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憶少年（上）

鐘男聽完盧步凡的話之後，發瘋似的騎著單車衝了出去，隻留下孫美美一個人站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她不明白鐘男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也不明白他騎著單車是要趕往哪裡。隻是當他轉身騎著車子離開的時候，她的右眼皮“突突突”地跳了起來。

她想到“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立刻坐上了盧步凡的車子要去追趕鐘男。

不一會兒她便看到路口處停著一輛車燈不斷閃爍著的大卡車，和躺在地上模模糊糊的人影的時候，心裡不祥的預感就更加明顯。她拍著車門要求盧步凡停車，並在停車的一瞬間衝下了轎車，直奔到倒在地上的那個人影身邊。

當她看到躺在血泊中緊閉雙眼、臉色發白的鐘男的時候，眼淚立刻流了下來。她從來沒有這麼真切地感受到過生命原來如此脆弱。她顫抖著雙手想要抱起鐘男的時候，盧步凡一把拉住了她，並迅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孫美美大腦一片空白地看著盧步凡，盧步凡則一邊把孫美美往轎車裡塞，一邊對著其中一個帶著墨鏡的男子道：“開車，立刻把她帶去端木濤那裡，越快越好！”

“我不走！我要看著鐘男平安無事！”孫美美想從轎車裡掙紮出來，卻被盧步凡一個手刀砍暈過去。

他看了一眼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孫美美，喃喃道：“對不起，這是鐘男交代過的，隻要是他受了重傷，我一定要保護好你。現在鐘男明顯是被人陷害的，那麼那個凶手一定就在這附近，為了你的安全，也隻能這樣了。”

他對著黑墨鏡打了個手勢，黑墨鏡就一踩油門飛奔了出去。

盧步凡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鐘男的傷勢，肋骨斷了幾根，內臟看樣子也受損了，呼吸微弱，如果再晚幾分鐘過來說不定他就會死了。這樣想著他抬起了頭，救護車恰好在這個時候趕到。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地給鐘男做了檢查，然後把他抬上了救護車。

盧步凡一個跨步也跟著上了救護車，醫護人員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卡車是怎麼撞到他的？”

“那不是我的卡車。”盧步凡知道醫生顯然認為是他開車撞了鐘男，為了防止被警察抓起來審問又耽誤時間，忙解釋道，“我走到這裡的時候，看到卡車停在路邊，車上沒有人，地上卻躺著一個，就知道司機肇事逃逸了，於是趕忙打了救護電話。”

醫護人員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開始給鐘男做緊急搶救。

盧步凡這才想到要報警，隻是他覺得既然凶手敢把卡車留在現場，就證明有信心不被警察查出來是誰。那麼這樣一來線索又斷了，隻是祈禱鐘男能平安無事。

話說，孫美美這邊，一群戴著黑墨鏡的人“砰砰砰”使勁砸端木濤房間的門，其中一個懷裡還抱著昏迷了的孫美美。端木濤正坐在客廳裡和陳明吃燭光晚餐，聽著這敲門聲心理異常不滿，想著到底是誰打擾自己難道的休假，皺著眉頭趴在貓眼上想看看外頭是誰，如果是偵探社的人就不開門。

他透過貓眼看到外麵站著的一群戴著黑墨鏡的身材魁梧的大漢，瞬間臉就蒼白了起來。他一邊哆嗦著一邊回到屋子裡，對著一臉疑惑地陳明道：“這下咱們可是在劫難逃了，他們那群想要滅了咱們幾家偵探社的勢力終於奈不住性子了，砰砰在外麵砸門，懷裡還抱著孫美美，不知道是被他們殺死了還是怎麼了。要不你先躲起來，我給他們開門。然後我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就趁機從大門跑走。”

陳明聽著端木濤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卻還是不緊不慢地把一塊牛肉塞進嘴裡，道：“你去開門吧，我就坐在這裡和他們談談。”

端木濤臉色越來越難看，看著陳明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隻好硬著頭皮又走到門口。敲門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敲門的人戴上了白色手套掏出一把螺絲刀，準備撬門。他覺得就算是來殺自己的就來吧，於是一咬牙一跺腳一下子打開了門。

那個男子抬起頭摘下墨鏡，端木濤這才認出來他竟然是盧步凡身後跟著的那個“黑無常”！他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看著他們懷裡抱著的孫美美，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黑無常”咧開嘴笑了起來，對著端木濤道：“起碼讓我們進去歇一歇喝一口水再說吧？”

“嗬嗬。”端木濤乾笑了幾下，讓開了門口，讓幾個戴著黑墨鏡的彪形大漢走進了屋子裡。

幾個大漢把孫美美放到客廳的沙發上，摘下墨鏡一個個眼中飽含期待地等待著端木濤倒水。

陳明優雅地切下一塊兒牛肉放到嘴裡，站起身把要去倒水的端木濤一把拉住，讓他坐到了椅子上，隨後自己慢慢走向了那幾個大漢。大漢上下打量了一番穿著一身雕花旗袍極其美麗的陳明，一個個都眯著眼睛色眯眯的看著陳明。

陳明也不著急，慢慢坐到了沙發扶手上，對著幾個大漢道：“你們知道我們兩個是什麼人嗎？”

其中一個男子搖了一下頭，陳明一下子將他的手彆到身子之後，其他幾個人立刻站起身想要過去想揍陳明，陳明冷哼一聲，雙手一用力雙腳踢開了那幾個靠近她的大漢。幾個大漢還想起來反抗，“黑無常”立刻喝止了其他幾個人。

剛才“黑無常”因為自己的社長在陳明和端木濤麵前丟臉了一次，於是想要讓幾個大漢教訓他們兩個一頓，沒想到這個陳明不是省油的燈，一下子就把幾個大漢給踢開了。

他對著陳明鞠了一個躬道：“實在對不起了，我的幾個小弟剛才不知道您是叱吒風雲的明兒爺，所以多有得罪了。”

陳明笑笑，對著幾個目瞪口呆的大漢道：“他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假惺惺地在這裡道歉有用嗎？我陳明不吃你這一套，回去告訴你們盧步凡社長，除非他親自上門道歉，否則這次我一定不會再輕易放過他了。”

“黑無常”臉色立刻蒼白起來，一下子跪在了陳明麵前，連叩了好幾個頭道：“明兒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這次是我自己自作主張，和社長沒有關係，還請您繞過我們社長吧。大不了，您要是覺得不解氣，狠狠地揍我一頓也好啊。”

陳明慢慢走到“黑無常”麵前，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好啊，那我就再原諒你一次。再有下一次，可不會這麼簡單了。”

“黑無常”連連叩頭，感激陳明饒過了自己。

陳明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昏迷未醒的孫美美，又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怎麼回事？”

“黑無常”歎了口氣道，將事情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

陳明托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道：“看來這次的事情不是那麼好解決。既然卡車留在了現場，那麼肯定是偷來的贓車，無論怎麼查也查不到肇事者到底是誰。”

“不過我覺得鐘男一定看到了凶手的真麵目。”端木濤接話道：“你們這群人跟著我一起去醫院，明明留在這裡照顧美美。”說著從衣架上隨便拿過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後和所有的大漢呼呼啦啦下樓去了。

陳明看著一群人離開，來到孫美美的身旁坐了下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眉頭緊皺，仿佛做了什麼噩夢一樣。陳明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額前的劉海兒，對著她喃喃道：“姑娘，你真的吃了太多的苦了，是不是該放鬆下來了？”

孫美美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仿佛剛才陳明的話他聽到了一般，不再那麼發愁了。陳明歎了口氣，慢慢站起身，從屋裡抱出一床被子蓋在了孫美美的身上。

窗外有月光撒了進來，淡淡地在她的頭發上鋪開，如同蒙上了一層美麗的嫁衣。

“黑無常”開著車在路上飛奔著，開著的車窗吹進來的風把端木濤額前的劉海兒全吹的翻了過去，樣子看上去好不滑稽。端木濤完全不在意，一邊捋著頭發一邊對著“黑無常”道：“你說，盧步凡查處了多少線索了？”

“黑無常”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幕後黑手是懷城市的某個官員。”

端木濤聽到他的話一下子就想到了鐘男的父親。雖然鐘男來到偵探社的時候並沒有表明自己的爹就是市長，但是通過平時的表現來看，他慢慢看出了鐘男的父親就是市長鐘世傑。這次的事件很多方向都直指懷城市市長，所以鐘男才會突然失控想要回家去質問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但是，當鐘男被卡車撞到的一瞬間，他父親的嫌疑就徹底洗清了。就算他爹是幕後黑手也一定不會對他這個兒子下手的。

不一會兒，車子就到了懷城醫院。端木濤一下車就迅速衝向了醫院的手術室。沒走幾步，就看到一臉愁容在手術室門口來回徘徊的盧步凡。他的麵色很不好看，顯然在裡麵搶救的鐘男情況不容樂觀。

盧步凡一抬頭就看到端木濤，立刻迎上去對著他道：“怎麼辦？鐘男的情況不容樂觀，已經決定通知家屬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家人的電話，也不知道現在怎麼做才好。”

端木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現在這裡等候吧，鐘男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死去的。”

盧步凡看著端木濤眼神堅定地看著手術室亮著的燈，心裡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找了個座位坐下，祈禱著鐘男一定要平安無事。

兩個人在手術室外耐心地等著，心裡總是充滿擔心。他們時不時抬頭看看手術室的燈，既希望燈快點熄滅，又希望能不要那麼快的滅掉。就這樣在糾結中，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醫生推著鐘男從手術室中出來的時候，端木濤第一個衝了上去。他看到鐘男胸口微微起伏著，就知道他已經被搶救了過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他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看了一眼端木濤和站在他身後的盧步凡道：“患者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隻是還需要靜養。畢竟受到了撞擊之後又中了毒，能搶救過來已經實屬不易了。我們用了很多藥物來治療患者，可能會產生什麼副作用，到時候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有什麼副作用產生了。”說完，便把鐘男推進了一間病房。

盧步凡也舒了一口氣，覺得鐘男沒有被自己害死真是太好了。隻是當兩個人冷靜下來的時候，才想到醫生說的中毒。

“鐘男不僅被撞了一下，居然還沒下毒。看來那個人是非要把鐘男置於死地不可。”端木濤皺著眉頭開始思考起來，市長的嫌疑擺脫了，那麼還有誰呢？

盧步凡皺著眉頭道：“難道真的是市長？隻是市長為什麼要和咱們幾個過不去呢？”

端木濤搖搖頭道：“絕對不是市長，我可以贏我的人格擔保。隻是為什麼咱們偵探社一個一個的受襲擊，這也很值得奇怪。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不要聯係鐘男的家人，免得他家人擔心。”

盧步凡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端木濤堅定市長不是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也堅決不告訴鐘男的家人。難道……盧步凡腦子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趴在端木濤的耳邊道：“鐘男的父親該不會就是懷城市市長鐘世傑吧？”

端木濤覺得事到如今也不應該隱瞞了，於是點頭道：“是的。而且這個市長對自己的兒子疼愛有加，肯定不會狠下心來殺了自己的親兒子。”

盧步凡點點頭，覺得端木濤說的很對。這些事情還要從頭再想了，這樣想著，他不禁又歎了口氣，心裡發愁起來，看來這件事遠遠沒有表麵上的那麼簡單。

孫美美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眼皮上，一下子驚醒了她。她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發痛的脖子，看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床被子。

她環顧著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試著回憶了一下昨晚的記憶，突然想到自己看到了鐘男倒在血泊中，隨後就被盧步凡塞進車裡打暈了。

想到這裡，她的腦子混亂了起來。她剛想站起身的時候，聽到臥室裡有什麼動靜傳了出來。她的神經立刻繃緊了起來，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向著無論如何都要先從大門出去。

她慢慢移動著步子到了大門口，手一觸到門把手，身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醒了啊？”孫美美愣了一下，轉過頭就看到站在陽光裡暖暖地笑著看著自己的陳明，瞬間長舒了一口氣。

“明兒爺，我怎麼在你這裡？”孫美美轉過身子向著陳明走了過來，看到她慢慢把沙發上的被子疊起來抱緊了臥室裡。

過了一會兒陳明從臥室走出來，給孫美美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道：“你昨晚被王牌偵探社的人送到了這裡，然後端木濤和那些人一起去醫院看望鐘男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了，昨晚端木濤給我打來電話，說鐘男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你收拾收拾，吃過早飯咱們就一起去懷城醫院看望鐘男。”

孫美美喝了口水，覺得自己並沒有食欲，隻想著快點見到鐘男。陳明看出了她的想法，也沒有多說什麼，走進廚房開始忙活著做早餐了。孫美美覺得即使自己沒有食欲，也不能影響陳明陪著自己不吃早飯，於是放下杯子走進了廚房開始幫忙。

兩個完全不會做飯的女人在廚房裡忙活了半天，終於做出了兩份看上去還能吃的蛋炒飯，然後端到桌子上慢慢吃了起來。雖然看上去不好看，不過味道還不錯，兩個人吃過飯後心情也好了不少。

孫美美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中有些憔悴的臉，不禁拍了拍臉道：“打起精神來！一定要找出凶手！”

站在洗手間外的陳明沉默地聽著裡麵孫美美一遍又一遍地對著自己打氣，心裡有些難過。孫美美真的太努力了，讓外人看起來都那麼心疼。想到這裡，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幫著孫美美一起找出凶手。

過了好久，孫美美才從洗手間出來。因為太過用力地拍自己的臉，整個臉頰都是紅紅的。陳明也沒有詢問，而是穿上了旗袍，把頭發束起來，坐在沙發上優雅地喝著紅茶等著孫美美收拾。

孫美美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又用手梳了幾下頭，就急急忙忙地對著陳明道：“明兒爺，讓您等我是在不好意思，我收拾好了。”

陳明慢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杯子拉著孫美美一起下樓去了。

兩個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端木濤和盧步凡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正坐在病房外麵思考著凶手會是誰。他們看到打扮的一絲不苟又靚麗非凡的陳明，心裡不自覺地對她產生了崇拜。同樣是一晚沒睡，陳明還是這麼美麗，再看看自己，完全變成了矮矬窮的架勢。

孫美美跑過去就要推門而入，端木濤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道：“一定要輕，不要打擾到他休息。”

孫美美點點頭，一推門“噗通”一聲就撞到了放在門口的架子。端木濤和盧步凡臉上同時出現幾道黑線。

孫美美不好意思地對著幾個人擺擺手，然後走了進去。一走進病房，她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幾個人立刻把頭湊向了病房門口，瞬間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病房裡，鐘男坐在那裡，一臉茫然地看著幾個人。他的眼神迷離，陽光灑在他的眸子中亮閃閃的。

“鐘男，你醒了？”陳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對著坐在那裡也不說話的鐘男道。

鐘男的眼神更加迷離，他環視了一圈病房，開口問道：“這是哪裡啊？”

“懷城醫院。”陳明答道，“你昨晚被人撞傷了。”

其他幾個人一直處於吃驚的狀態，靜靜地聽著陳明和鐘男的對話。鐘男看著麵前的幾個人，眼睛在孫美美的身上停頓了一下，道：“那麼，你們是誰呢？”

幾個人瞬間絕望起來，他們仔細看著鐘男的眼睛，發現他並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於是都沉默了下來。

最後還是陳明問出了一個問題：“那你叫什麼名字？”

鐘男抬起眼睛來慢慢思考，突然感覺頭痛了起來。他一邊捂著腦袋一邊道：“我，我也不知道。”

幾個人看著表情痛苦的鐘男，心頓時沉了下去。窗外的陽光很好，但卻照不進幾個人冰涼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