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畝方塘一鑒開
6.愛情最是偉大,最後卻敗給了驕傲
我突然明白,在這場愛情裡我們都勢均力敵,他失去的是一個關於我的未來,我毀掉的是他本來承諾好的世界。——《失戀33天》
瑟瑟趕到醫院僅僅用了兩個小時,我不知道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態馬不停蹄地來見他,但是我知道,她終究是愛他的。
沐子希最後依然沒能給我一個完整的解釋,然後一如往常地留一個背影給我,我隻能看著他離開,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瑟瑟守在何念蘇的床前,眼睛空洞,顯得出奇的大,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守著他,終於在第四天昏倒在他的床側,她剛剛被安排出去休養,他便轉醒,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蕭……怡……”
我驚呆了,輸了營養液走到門口來的瑟瑟也驚呆了,窗台外麵的大風呼呼作響,時間快得如流水,突然就是五月,重慶的五月天氣轉暖,多雨,纏綿悱惻,多寒風,肆意亂竄。
醫院的深夜向來安靜,突然被一聲尖嘯打破,cici跟著米才諾風塵仆仆趕過來,瑟瑟以一個僵硬的站姿麻木地看著腥紅的“手術中”三個大字,我扶著瑟瑟的肩膀卻一句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漫長漫長的寂靜……
醫生帶著悲戚的表情推門出來說著千篇一律的說辭,“對不起,我們儘力了,請節哀。”
然後大步流星走開,護士推著蓋了白布的床出來,瑟瑟突然衝上去,眼淚全部肆無忌憚地砸在他蒼白的臉上,她哭著喊:“何念蘇,你給我起來啊!我等了你十年,十年你都相安無事,好不容易我要幸福了,你還沒有看到我幸福起來,怎麼可以拋下我?!你這樣子丟下我,我怎麼辦?!你給我起來啊!何念蘇!!!”
cici用涼薄的眼神看著這一切,米才諾也隻是攬著她的肩不動聲色,護士拉都拉不開瑟瑟的身體,我過去掰她的手,她攥得死死的,一個指節一個指節得掰開,她忽然轉過頭來看我,我直接僵住了,護士和cici直接尖叫起來,瑟瑟的眼睛緩緩淌下兩行液體來,顏色豔麗,灼傷我的眼睛,輕風在走廊回響吹起我的長發,那是血!!!
她說,“你都欠他的,欠他的!他都欠我的,欠我的!蕭念蘇,你欠我的……欠我的……”
護士撒手逃開,米才諾扶著cici到處去找醫生,何念蘇麵容安靜地躺在那裡,悠長悠長的走廊輕風穿透身體,隻有我們兩個人,隻有這一句詰問,時間和恩怨就倒退了十年。
2008年嚴冬。
何念蘇和秦瑟瑟是心城高中最有希望考取名校的兩個人,學校對其極為重視,故事開始在我十二歲回到心城之時。
新年的除夕夜,媽媽在心城忽然得了禮物——一棟房子。
距離高考112天。
何念蘇突然到學校辦理了退學手續引起軒然大.波,校長老師輪番說教,他都不理,秦瑟瑟對老師說,“我去吧。”
他們的關係被公開承認,有老師笑言畢業了先發喜糖,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最愛的那個也是最先妥協的那個,秦瑟瑟去了他的家,一切真相明了,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忽然何念蘇就狠狠地抱著她,她感覺有分明滾燙的液體落在她的脖子上,跟著也難過起來,他說,“瑟瑟,等我強大便回來娶你。”
他的家事她不問他也不說,那是一個少年所有夢想的破滅之夜,那是一個少女遙遙無期的等待最初。
第二天,秦瑟瑟跟老師說,“他已經走了,每個人都應該有自由的權利。”老師啞口無言,後來學校挖空心思培養秦瑟瑟,秦瑟瑟三天兩頭逃課,心城所有的危機隱藏在暗流湧動之下。
2009年,三月。
爆發。
阿九一個人一把刀直接殺進心城最大的夜總會知罪,一舉成為心城的傳說,爸爸終於從新疆回來,童嘉瞳一個人支撐著自己和妹妹的生活,那個時候我們還是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
緣起於一場聲勢浩大的火災。
我年紀尚小一無所知就在我媽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半道上又碰到被人追殺的阿九,順手救了我,擄走我的人我連臉都沒看清,然後遇到了童嘉瞳,她看著火光衝天哈哈大笑,阿九那年才十六歲。
她們兩個帶著我騎著摩托車在國道上狂飆,極速甩開了一路追殺阿九的人,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江淺。
離開心城三天。
我回家的時候媽媽已經收拾好行李要跟爸爸回去,外公坐在沙發上抽煙,我忽然想起阿九和童嘉瞳,我說,“我不走,我要待在這裡讀書。”媽媽隻愣了一下,沒有說話,爸爸笑意盈盈,他說,“好。”
我的劫難自此開始。
我不知道何念蘇的親生母親會是我媽媽,我不知道那棟房子是何念蘇的爸爸送的,我不知道秦瑟瑟當年為了何念蘇竟會那麼大膽一把火企圖燒死我,我也不知道我離開的那三天竟然埋葬了這麼大一個陰謀。
故事是後來何念蘇講來的。
我離開的那三天。
蘇格把秦瑟瑟綁起來給何念蘇打電話叫他回來,蘇格是他的父親,他跪在他麵前,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的說,“火是我放的,蕭念蘇,還有那個女人,一個奪了我的名字和母愛,一個生下我就把我拋棄,我以為她死了,可是她竟然敢帶著家人回來,憑什麼她還過得那麼幸福?憑什麼她們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家,還要搶走我的父親?!憑什麼蕭念蘇能擁有這一切?!我恨她們!!是她們欠我的,欠我的……”
是多少年前他絕望地喊,欠我的……她一輩子都欠我的……
蘇格死在那一夜。
是多少年前他義無反顧踏上浪子路,一去不回頭,耳邊響徹的是父親的臨終遺言——“念蘇,我很愛很愛你媽媽,可是當初是爸爸辜負了她,我們說好的以後生的孩子都叫念蘇,你媽媽終其一生都沒有對不起你,那個孩子更是無辜,念蘇,不要恨,我用生命來換取你的原諒,念蘇啊,不要恨。”
秦瑟瑟失去他也是在那一夜。
我失去我的念蘇也是那一夜。
他自始自終都沒見過他的親生母親,漂泊十年。
秦瑟瑟也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其中恩怨,隻是她信他,他叫她幫忙做她就義無反顧,比如放火,比如綁架我。
她隻是那麼……那麼……卑微的……愛著他……欸……
本是所有人看好的金玉良緣,約莫死在那一刻,十年,輕易地就過去了十年啊。
瑟瑟無比悲戚地看著我,她說,“原來你竟是他妹妹。”
她說,“當年你才這麼大的個子,眼睛那麼那麼亮欸。”
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大約腰際的位置,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來,我的眼瞳眯得如麥芒一般,語氣清涼,“當年的那個人,原來是你。”
蕭念蘇。
何念蘇。
思念。
蘇格。
我的母親,宋思念。
他的父親,蘇格。
“秦瑟瑟,整個局我才是生生的受害者,你和何念蘇處心積慮地接觸我,不管當初你們是抱了怎樣的心思,這一個月,我很開心,米才諾也好,何念蘇也好,你不用有丁點顧忌,他們兩個於我不過是好朋友,說起來,我還真是單蠢,居然輕易就相信了你們的話,米才諾當年就是由著這借口讓我身敗名裂,如今……還是那麼輕易地相信了你們。”
“蕭怡,故事都是真的,情誼也都是真的,隻是可惜,你從小關愛不缺、眾星捧月,不費吹灰幾乎所有人就都圍著你轉,所以哪有一帆風順的人生,活該你追了五年都沒能得到沐子希。”
“是,在所有人看來,我是家裡的獨生女,活的像個公主,父母愛著,、老師捧著、朋友慣著,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有一群人慣著我讓我各種囂張各種得瑟,隻遺憾的是,我不知道竟會有那麼一個人如此深刻的憎恨著我,最後來告訴我,我的一切都是從他手裡搶來的。”
“蕭怡,帶他回家。”
“好,嫂嫂。”
瑟瑟看著我,忽然俯下.身來抱著我嚶嚶哭了起來,無限延長的走廊與時間,我眯起眼睛看著明晃晃的慘白的燈光,想起何念蘇最後說的話——蕭怡,我原諒你和媽媽,求你帶我回家。
本是我的哥哥欸——
秦瑟瑟的未婚夫叫白小白,很務實的一個人,很有錢。
婚禮如期舉行。
在重慶,在江淺,在天下食府。
新娘是秦瑟瑟,新郎卻是何念蘇。
一場盛大的冥婚。
愛情最是偉大,最後卻敗給了驕傲,我想,白小白應該很愛很愛瑟瑟,絕不會如她所說,僅是一見鐘情,或許那是另一個關於騎士的童話,本該是新郎的白小白,作了伴郎,我是伴娘。
一場水晶童話終於接近尾聲。
瑟瑟的嫁衣腥紅,整個天下肅穆,背景音樂是白小白安排的《一直很安靜》,cici和米才諾,白小白和我,秦瑟瑟和何念蘇,六個人,多好的數字。
空蕩的街景想找個人放感情
做這種決定是寂寞與我為鄰
我們的愛情像你路過的風景
一直在進行腳步卻從來不會為我而停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你說愛像雲要自在飄浮才美麗
我終於相信分手的理由時候很動聽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我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
以為自己要的是曾經
卻發現愛一定要有回音
我們的愛情像你路過的風景
一直在進行腳步卻從來不會為我而停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除了淚在我的臉上任性
原來緣份是用來說明
你突然不愛我這件事情
瑟瑟看著何念蘇的臉,整個天下被白小白包下來,服務生全部被遣散,安靜的可怖,她提著裙擺伏在他的身旁,忽然放聲哭了起來,那是瑟瑟壓抑了許久的爆發,而我們全都隻能看著,也隻能看著,對於彆人的痛苦我們永遠都沒辦法感同身受,哪怕你愛她深入骨髓,她的啜泣轉而變小,字句逐漸清晰起來。
“何念蘇,這個世界並不是誰缺了誰就活不下去,當初我愛你,我便願意為你掩掉所有光芒,追在你身後,把所有的驕傲卑微到塵埃裡,是個人都會疲憊的,何念蘇,這個世界會有人風雨不動地愛著你、等著你,也會有那麼一個人會為我在天光大亮之前奔赴一場未知的生死。”
“何念蘇,你看著啊,我就要幸福了。”
她輕輕笑起來,火紅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光線流轉,我卻忽然掉下淚來,為我母親,為我自己。
宋思念,我親愛的媽媽,你最愛的人死了,現在你最愛的兒子還沒有見過你,也死了。蕭怡怡,我親愛的自己,瑟瑟的話說的多好啊,這個世界沒有誰非誰不可,我可以為你生不如死為你卑微到塵埃裡,也會有人會為我在天光大亮之時奔赴一場未知的生死。
偶像劇都是騙騙小孩子的,童話故事都是開玩笑的,誰說王子愛上了公主從此以後就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愛情接近尾聲,戲劇拉向終場。
如果很多年後再回過頭來看那一天的場景,一定會難過的落下淚來,那是江淺的初夏,夕陽還剩下最後光芒的傍晚,四周清涼的塵埃聚攏來,男人和女人,站在暮色中的天下,他們六個人,彼此交錯著各種各樣的目光,悲傷的、心疼的、憐憫的、同情的、愛慕的、冰涼的,像是各種顏色的顏料憑空揮灑在一張大白紙上,攪拌著,最終變成了漆黑混沌的一片,在叫不出名字的空間裡,煎熬翻煮,倒騰出絢爛扭曲的圖案,在年華的窗上,蒙加上各種蒸騰了的灰色,就這樣被強加在紙麵上,拓印出一幅畫。
就像是被相機突然定格的黑白相片,無論刹那的眼眸是多麼的驚心動魄,也像是被哢嚓一聲,醞釀起來的悲傷永遠無法察覺。
這讓我忽然想起來,我和沐子希的那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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