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它在這裡

“大娘，你放心，這事我心裡有數，我明天就去鎮上要。他們再不給，我就睡在他們辦公室門口了，我還不信這邪了。”

李軍鄭重其事，一臉的嚴肅，他確實發狠了，明天必須再去一次鎮上。

“這個，會不會讓你太為難啊，要是鎮上的領導對你有意見怎麼辦？”老婦人也是心地好，見李軍如此鄭重，開始為他考慮起來。

李軍卻是灑脫的笑笑。

“無妨的，這也非您一家一戶的事，是整個村子的事。我不怕領導對我有意見，我怕的是鄉鄰們對我的不負責有意見。”

老婦人激動的站起身來，她抓起李軍的手，一臉的感慨。

“好啊，好啊，我們南頭村總算有人願意出來做些實事了。小軍啊，你是個好孩子，也會是個好村長！”

第一次被人如此誇獎，李軍心裡激蕩，這感覺就如六伏天裡喝下一瓶冰啤酒，從內到外的痛快。

原來做一件好事，做一件益於人民的好事，是這般滋味。

……

馮大娘走了，帶著栓柱一起，以及於那個憨實的漢子，一口飯都沒吃。

還真像他自己說的，回家吃去了。

這一夜，李軍沒能睡好，他心裡不踏實。

錢不是說能要回來，就能要回來的，不然近一個月，李軍白跑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鄉鎮府那些辦事員的拖拉，早就讓李軍厭煩無比。

一個人的拳頭握起來，就那麼大，要是真的氣急，動了手，事情反而更不好辦了。

也許臨行前，去拜訪一下老書記？

李軍隻能寄托老書記會給自己出一個不傳之秘，這才渾渾噩噩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軍難得的沒有聽見咣咣的敲門聲，看來昨晚，王寡婦說不來真的不來了。

李軍笑笑，居然覺得不適應被人吵醒了。

從院子裡扶出陳舊的自行車，掃掃灰尖，就騎上它匆匆的出門了。

今天不去村委會，去老書記家，但路過村委會時，還是進去打了個招呼，說了一聲。

老書記家特彆好認，隻有一屋兩間的磚房，沒起院子，門口種著兩棵大白楊。

兩樹之間用麻繩和一塊木板，做了一個簡單的秋千。

記得小時候，劉穎經常來找老書記玩，這個秋千就是老書記給劉穎做的。她會一邊蕩秋千，一邊聽老書記講過往舊事。

而自己不敢，也不願意來這地方玩，因為害怕老書記嚴肅的麵孔。

而今天，卻來了。

大清早，老人已經起來在門口晨練了，他打是太極，一伸一拉，一緩一慢，極為有節奏和規律。

李軍沒上前打擾，隻在一邊看著。

不過，老人一個轉頭，看見了他，也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李軍啊，怎麼在這裡啊，是路過？”

老人沒其他高齡人不同，不愛擺資格，願意同等相等。便是稱呼李軍，也是全名，完全體現了這個老人的嚴正和規律。

李軍不敢隱瞞，隻說實話。

“老書記，我是專程來找您的。”

“哦，空手來的啊？”老人似乎對李軍的來意，挺感興趣。

李軍尷尬了，但也隻能如實說。

“額，是啊，空手來的。之前陳主任給您送禮來的，被您罵了個半死，我也怕被罵。”

“哈哈……”

老人爽朗的大笑，聽李軍這般說，心情很是不錯。

“那下次早上來，怎麼也要記得給老年人帶份有營養的早餐，若是你怕花錢，可以先付上，再來找我要嘛。”

李軍有些錯愕，沒想到，平時嚴正的老書記，也有詼諧風趣的一麵。這與他以前的認識格格不入，不過，就今天的氣氛而言，很良好。

也許，來此一行，獲得的東西會出乎意料。

“老書記放心，下次一定來之前，一定好好準備，猜一猜您老喜歡吃什麼。”李軍輕輕的笑著。

老人卻是如發現新大陸，頗有些驚奇。

“喲，小家夥說會說話了，可以啊。有什麼事，也直接說吧，看你站著怪難受的，去我屋裡坐坐。”

老人領先進屋，李軍隨後。

這房子和他的主人一樣，簡潔，乾淨，看著就不像一個寡居的老人住所。

“我今天是專程來請教您的。”

“哦，那你想請教什麼，升官發財？如果是這樣，我可教不了你，就算我教你了，你根基太淺，也學不會。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啊，便死了這心。”

老人一坐下，那股子頑固和刻薄的性格就暴露無疑，完全沒了在屋外的隨和。

好在李軍對老人性情，一直有了解，不以為然。

“要是真問升官發財，也不敢來問您，我今天想再去趟鎮上。”

“去做什麼？”

“要錢！要南頭村，兩百三十一戶的退耕還林補償款！”

老人沉默了，過了好久，他才抬起頭來，平視的望向李軍。

“你怎麼要？”

李軍苦笑，他若是知曉怎麼要，如何要，今天就不來此地了。

“沒想出來。”

“實話，大實話！可是你對我說實話，有什麼用呢？”老人仍然望著李軍。

這話該怎麼接？李軍的意思表達的很明顯了，就是來這兒取經的，老人反問，卻讓李軍無所適從。

李軍隻能嘴角半開半合，硬著頭皮，還是直接道明了。

“我，我自然是想請您老為我指點一二。”

“嗬嗬……”老人輕笑，搖頭。

“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李軍愕然，他想過老書記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也想過老書記會拿捏他一二，但李軍是真的沒想過老書記會拒絕。

為什麼？

老書記不是本村人，但他的威望之高，幾乎沒有人可以比肩。其原因無非是老人做了太多太多，為村民，為鄉鎮，為國家的大好事，大實事。

“您……”

李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他的心沉到了穀底。

“年輕人，世間任何陌生的路，不是你不知曉時，彆人告訴你一兩條捷徑，就可以走遍天下的。”

“要用心！”

“天下萬事萬物，最怕有心人。”

“它在這裡！”老人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

李軍直到離開老書記的屋子，老人仍然沒告訴李軍應該怎麼去做，如何去做。

年輕的村長，迎著風，騎著自行車。

在鄉間的黃沙路上，顛簸前行。

李軍不知道此去鄉鎮府，又是怎樣的結果，但老書記的一席話，雖沒指點出一條明路。

可也讓李軍知曉，他今天不是去北頭村擺平有些傻愣的李二牛，那般的簡單。

而是去戰鬥！

用胸膛內，那顆滾燙的心，去戰鬥！

……

“站住！你哪個單位的？”

一個保安，盛氣淩人的橫擋在李軍麵前。

李軍扶著自行車，提著公文包，任何人一看就都知曉是從鄉下來的窮乾部。

恐怕這也是一個小保安，敢擋下，喝問的原因。

“我是南頭村村長，李軍，要見領導。”李軍目中平靜。

“你說是，就是啊？”

小保安卻是不開竅的，或者他本身就是故意的。

古人有話說，宰相門房七品官。

小小鄉鎮府，自然比不上宰相府邸，可小保安的氣勢比七品官大多了。

李軍來了多次，雖沒和這個小保安打過交道，早已經滿肚子火氣。

“我說是，就特麼是！”

“給我讓開！”

李軍一把推開小保安，跨上自行車，就直奔裡而去。

“嗬嗬，你小子給我站住！”小保安被推的一個踉蹌，頓時大怒，追著李軍就去。

鄉鎮府跑了近一個月，熟門熟路，直接奔著財政部就去了。

一推辦公室的門，還是前幾次接待他的辦事員。

“哎，這位同誌，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呢？”那辦事員慌慌張張的將電腦屏幕關閉，帶著慍色向門口的李軍喊道。

小辦事員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李軍還是一眼看見了屏幕上遊戲的畫麵。

“是你啊，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等等嗎？”

小辦事員見門口站著的是南頭材的村長，叫什麼李軍來著，緊張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神色很不耐煩。

李軍沒辦法，隻能嗬嗬笑的，進了辦公室，隨手關門。

“汪秘書，你也知道我來了不知多少次，相應的材料啊，文件啊，都提交了。可這款頂怎麼還不下來呢，你也知道我們村的狀況，都等著錢用呢。”

姓汪的辦事員，漫不經心的揉捏著自己的手指。

“這個啊，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又提交了什麼申請電路改造的費用嘛。不是我說啊，沒錢呢，就不要搞這些東西，是吧。”

“鄉鎮上雖然下了文件，責令整改電路安全，可你們南頭村沒錢，總不能老讓鄉鎮府來養活你們吧？”

“要知道，其他的村子都有意見了……”

李軍深吸了一口氣，暗道：不和他計較，不和他計較。

“唉，汪秘書，我們村實在困難，你看看能不能再幫我催催？”

“不好弄呀，要知道，我們必須等業林局的將今年上報名額統一出來，有了詳細的報表，財政這塊才好撥款。”

“你讓我們去催催，可業林局也不屬我們管呀，話說的重了，得罪了業林局，這之後的工作更難做。”

“你說是不是，李村長？”

“那我們南頭村的補償款……”

李軍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