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露
一片片,一團團的白色煙霧嫋嫋升騰著,朦朧間,尋著本能軌跡的他在其當中緩步走著。
就算放眼望去,四周除了煙霧,還是煙霧。
就算是可以將一切空虛心境填滿,猶如仙氣一般的煙霧,還是煙霧。
他原本波瀾不驚的心態,隨著那些煙霧,時高時低,時快時慢,時濃時淡,他就在這時,回了一下頭。
“……逸,蒼逸,蒼……逸……”身後斷斷續續的呼喚呢喃,便是他回頭的原因。
“這裡是哪裡?你,不!你們是誰?”平淡得不似他自己的聲音,仿佛迷路的不是他自己。
我……怎麼會……?發覺了聲音的異常,他驚駭得不能自已。
“聲音……這不是我的聲音!你……你們是誰?!”驚慌無比的心境,和依舊冷淡如清水的語音,儼然形成的對比,是那麼的突兀和明顯,而發出這聲音的主人,也發現了現在周圍的環境,與剛才的清一色白的不同之處。
紅,紅色,跟他的頭發和眼睛相同的紅色,在純白色的煙霧中蔓延了開來。
那紅色是煙,是水,更是空氣,有色無味的紅色迷宮,展現的是絕美的景色。
而被這迷宮包圍的他本身,儼然變成為了它的一部分,那亮麗的紅色秀發,和堪比酒紅色水晶還要稀有還要奪目的赤色眼瞳,就是鐵錚錚的證明。
“我……我們是上……一(同時說出二,三,四,五,六……一直到二十九)代的……”一大群人參差不齊的說話聲,卻是一樣的聲線,一樣的聲調,一樣的沒有起伏,就有如機械一般。
此起彼伏地說話聲哄哄然斷斷續續地響起,可是,到了“的”字之後的語音卻十分的模糊,使得被同樣此起彼伏的數字,轟得頭昏腦脹的他,根本沒有聽清楚。
而這次,他卻失去了再次得到真相的機會了。因為他的身旁有人呆不住了。
“叩~~~~啦~~~~快給本老娘醒過來,你這摔一下,就鬨昏迷的軟蛋!!!”一隻猶如鋼鐵所鑄的硬拳,夾帶著萬夫不可擋的破風之力,向著他的麵門轟過來。
隻聽“嘩啦”的一聲,他所躺的木床正式宣告英年早逝。
而剛剛還躺在床上昏睡的他,早已移至離自稱自己是“本老娘”的女人背後的三米開外。
“這難道是現世報嗎?不過,用得著這樣嗎?這可是連小英也打不出的,額……”望了一眼已經看不出原型的木床殘骸,由於剛剛轉醒而腦袋轉不過來的蒼逸一下子有點詞窮,接著他打了一個哆嗦,然後在心底呐喊出了發自於內心的話,“實打實的,力道足以讓我不得善終的終極奪命神拳啊————!”
他,蒼逸,經過二十幾個小時的昏迷,終於醒過來了,隻是,他所要麵對的這個潑辣女人,以及周圍的陌生環境,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你是誰?這裡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裡?”就好象稍微習慣了自己在夢裡的聲音,蒼逸顧不得女人的呲牙裂嘴,劍拔弩張,如是問道。
蒼逸睜開眼睛的第一刻,映入他眼簾的便是,一張中性而又充滿野性美的臉龐,或許,要不是她的胸部上有豐挺的shuang feng,他就會以為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了吧。
臉上沒有任何的粉飾,顯得那麼的自然;眉毛沒有任何的勾勒,卻宛似新月;稍翹的鼻子與盈潤的紅唇,相互靈動地呼應著,前者看似趾高氣揚,卻極有分寸,而後者不怒而威,含著一般人不曾得到過的,超越凡俗的自信心。
而最令他終生難忘的就是,麵前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神中帶著的是好奇、警戒,以及一些莫名而又深奧的某種感情。
這種種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就宛如他的體內有著無數個自己。
那些“自己”的存在,催動著他的心臟,快速而又有力的律動,與在他麵前的女人影像,交織成了一部有聲有色的音樂視頻。
再看周遭的情況。
整齊和雜亂,這兩個互相矛盾的形容詞,能夠說明著周圍環境的一切異常。
整齊——無論是書架書桌,還是大衣櫥,隻要是大型的家具,不管是風水方位,還是美觀的整體形象,都看上去十分的舒服,如果將這些家具一起拍成一張照片,抑或是畫成一幅寫實畫作,都可以直接升值為上百億的高價藝術品,即使這些家具隻是普通的紅木家具。
雜亂——如果那些個擺放整齊的大型家具,是一個外殼的話,在外殼裡的內容則有點不堪入目了。
一張滿是腳印的小桌子缺了個腿,被整個翻倒在地;好像本來放在其上的幾盤點心,和類似紅燒肉的菜肴,有絕大部分撒在了木製地板上,而且被踩得麵目全非;從書架上拿下來的書本,幾乎支離破碎地被隨意地,丟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就在蒼逸以連自己都不敢想象的高速,跑到野露身後的零點一秒後,四枚形狀好似長方體的大型“暗器”,便分彆往他麵門的四個不同方向,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射來。
這四個朝著蒼逸飛射而來的大型“暗器”,有著與野露剛才施展的奪命神拳,大相徑庭的力道。
“《人中100問》、《昏迷急救常識》、《穴位基礎指南》,額,這本是《按摩療法百科》……”如果野露出拳頭的力道是屬於陽剛的話,那麼,她發射“暗器”的力道便屬於陰柔的了。
而這種速度則正好能夠讓堪堪躲過攻擊的蒼逸,清清楚楚地看到“暗器”的“真實身份”。
原來,這四枚投擲過來的“暗器”,是四本有關於醫學的書籍。
然而,大概隻有剛剛厥過去的蒼逸,才明白此中的弦外之音。
難不成……?
“本老娘我的名字叫野露,這裡是隨界啊,你不知道嗎?”回答著,臉色微紅的野露,不著痕跡地抹了抹發紅眼角邊的透明液體,不過,這一絲不易察覺的細根末節,並沒有逃過視力還算不錯的蒼逸的法眼。
野露她……竟然哭過?!為什麼呢?對於女人心思一向遲鈍的蒼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這樣的他卻明白了一點,那就是——
她是在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擔心我嗎?為什麼呢?我和她不是才見麵幾分鐘嗎?
儘管剛醒過來的蒼逸已經十分疑惑不解了,不過,野露的心裡也好不到哪兒去,她腦海裡泛濫著的,無數碰撞得叮當響的問號,以及那其中還參雜的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欣喜中帶了些微的疼痛,悲傷卻有幸福陪伴左右,留下眼淚的那一刻,在胸口湧溢而出的喜悅心情,讓她自己覺得他們已經相遇了幾千年。
那些不是一時一刻可以產生的情緒,也不會憑空一下子就能夠冒出來,而幾個小時之前,明明沒有對他有這些感覺的呀,怎麼回事?
“我應該是第一次遇見這家夥啊,怎麼會有這種奇異的感覺呢?”身在其中的野露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而就在她反應過來的那一刹那,她的拳頭早已脫離了自己的指揮,朝著還在昏睡的蒼逸臉上奔去,蒼逸也就那樣醒了。
接著,不期然的,野露的回憶之門打開了。
話說,時間回溯到二十四個小時之前。
昨天是乾坤教接待新人的第一天,乾坤教的新人接待日在每年都有十天至半個月之多,每年的開始日期都不相同,一般隻要新招滿了100個新人,招收人員活動就會結束,接待便會在此後日開始。
而異變就發生接待日當天的下午。
野露麾下的一位接待員,在前天的清晨巡邏的時候,中了獵人狩獵用的陷阱,而受了重傷,無法在接待日正常完成任務,所以,這應該是教中中高級人員的任務,便落到了她這個頂頭上司身上。
但她還不是最倒黴的,倒黴的是,在強勢如她的威逼利誘下,而工作量加大兩倍的其他部下們。
因為審美觀奇特的野露,有著與之相應的“潔癖”,脾氣古怪的她自然免不了,會對大部分教中新人,從頭到腳地評頭論足幾番,然後被她篩下來的家夥,就成變成了其他可憐部下的包袱。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向反複無常著稱的她提出異議,因此,她便堂堂正正地將她所負責的新人,全部集中在大廣場上,進行正式的篩選工作。
這個大廣場的長和寬,大約皆是三十五米左右,她吩咐部下手工製作的講台在正東麵,一棵主乾直徑大約十幾米的大白楊樹,正巧就在她的正對麵。
“叩~~~~啦~~~~”聽,她的聲音還是那麼嘹亮啊,以她的口頭禪為“開幕詞”,“評頭論足”一般的篩選新人活動正式開始。
“你!”野露正色道。
“額,啊,啊,哦,虎護法,何事?”顯然沒反應過來的新人A回道。
“你的胡子太長了,剃掉!”表情一本正經的她,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隨界裡的人類分為兩種——先天人類和後天人類,先天人類為“妖”,此種人類出生時就是人形,然後到了一定的年齡,就可以變成一種動物,並能與人形互相轉換,但是,其數量稀少。
後天人類乃“怪”,他們是以動物的形態誕生的,如果他們想要變化為人形,便必須經過長時間的修煉,才可以在一定時間內維持人形,此種人類較先天人類的數量多。
這兩種人類的出生是隨機的,他們的動物形態也是隨機的,故而,這個世界以“隨”為名。
“可,可是,護法,在下是一隻貓啊,沒胡子,叫在下如何捉老鼠呢?”新人A明顯是屬於後者,現在他正一臉為難。
“嗬,”想到了什麼的野露,滿臉帶著令人發悚的陰笑,厲聲道,“來人,這裡有鼠護法的天敵,將他帶下去,從此不準他接近內殿方圓百米以內,以免發生不必要的事故……”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裡跳出兩個黑衣人,半拖半扯地把顯然沒有預習過,乾坤教內部高層人員名單的A帶了下去。
除了身為牛怪的教主,和身為羊怪的副教主以外,他們所創建的乾坤教成員卻無一例外的,都是屬於“妖”類的那邊的。
其中,以四大護法為首當其衝:鼠之屋波、虎之野露、鱷之怪刃(失蹤),還有鷹之托裡(已死),他們分彆負責防禦外敵,攻擊明裡對乾坤教有害的敵人,為軍事活動出謀劃策,以及執行暗殺行動。
乾坤教一向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被動思想政策,因此,鼠之屋波的地位在教中,是無可厚非的,不可動搖的。
也就是說,隻要有什麼人說要抓老鼠,等於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自掘墳墓啊!
“你!”
“去把門牙矯正好再過來……”
“誒~~~~可我是齧齒類動物啊!”
“來人!”
“你!頭發太長……”
……………………
“你!把指甲剪了……”
…………………………
“來人!把他帶下去……”
當最後一個“來人”結束,稍有疲累的野露望著空蕩蕩的廣場,歎了一口氣,心道:“人才的搜索好艱難啊!”
以她的審美觀來尋找符合他個人標準的“人才”,當然是非常困難的。
放眼望去,不管是隨界的哪個大陸,還是各類大小島嶼,妖與怪的數量比例,都在1:12和1:10之間徘徊,而且這還是沒有排除妖怪混血的情況下的數據,現在純種的妖已經不多見了。
“那個,虎護法,我可以走了嗎?”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生生地打斷了野露的沉思,將猝不及防的她嚇得跳了起來。
“原來還有人有膽子留下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打著刺探新人實力的旗號,若有所思的她壞笑著,在心裡劈裡啪啦地撥著小算盤。
“嗯……短短的白色頭發蓬亂著,哇~~~~不修邊幅;五官形狀一般性,嗯?難怪我在人堆裡沒注意到他,原來是大眾臉啊;他身上的黑色衣服極其寬鬆,甚至看不到任何部位的肌肉,沒有發達的肌肉,看來,這小子隻適合當文書人員了。”打量著自己麵前的小子,野露以極其客觀地評價著對方的價值,以及將來可能在教中的職務和地位。
看來,隻用半成力量就足夠了吧……望著那仿佛風一吹,就會飛到十萬八千裡的小身板,習慣總是下重手的她實在不確定,自己應該用多少力量,才不至於把這小子K到七孔流血,經脈儘斷而導致半死不活,生活不能自理。
一向自我的她自顧自地想完,便立即不分青紅皂白地揮手出擊了。
隻見,她的雙手指甲驟然變長,右爪左挑,然後再是橫劈,左爪卻垂在軀乾邊,紋絲不動。
“啊……咳……!”
儘管如此,那個大眾臉小子,還是隻來得及發出兩個意味不明的單音節,就被猛烈的爪風刮得飛了出去,硬生生地撞歪了距離這個廣場,三十米開外的一棵大白楊樹。
進攻沒有就此結束,短暫的停頓稍縱即逝。
又見,野露的身形一晃,瞬間便來到了那個因為撞擊,而頭暈目眩的小子跟前,再次發動了看似平靜,實則狂暴的攻擊。
右爪抬起,然後揮下,這兩個簡單而優雅的動作,卻直接導致了那個小子身後樹木的灰飛煙滅。
這一擊很明顯不是針對那個小子的,所以有足夠時間抱頭鼠躥的他,這次沒有在慘叫方麵浪費時間,除了多處的嚴重擦傷之外,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傷害。
然而,這隻是一首序曲而已。
一片原本由於野露的初露鋒芒,而灰飛煙滅的白楊樹主乾,偏偏擋住了那個小子的視線,使他的躲避行動慢了幾拍。
等到樹乾飛離了他的視線範圍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野露收起長長的指甲,呼的一掌擊中了他的天靈蓋。
之後,他就毫無懸念地暈了過去。
“死後猶生,這招是前代虎護法的獨門密技哦,我隻用了半成功力催動此技法,看來效果不錯呢,嗬嗬……”野露是幾百年前乾坤教教主重金聘請的,而當時野露也正好看上了,前代虎護法野煞的這種攻擊技法,從而直接導致了野煞被野露殘忍吞噬的命運。
野露的能力主要是吞噬和消化其他人的能力,然後為己所用,而代價便是被奪去者的生命。
不過,這並不是她的厲害之處,而是她吸收的每一種能力,在她仿佛無窮無儘的力量催動下,體現出的無一不是她自己的屬性和特征,就好像這些奪取過來的能力原本就是她自己與生俱來的。
就是這招死後猶生,讓原來應該粉碎的樹乾複原,更避免了大眾臉小子這場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懸念的死劫。
可是,在那時的蒼逸已經毫無知覺,無從得知這些陳年舊事了。
如果就隻是這樣,那個厥倒在地上的大眾臉小子,無疑會被從小就非常缺德的野露“拋屍荒野”了吧。
就在此時,就在準備收工走人的野露眼前,那個擺著各種不雅姿勢昏厥的,普普通通的大眾臉小子,一下子卻變得不平凡起來。
墨紅色,紅棕色,深紅色,一直到璀璨的酒紅色……
就見在一瞬間,那小子的超級亂雜的白發,漸漸地變成了令人無比賞心悅目的酒紅色。
接著,再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的體格也發生了不易察覺的變化。
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顯示出的是不突出的,卻不容忽視的,些微生硬的線條,昭示著一個震驚整個隨界的驚人事實——這個倒黴透頂的小子,被某個不知死活的人物給完全代替了。
而這些稀奇古怪的感情,就是在那時那刻,從野露心底爆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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