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半路偶遇

其實容筱熙這個消息並不是從府裡聽說的。她待得從楚氏那裡離開後，連聽雨軒也未回，便徑直趕去了善德堂。

近日大雪初晴，地上舊雪未化，路途行來不便。容筱熙帶著綠枝兩人乘車趕到周大夫那裡，已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因為流民人數尚在增加，一時半刻並不能離開，容筱熙向來體恤下人，便未叫車夫等待，打發人先回去了，讓他黃昏之時再來接她們。

容筱熙在榮德堂裡並沒有尋得周大夫，仔細問了才知道，周大夫一早便出診去了。

容筱熙看到這堂裡昨日一晚上又多了不少人，便又張羅著置辦了不少衣物生活用品，再將新來之人記錄在案，轉眼便到了中午。

周大夫剛進門便看見容筱熙忙前忙後的身影，不覺心中大為欣慰，越看越覺得新收的小徒弟很是符合自己的心意。他親自招呼著容筱熙用了午膳，又將容筱熙叫到了藥堂中，叫旁人接手了其他雜事。

“這是為師大半生的積累才得了這薄薄一小本。為師也算是看儘了前人心血，又走了不少路，爬過不少山，雖不能說嘗儘百草，三五分也是有的。這紙上繪製的都是為師親眼所見，親身所感，雖有疑惑，但也是詳儘標識了。熙兒你便拿去觀看，有什麼疑問，儘管提出來，為師能解答的，便會儘力而為。”

周大夫這一席話說的頗為謙和。然而容筱熙看著他手裡的那本書，心知珍貴，也不知花費了師父多少心血才得到這麼一本，暗自感慨不已，恭恭敬敬收進懷中。

周大夫又仔細吩咐了一番，並未多留容筱熙，便叫她自行離去了，臨末了還不忘提醒容筱熙莫忘初心。

容筱熙是個聰明人，師父如此認真待他，她心中也半是激動，半是高興。在這一世能得到周大夫的認可，也是一大幸事。

隻是莫忘初心……

初心是什麼，容筱熙心下不由苦笑，她不是丞相，肚裡承不下大江大海，隻是希望母親和弟弟可以過上舒心日子，小病小災她能替他們擋上一擋便好。

容筱熙一路思緒翻飛，帶著綠枝走出善德堂，見時間尚早，便並未遣人去叫車，而是和綠枝兩人沿著大路緩緩行去，想著如此散散心也是好的。沒走上多久，不想卻碰見了位她最不想見的人。

荊玄正背對著她，站在路邊與他人敘話。容筱熙對他的背影再熟悉不過，穿過人群一眼便看見了荊玄。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越不想見誰偏偏要碰見。

容筱熙四處望去，便看見了一家熟悉的鋪子。她連忙快行幾步，避進了那間胭脂鋪。

胭脂鋪的老板也是熟人。這間鋪子是容筱熙經常關顧的，就算她自己不能時常來，也會讓婢女經常來看一看有什麼稀罕物件。老板有什麼好東西也會差人打一個招呼，久而久之便也熟識了。

老板見容筱熙進來，趕忙迎上來，“容小姐，好久不見。我這左眼皮跳了一早晨，便知道有喜事發生，如今見到小姐，我便立刻明白了，原來是會有貴人光臨啊。”

“李姐姐，您才是我的貴人！”容筱熙掩唇笑道，目光悄然瞥了一眼門外，見荊玄依舊背對著她，“說來我也是恰巧路過，最近可……”容筱熙忽然笑容一僵，李老板見到她這個表情，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便見到兩個男人向這邊走來。

容筱熙看著荊玄越走越近，便一時站不住了，拉住李老板道，“姐姐，裡麵可有隔間？”

李老板見容筱熙神色慌張，又偏頭看了一眼門外越走越近的兩人，心下了然，不知這容家小姐是在躲哪一位呢！她促狹笑道，“有有有，容小姐快進去吧，再不去可是躲不掉了呢！”

“李姐姐！姐姐，你……”容筱熙雖然已經活了一世，但畢竟是個女兒家，被李老板這一調笑，一時便紅了麵頰，跺一跺腳道，“我一會再與你解釋。”說罷便拉著綠枝拐進了內室。

不知荊玄為何要來這胭脂鋪子，可是要買來送給哪位小姐？容筱熙想到這，不免有些氣悶，果然是生性風流慣了的，前幾日還在圍著她轉，沒幾日這可就換目標了。

荊玄走進鋪子便皺了皺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抱歉抱歉，我這人粗慣了，受不住如此濃鬱的香氣。”

那與他同行之人容筱熙不認識，隻覺得麵熟，大概應該是與荊玄一起做事的人。隻聽那人哈哈笑道，“大人，胭脂何事，都做顏色染芙蓉。這小女兒一事，雖不適合放在台麵上說的太仔細，然確實彆樣。”

“若不是你將我叫來，我……啊欠！”說著荊玄便又是一個噴嚏。

“二位大人，我這‘一紙流香’可並非你們所想的那般……”李老板笑意盈盈，剛想繼續介紹卻被那人打斷了，“老板，那你這個鋪子名聲如何，向來不用我說，我也是聞名而來。我來這，我……嘿嘿……”

李老板沒少見這種人，無非是這公子哥想買點小禮物討得哪位姑娘歡心罷了。

“公子如何稱呼？”

“免貴姓朱。”

“原來是朱公子，”李老板知道雖知道，但她這種聰明人又怎麼可能直接戳破客人的心思，尤作苦惱道，“公子可是來為自家姐姐妹妹們添置的？隻是公子可知道姑娘們的喜好？”

那人連忙點頭，道，“老板說的正是，實則是妹妹。隻是我哪裡知道什麼，無非是圖個新鮮，正巧路過這鋪子，便來問上一問。最近可有什麼稀奇的，拿來我看看！”

又是一個碰巧。李老板心思一動，便說道，“您麵前的這個便是了！”

荊玄看著那胭脂，仿佛想起了什麼，著魔了一般拿起放到鼻前聞了聞，“這個味道……”

“大人？”

聽得聲音，荊玄猛的一回神，訕訕笑道，“我隻是覺得這個味道略微熟悉。”

李老板聽到荊玄的話，瞬間便知曉了，那容小姐躲的人便是眼前這位。她狡黠一笑，暗暗向裡屋看了一眼，“正是呢，不久前容家大小姐才買過。”

“你是說那容家嫡小姐？”朱公子將手裡的胭脂放下，“聽聞那位可不怎麼受寵，哪裡有閒錢來買這些。”

“朱悠然，買就買，說這些做什麼！”荊玄聽到這話心裡不太舒服，再聯想到前幾日在容家見到了那些，不由有些心疼容筱熙。隻是這情緒來的突然，讓荊玄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才見了兩次麵而已，怎麼就對她印象如此深刻。

那朱公子被嚇了一跳，他哪見過尹王這般，一時也有些尷尬，發覺自己這麼說出來確實不妥，便道，“殿下，我這說的也是實話……”

李老板聽到這稱呼心中一跳，“這位是……”

“尹王殿下。”

朱公子話音初落，李老板便矮身跪倒在地，還未行禮，便被荊玄扶了起來，“老板快彆多禮，把我當尋常客人便好，慕名而來而已。”

荊玄原本也未曾想來，他正是剛剛碰見這朱公子，便被找了借口拉進了這間鋪子，進門之時他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匾額——一紙流香。他其實並不熟悉這間胭脂鋪，唯一的感覺便是名字倒還風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