看了莊月辰一眼。

莊月辰回過神，看了一眼小彆墅的大門，愣了一會兒才動作緩慢地解開安全帶。歐遠看著她一個動作一停頓，就像被設置成緩慢播放的默片似的，完全不在狀態。這個樣子就算進去了，肯定也會把宋姨嚇一跳的。

“那個人……”歐遠把準備開車門的莊月辰拉了回來，輕聲問：“是出國之前認識的？”

“嗯？”莊月辰看了他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就點點頭說：“嗯，大學同學，他是學攝影的。”

“你跟他……”

“韓奕，他叫韓奕。”莊月辰抿了唇，低下頭去。

“你出國之前跟他告彆了麼？”歐遠並不是想探聽他們之間的故事，隻是沒什麼目的性地問著，算是給莊月辰提供一個傾訴的出口。

“沒有。”莊月辰的眼裡閃過一絲歉意，歪著頭靠到車窗上，伸出手，指尖輕輕地劃過冰涼的玻璃。

“沒能當麵告彆，這不是你的錯。”歐遠憐惜地撫了撫莊月辰的頭發，他想起了莊月辰出國時的情景，“當時你心臟病發，莊叔叔和琳姨是在你昏迷的時候把你送上飛機的，等你醒來人已經在美國了。後來……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是我的錯。”莊月辰閉上眼睛，和韓奕在一起的片段像幻燈片一樣在腦中閃過。“我應該給他一個消息的，哪怕是幾個字也行。分手短信也好，狠心地告訴他不再回國也罷，我應該告訴他的。如果說了，或許他就不會……”莊月辰覺得聲帶發澀，尾音漸漸消失。辰悅畫廊，如果說了，或許他就不會傻傻地守著那個約定，或許他不會白白浪費了幾年的光陰，或許他早就找到了屬於他的那一份幸福。她帶給他的，何止是不辭而彆的惶恐和痛苦，還有他白白錯付的五年青春。

“告訴他了，他就不會等你了麼？”歐遠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應該不會再等了吧，既然沒有希望又何必再等下去。”莊月辰自言自語一般地說。

“月辰。”歐遠輕輕拉過莊月辰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說：“真正的沒有希望，是知道那個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如果換作是我，隻要知道那個人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存在著，就都不會輕言放棄。我想，你的那個人也一樣吧。”

莊月辰的心猛地被牽扯了一下，麵上湧上更大的歉意，不過這次不是對韓奕，而是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歐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莊月辰下意識地握緊歐遠的手，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隱晦地提起莫鳶。莊月辰一直以為莫鳶是歐遠的禁忌，那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美好回憶，從不會也不曾對他人吐露過。莊月辰無意觸動他的心防，她並不想讓他傷心。

歐遠卻並不介意，反握住莊月辰的手鼓勵道：“月辰，去找他吧，不要讓他再多等哪怕一刻。”

莊月辰搖搖頭，偏過頭試圖掩飾臉上的哀傷，低聲說：“他訂婚了，就在昨天。”

歐遠一愣，突然明白了今天莊月辰的反常原因何在，短暫的失語之後臉上浮現出隱匿的憤怒，不過在莊月辰抬頭看他的時候，這一絲並不明顯的怒意很快被掩藏了過去。

“他好不容易重新開始，我卻在這個時候出現，是不是很自私？”莊月辰勉強牽了一下嘴角，突然後悔昨天跟莊月星一起去了訂婚宴的現場還被他看到了自己。

歐遠很想說兩句安慰話，可那個男人訂婚的事實擺在眼前，他拿什麼來安慰人。歐遠皺了皺眉，腦中對那個男人短暫的印象一閃而過，緊接著他想起了那個畫廊。歐遠隻想儘快驅散莊月辰臉上的哀傷，隻要她開心，他可以為她排除萬難，如果隻是一紙婚約那不算什麼。那個畫廊就是韓奕無聲的等待，莊月辰應該知道這一點。

“月辰，如果他真的能重新開始，那麼那個畫廊怎麼解釋？”

莊月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已經恢複平靜，聲音平淡地說：“不需要解釋。歐遠，五年太長了，長到可以改變很多事情。月星讀完了一個大學，莫靜踏遍了半個地球，而本該消失的我更是換了一顆心臟葬送了你和莫鳶的幸福……”

“月辰！”歐遠皺眉。

莊月辰安撫般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歐遠的手背，輕聲說：“如果他能夠拋開過去重新開始，那麼那個畫廊就真的不是問題了，它什麼也說明不了。”

“月辰……”

“我既然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我了，就不該再回頭。”莊月辰截住他的話頭，轉身快速地開門下車，“最近不忙的話幫我再另外找間畫廊吧，這幾天睡眠的確不好我不太想出門。”

歐遠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劃過，用極低的聲音念了一句：“韓奕。”

歐遠鎖好車進屋的時候，就看到莊月辰像以往一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台，等著廚房裡的宋姨做好飯把飯菜端上桌。光看這畫麵，當然看不出什麼問題來，不過如果會被表麵現象迷惑的話，歐遠就不是歐遠了。如果說，韓奕真的開了個畫廊等了莊月辰五年，那麼反過來，莊月辰又何嘗不是把他裝在心裡裝了五年。其實，他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莊月辰一直覺得她欠了韓奕一個解釋，可這五年的光陰，她自己又什麼時候真正快樂過？心心念念地回到這裡，不也是為了心中的那一份希望麼？

在揚帆集團的危機過去之後，大家都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和換了莫鳶心臟的莊月辰是一對，可又有誰真的問過他們的想法。其實，歐遠和莊月辰都清楚地知道，一場換心手術改變不了什麼，莫鳶還是莫鳶，莊月辰也依然是莊月辰。可偏偏當事人清醒了，旁觀者卻迷惑了。

歐遠和莊月辰在大家不知道的情況下，默契地把這份感情轉換成愛情之上的親情，互相依靠，且絕不會成為彼此的阻礙。跳過那個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莊月辰現在無疑是歐遠最珍視的人。所以，儘管知道莊月辰不同意，但歐遠還是在心裡默默地決定要去畫廊走一趟。

在莊家吃過晚飯之後，莊月辰看他拿了外套和鑰匙準備走了，沒什麼誠意地挽留了一句就自顧自地洗澡去了。倒是宋姨一臉關切地勸道：“天都黑了，你今晚就彆回去了，明天再走吧。我明天早點做早飯，你吃了早飯再去上班，你這要是回去了，早飯肯定又是對付著隨便吃了。”

“沒事兒，宋姨，我會記得吃早餐的，您放心吧。”歐遠笑了笑，邊換鞋邊說：“月星今晚不知道玩到幾點呢，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您就不要等她了，早點休息吧。”

“好，我知道了，那你小心開車。”

歐遠往二樓看了一眼，莊月辰應該已經在洗澡了，確定她不會突然下樓來，歐遠伸手把宋姨往外麵拉了兩步，壓低聲音說：“宋姨，月辰作息時間一向規律，您幫我注意一下，她明天要是起早了或是起晚了，您都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

“怎麼了？她是不是不舒服啊？”宋姨雖然才和莊家姐妹相處了一年多，但感情深厚，一聽歐遠的話，立刻緊張地問。

“也不是，她這兩天可能心情不太好。您也知道，她本來身體就不好，我就是怕她休息不好會生病，所以麻煩您幫我看著點。”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放心吧，我會留意的。”宋姨拍了拍歐遠的手臂安慰道，和莊月星他們一樣，她也以為歐遠和莊月辰是戀人，隻是差了一步結婚的步驟而已。

歐遠開車到畫廊的時候，就見玻璃門已經鎖上了，裡麵雖然留了燈但卻空無一人。他可不知道韓奕就住在樓上，所以皺眉盯著玻璃門看了半天，最後連人家手機號碼都不知道的歐大總裁也隻能無奈離開，心裡盤算著明天抽空過來一趟好了。反正莊月辰不出門，被她碰上的可能性基本沒有。

歐遠雖然平時很忙，但為了莊月辰，顯然再忙他也抽得出時間，所以第二天上午十點，開了個會簽了兩份重要文件之後，歐遠就又一次早退下班了。

再一次驅車來到畫廊，這次沒等歐遠開口，林泉就認出了他。雖然才見了一次，但林泉已經默默地給歐遠貼上了“老板情敵”的標簽，所以儘管有“顧客是上帝”的原則約束著，林泉還是用不太友好地語氣問：“先生，您是來我們老板的吧？”

歐遠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說：“是。”

林泉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走到樓梯口，衝著樓上喊：“韓哥，有人找！”

歐遠看著隱藏在牆壁後麵的階梯，猶豫了一下問：“請問，二樓是……”

“二樓是我們老板住的地方，不讓人上去的。”

靠！歐遠在心裡罵了句臟話，早知道他就住在畫廊裡，昨天晚上砸門也把人砸出來了，害的他今天又多跑了一趟，這筆賬以後一定要算在這個姓韓的頭上！

歐遠這邊廂剛腹誹完，樓梯處就傳來了腳步聲，隨著腳步聲的逼近，穿著簡單T恤和牛仔褲的韓奕出現在門邊，看到來人是歐遠之後愣了一下，隨即沒什麼表情地問：“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