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晨

韓奕關掉房間的大燈，隻留了床頭燈，坐在床邊癡癡地看著莊月辰的睡顏。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想想摸摸她的臉頰，可伸出去之後又擔心會吵醒她，手停在半空僵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輕輕地落在了頭發上。

今天一天的心情真的就像過山車一樣，從早上見到歐遠到現在就一直沒平靜下來。直到這一刻，才覺得起伏的心跳漸漸回歸了正常的頻率。韓奕知道，莊月辰這些年經曆的事情肯定遠遠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會主動交代換心手術的事情，肯定也是怕以後因為歐遠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其實，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誤會呢？如果他們分彆五年還能像現在這樣重逢的話，那還有什麼天大的誤會是能讓他們分開的。

換心手術，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不用問也知道當時一定有太多風險，哪怕是出了一點點差錯，可能真的就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韓奕的手終究還是順著頭發緩緩地滑到了臉頰上，很輕很輕地摩挲著。房間裡靜得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韓奕剛想趴在床邊眯一會兒，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伴隨著兩聲清晰的震動。

韓奕嚇了一跳，在見到莊月辰輕輕地皺了眉之後，在心裡狠狠地問候了一下發短信的人，憤憤地拿過手機，本來想把手機調成靜音或者直接關機的，卻看到手機頁麵顯示的發件人是剛剛存了號碼的莊月星。

韓奕點開短信，就見莊月星隻發了一句：我姐睡了吧？

想了想，韓奕悄悄地站起來，小心地走到門外帶上房門。猜想著莊月星應該是擔心姐姐，所以韓奕覺得還是直接回個電話吧，免得短信一直亮，反而影響莊月辰休息。

“喂？我姐呢？”莊月星接通電話一開口就問。

“已經睡了。”韓奕回答，還沒來得及說第二句話，就聽莊月星出人意料地說：“那開個門，我在畫廊門口。”

韓奕愣了一下才三兩步跑下樓梯。剛剛拉著莊月辰上樓的時候忘了關大廳的燈，一下樓就看到莊月星站在門口，眯著眼睛看著他，臉色不善。

韓奕莫名就有些心虛，走過去打開門，笑了一下說：“進來吧。”

莊月星不客氣地一腳踏進來，不過也沒再往裡麵走，隻是站在門口的地方看了一圈說：“你住在畫廊裡麼？”

“嗯，二樓是私人地盤。”韓奕往上指了指，想到前兩天在訂婚宴上剛剛見過，莊月星這不友好的態度也可以理解。

“呐，給你。”莊月星也不廢話，把手裡的袋子遞了過去。

韓奕接過來，好奇地打開看了一眼，就見裡麵裝的是衣服，抬起頭疑惑地看著莊月星。

莊月星撇撇嘴說：“我姐的衣服，反正不遠，我就多跑了一趟給她送過來。”

“謝謝。”韓奕笑著說。

“有什麼好謝的，又不是給你的。”莊月星嘀咕了一句，兩隻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身體來回晃著，似乎是心不在焉，不過嘴上卻不含糊地交代著：“我姐姐身體不好，晚上如果前後溫差太大的話，她就會感冒。一旦感冒的話，吃什麼藥都不管用，一定會發展成咳嗽然後發燒，前前後後要折騰一個月才會痊愈。一般晝夜溫差比較大的時候，我們都會給她開著空調，室內保持恒溫就好，反正她也不怎麼出門。如果你沒開空調的話，記得一定要把窗戶關好。我姐她睡眠很淺，也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所以晚上休息的時候，屋裡不能有一點聲音，也不要有一絲亮光，窗簾一定要遮光。還有，她胃不好，不能吃生冷的東西，就算是夏天也要吃很熱的東西。早飯最好有熱粥或者稀飯，她吃飯很慢，所以要在飯冷掉之前看著她把東西吃掉。”莊月星說著，抬頭看了一下，懷疑地問：“你這兒有廚房麼？”

“有。”韓奕點點頭，笑得溫和，“謝謝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她的。”

莊月星撇撇嘴，“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隻要我姐姐開心就行了。她既然願意在你這裡待著就待著吧，我的號碼你有，如果有事的話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很閒，隨叫隨到。”

“我知道。”韓奕認真地點頭。

莊月星想了想，覺得沒什麼要說的了，就轉身出去。走到門口又停住了，猶豫了一下轉過身，張了張嘴又沒說話，似乎是在思考措辭，“我姐，她之前生病……”

“我知道，她跟我說了，遺傳性心臟病，做了換心手術。”韓奕接過話頭。

莊月星鬆了口氣，“說了就好，免得我還擔心說漏嘴了惹她生氣。”說著，看著韓奕真誠地說：“雖然不知道她跟你說了多少，但你要知道，我姐因為心臟病前後加起來在醫院待了兩年，出院之後因為身體不好，又被禁止出門，在家待了一年多。我們回國之後，我姐也沒怎麼出門，我一直擔心她在家裡悶出病來，可是她不聽我的。如果可以的話，你能經常帶她出去轉轉就好了。”

竟然在醫院住了兩年！韓奕微微皺眉，不過對上莊月星懇切的目光時還是溫和地微笑著，點點頭說：“我會的。”

“嗯。”莊月星略微躊躇了一下，說：“謝謝你，走了！”

韓奕送莊月星出門，看著她過了馬路走遠之後才回到畫廊。關了燈鎖好門，輕手輕腳地上樓回到房間，給莊月辰蓋好被子，檢查窗戶拉好了窗簾，最後回到床邊坐在地毯上，盯著莊月辰寧靜的睡顏看了一會兒，關掉了床頭燈。

一片黑暗中，韓奕一隻手伸進被子裡握住莊月辰的手，然後趴在床邊，緩緩閉上眼睛，滿足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八點五十五，林泉到畫廊習慣性伸手推門竟然沒推開，仔細一看才發現門還鎖著呢，隻好摸出鑰匙開門。以往每次他來的時候，韓奕大多已經把門打開了，很少有需要他開門的時候，除非韓奕前一天跟朋友聚會回來晚了或者像昨天似的心情不好，不過這種情況畢竟很少。

想想老板這兩天的感情事太複雜，林泉擔心他再次受挫，不放心地瞄著樓上，糾結著要不要上去看看。還沒拿定注意，就見門一開，本以為在樓上的韓奕從門口進來了。

“吃早飯了麼？”韓奕習慣性地問。

“吃了。”林泉瞄了一眼，就見韓奕手裡提著早飯，目測是兩人份，本來以為一份是給他準備的，林泉剛想客氣兩句，卻見韓奕提著早飯直接上樓了。林泉眨眨眼，正奇怪呢，突然聽到樓上傳來韓奕的聲音，說了一句：起來了？

林泉一驚，猛地豎起耳朵聽，隱約能聽到一個女聲傳出來。樓上有人？還是個女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林泉驚得差點跳了起來，樓上的不會是李舒芸吧？她是昨晚來的還是今天早上來的？不對！聽韓哥剛剛的話，肯定是昨晚就來了，那個女人在畫廊過夜了！

“嗬——”林泉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個勁甩腦袋，整個人都蔫了。其實就算真的是李舒芸在這裡過夜了也沒什麼，畢竟人家都訂婚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林泉就是不喜歡這個未來的老板娘，總覺得韓奕和她在一起好吃虧。

一大早心情受挫的小員工林泉因為自家老板和未來老板娘在畫廊裡過了一夜而備受打擊，趴在櫃台上悶悶地畫著圈圈，一邊嘀咕一邊聽著樓上隱隱約約飄下來的對話。老板早上一般都是喝咖啡吃麵包的，今天竟然熬了粥！老板不是不讓彆人進他房間麼？把早飯端進房間是什麼意思？……呀！真不像話，竟然讓老板洗碗！

“早~”林夢推門進來，看到林泉立刻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林泉打起精神應了一聲，“來那麼早啊。”

“嗯。”林夢說著，四處看了一眼，湊過去問：“老板在麼？”

“在啊，樓上呢。”林泉撇撇嘴，指了指上麵。

林夢往樓梯口看了一眼，當然肯定看不到上麵，不過她還是好奇昨晚莊月辰回去了沒有，所以試探地問：“他一個人啊？”

“兩個……”林泉漫不經心地回答，說完突然愣住了，猛地瞪起眼睛問：“你怎麼知道不是老板一個人在上麵。”

“呃，隨便猜猜。”林夢乾笑了一聲，強忍住心中的好奇，故作隨意地問：“不是老板一個人麼？還有誰？”

“能有誰啊，未來老板娘唄。”林泉沒精打采地回答，想了一下補充：“就是你昨天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美女，她其實是我們老板的未婚妻，前兩天剛剛訂婚。”

“哎？！”這下輪到林夢瞪眼睛了，樓上的不是莊月辰麼？因為驚訝，聲音也高了一度，“未婚妻？！”

“噓——”林泉嚇了一跳，連忙打手勢，“小聲點，人在上麵呢。”說著，壓低聲音警告：“這位老板娘可不像老板那麼好說話，你以後看到她小心點，她可瞧不上咱們了，眼裡就看得到老板一個人。”

林夢哪裡聽得進這些，滿腦子就隻有“未婚妻”三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捏著櫃台上的一個便簽條，氣得咬牙切齒的。太過分了！昨晚還去找月辰姐呢，今天一早就換成未婚妻了！怎麼可以那麼花心！白白浪費了一張那麼帥的臉！月辰姐一定被騙了！

兩個小員工各自嘀咕著，兀地聽到樓上一聲清亮的呼喚：“韓奕——”然後，樓梯上響起輕巧的腳步聲。

林泉眨眨眼，這聲音好像不是李舒芸。

林夢眨眨眼，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同時看向樓梯口，凝神聽著樓上的動靜，就聽韓奕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說著：“在畫室呢。”

腳步聲一頓，然後飛快地往樓上去了。林夢和林泉沒看對方，但心裡都有一個想法：早知道剛剛到門口往樓上看看就好了！

林泉趴在櫃台上繼續鬱悶，絞儘腦汁地想著以前有沒有聽過那個聲音。林夢則是已經猜到了，靈機一動，拿出準備好的證件說：“我學生證和身份證都帶來了，幫我叫一下老板唄。”

林泉愣了一下，立刻扯著嗓子衝樓上喊：“韓哥，林夢來了，快下來！”喊完之後，和林夢兩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樓梯口。

片刻之後，腳步聲響起，林泉有些泄氣，聽這腳步就知道是韓奕。林夢也撇撇嘴，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把證件都放在櫃台上。

韓奕打了個招呼，把證件給林泉，示意：“複印一下，再把電腦裡的合同打印一份出來。”說完，問林夢：“怎麼樣？什麼時候能來上班？”

“今晚就行。”林夢回答。

“那行，下午按時過來就行，最好提前幾分鐘，有什麼事情，林泉也好跟你交接一下。”

“嗯，我知道了。”林夢說著，視線忍不住往他身後瞄。

林泉一邊按著打印機，一邊看韓奕，想打聽一下樓上的是何方神聖，可是又不敢問出口。

在林夢和林泉的萬分期待下，樓梯上終於再次響起了腳步聲，兩人幾乎是同時屏住呼吸盯著樓梯口，等看清跑下來的人時，又一起倒抽了涼氣。

林泉滿腦子都在咆哮：竟然不是未婚妻！

林夢則是在心裡尖叫：真的是月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