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夫婦

就在司馬薏仁思考著要不要繼續開溜的時候，怪阿姨已經換上了家居服，身後跟著餐車機器人過來了，可能是順道洗了把臉的關係，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哦哈喲！”（日本語的“你好”。）

“哦巴醬（日本語“阿姨”的昵稱）真是越來越迷人了。”對付女人，Andy一向很有自己的一套，坦坦蕩蕩的甜言蜜語配上一副典型乖乖仔的樣子，不說迷倒萬千少女，起碼博得眾多大媽喜愛是十分湊效的。

“小安安的嘴巴真是越來越甜了！”莉莉喜笑顏開，笑得跟花兒綻放似的，也是，換了任何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聽到來自小帥哥的讚美，怎麼能夠不讓心情飛起來呢？

然後，莉莉注意到了一旁企圖充當柱子的司馬薏仁，“伊伊怎麼站在那？是要去洗手間麼？”後半句純屬給司馬薏仁找台階下，因為司馬薏仁已經看到了怪阿姨眼底的那一抹凶狠：“要是你敢逃跑你就死定了！”

司馬薏仁頓時就像一個被狠狠捅了一刀的皮球，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一下子全泄了：“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其實剛才司馬薏仁就想問了，無奈情形太過詭異，以至於一時竟忘了。

怎料，對方反而比她更驚訝，而後立馬由驚訝轉為驚喜萬分，就差欣喜若狂了。莉莉旋風似的衝到司馬薏仁麵前，一把抱住了她：“你果然是我親愛的！我就說我們有緣嘛！MUMA！”說著居然情不自禁地狠狠親了司馬薏仁嫩嫩的小臉蛋一口。

司馬薏仁被這麼一股強勁的香風弄傻了。

“伊伊是母親為她女兒取的小名。”Vincent難得好心地為她解答眼下的疑惑，就在司馬薏仁以為是不是對方的女兒在小時候不幸去世了而導致母親相思成狂，猶豫她要不要同情心爆棚地好好安慰對方的時候，Vincent又加了一句：“可惜，奧斯曼大祭司幫她測了一卦，卦象顯示她隻能生下男孩，於是母親乾脆隻生一個，女兒夢便隻能永遠是夢了。”

莉莉配合地擠出幾滴淚水，弄得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楚楚可憐，也不知道她從哪掏出一小片白手帕，“其實我當初就應該不聽大祭司的預言，狠狠生他一大把，說不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當中就有一個是女孩兒的呢！”

“根據律例，你最多隻能生三胎。你現在也可以生啊。我不介意照顧弟弟或妹妹。”Vincent氣定神閒地看著自己母親又在那充當萌妹子鬨點小脾氣，反正三天兩頭她總要這麼鬨上一回，還曾經瘋狂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溜進他的房間裡，手上拿著從大祭司那裡要來受過聖光洗禮的十字架和佛珠，對著他幽怨地碎碎念：“變成女孩變成女孩變成女孩……”

從小到大，被母親的怪異行徑以及叫人哭笑不得的瘋狂念頭嚇到過不知多少回，Vincent已經學會平靜地麵對母親所有的不理性了。

“我也想生的啊！這不是為了維護世界的愛與正義而沒有時間嗎？”莉莉接過小伊遞給她的手帕紙，動作優雅，但聲音豪邁地擤了擤鼻涕。

“那怎麼就有跟父親紅被翻浪的時間？”Vincent那勾人攝魄的小眼神兒看得身為母親的莉莉差點兒就心肌梗塞。

隻見莉莉誇張地捂著自己的胸口，還急促喘氣幾下，怎麼看怎麼像哮喘病發作，“你，你個大逆不道的！居然晚上不睡偷聽我跟你爸那個！”

“你腦子裡整天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呀！真搞不懂以你這樣的智商怎麼可能會生出我這麼一個天資聰穎的兒子。難道這就是W博士最近研究的基因突變與血緣關係的不必要性？”Vincent放下手中的水晶酒杯，隨手招來餐車機器人要了一塊精致的點心，一邊優雅地吃著點心，一邊繼續毫不客氣地繼續吐槽自己那仿佛不是親生的母親，“真替國民感到悲哀，有你這麼一位國家元首。我看你被踢下台是遲早的事。”

“有你這麼說自己母親的嗎？”莉莉看起來很是生氣，臉頰鼓鼓的，看來氣得不輕。

哈？“國家元首？”司馬薏仁傻掉了，在她的印象裡，國家元首就應該要像胡XX那樣看起來深不可測，不可琢磨的，又或是像習XX那樣看上去比較氣派的，女性的話，就算沒有英女王那般氣質高雅，深得民心，也該像韓國樸XX那樣看上去就特彆精明強乾的。最重要的，你起碼看上去得有點資曆吧？但司馬薏仁無論怎麼看，眼前這個似乎應該年僅四十多歲，看上去卻隻有二十多歲，心智發育估計也就初中生水平的女子，哪點足以讓她當上國家元首啦？

司馬薏仁開始反省自己這個“造物主”是否有點太過不負責任了，要是她思想稍微能夠端正一點，這個國家估計應該大概不會出這麼一位奇葩元首吧？可惜，她現在已經無能為力了。

“你居然不知道Aunty是國家元首？”Andy拿一種看鄉巴佬的眼光將司馬薏仁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Aunty可是世界史上最年輕貌美的一位女性元首，國際政壇上一顆再耀眼不過的明星。不僅外貌出眾，能力更是出眾，最重要的是品性好，親民，深得民心。在最近的一次夢之都各國元首民意調查滿意度中，可是位居榜首的！”

司馬薏仁怎麼都不能將Andy說的那位英女王加樸XX跟眼前的這名突然就害羞起來，而開始扭扭捏捏的“小女生”聯係起來。

“安安討厭啦！就愛說些讓銀家害羞的話。”莉莉捏著嗓子，嬌滴滴地扭著手裡沾了一兩滴淚水的白色絲質小手帕，至於那塊包裹著鼻涕的紙巾，早扔到垃圾桶機器人的肚子裡被銷毀了。

司馬薏仁聽了這麼一番駭人聽聞的話，忍不住被她的神情語調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從露台那邊，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男人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魁梧，精神奕奕，兩手背在身後，卻不顯奇怪，很有些範兒。劍眉星目的，卻不顯淩厲的長相，眉眼間總是帶著一絲和藹可親的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分外慈祥。

“親愛的！你回來啦！”看到男人，莉莉立馬化作歡快的小麻雀，旋風似的向男人直刮過去，撲進了男人的懷裡。

“今天有乖乖處理國家事務嗎？聽說隔壁米國想要找你談談互辦文化年的事宜哦。”男人看著莉莉的神情特彆的溫柔，那種溫柔讓司馬薏仁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句詩“最是那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春風的嬌羞”。

“什麼互辦文化年！那都隻是幌子！那個死無賴！分明就是來耍流氓的！”莉莉似乎對那什麼米國元首挺來氣的，“看你親親老婆我年輕貌美，專愛來調戲我，還帶著一大群什麼外交部的文化部的呆板大叔來一起瞎起哄！哼！說好聽點是為了互辦文化年，過來了以後還不是暗暗打聽我們國家的能源啊，人才啊什麼的，好偷偷運點回去！就他們那點小算盤，也就他們那樣的智商才會以為人家看不出來！”

“米國元首都投訴到我這裡來了，說是你對待鄰國態度不夠友善，又把他們國家的許多人才給招攬走了，這不今天下午找我喝了一個下午的下午茶麼？”男人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伸出寬厚的大掌，攬著莉莉在就近的沙發上坐下了，“安，你也該回到自己的國家了，以留學為名呆在這裡也快一年多了，你爸特彆的想你。”

“這裡吃好住好，還有賞心悅目的Aunty，回去對著一大群呆板無趣的官員，還有我那母親，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天兩頭的就能跟我父親一起把屋子給拆了，連個安穩覺也睡不了。才不要回去呢！”Andy撇了撇嘴，一想到自家那對一遇上便天雷勾地火的父母，想想都覺得可怕。要是他們也能像眼前的叔叔阿姨這樣恩愛就好了，雖然有時候肉麻了一點，惡心了一點，但起碼在他們身邊不必當炮灰。

司馬薏仁對男人的身份很是好奇，從他們的談話中，她可以知道，男人應該是那位怪阿姨的丈夫，長得還不是一般的英劇瀟灑，看來Vincent的外貌是繼承了父親的好基因。

“你該不會在想，我父親又是在政壇上充當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吧？”Vincent可對他父母幾乎每天都會上演的那點恩愛表演沒啥興趣，他還是比較留意杵在一旁的司馬薏仁的反應，自然沒有錯過她眼底的那抹猜測。

呀！司馬薏仁回過神來，看了似乎在向自己放電的Vincent一眼，心想，天！他怎麼知道的？她臉上有這麼明顯地暴露了心思嗎？

Vincent笑了，反應還真可愛，“我父親是夢之都的和平執政官。”

“啥？”司馬薏仁聽不太懂，雖然她自認為自己是夢之都的“造物者”，但她發現，她對夢之都的許多事情都不是特彆了解，但她的腦海裡總能夠浮起一個模糊的概念，“是聯合國秘書長的意思嗎？”

“你是哪個外星球來的？那種稱呼隻有金龍客筆下的《地球異聞錄》裡邊才有吧？”Andy用懷疑的眼光將她再一次徹徹底底地掃視了個遍，“你真的是夢之都人？”

其實我是地球人！司馬薏仁悄悄在心裡呐喊。當然，也隻能在心裡了。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的認知，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地球人，估計他們就會興致勃勃地將她帶到研究院進行解剖解密了。

“她是？”王先義打從進門開始便留意到了司馬薏仁的存在，他可以肯定，他從未見過這個女孩。他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身為夢之都和平執政官，他每天都會到各國視察，可以見到各式各樣的人。夢之都總人口不過一億，統共二十五個國家，也就是平均每個國家的人口大約四千萬左右，各國首度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能達到好幾百萬。這樣算來，其實他沒有見過司馬薏仁也算挺正常的。

莉莉可不知道短短的幾秒間，丈夫的心裡已經閃過好幾個心思，徑自興奮地向他介紹司馬薏仁：“她是伊伊！今天開會的時候實在受不了Tonyson（米國元首，Andy父親）東扯西扯，沒完沒了的！怕老婆不敢回家就直說嘛！直說的話我還能光話（也就是電話）給Lulu幫忙求下情呢！於是早早結束了兩國會談，想著家裡好像沒有冰冰樂了，於是想要到愛麗絲購物廣場買一些，買著買著下雨了，你說巧不巧，到露台的時候居然正好看見伊伊了耶！而且她也沒地方去了嘛！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一定是的！”

莉莉劈裡啪啦說了一大通，也就王先義才受得了她。客廳上的年輕人已經習以為常地各自該乾嘛乾嘛去了。

“老公！我們就收留她嘛！你看她一個人都可憐啊！而且她又是叫伊伊，分明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女兒啊！正好我們沒有時間生一個呀！”莉莉見兒子已經徑自到吧台給自己調酒去了，明擺著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司馬薏仁又一副隨時尋找著各種突破口想要偷偷溜走的樣子，於是趕緊征求丈夫的同意。

王先義倒是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他站了起來，走到明顯一臉掙紮的司馬薏仁麵前，用似乎充滿著一種能夠令人心安的寬厚的大掌拍了拍司馬薏仁的肩膀，“要是沒有特彆的地方想要去的話，不妨留下來？興許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司馬薏仁心頭一震，她知道她此時此刻的神情一定特彆的驚訝，特彆的讓人懷疑，但是，她已經無法收回了。

王先義對她露出了一個和藹可親，但又隱藏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司馬薏仁不知道，夢之都的和平執政官就跟大祭司一樣，都是天選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夫婦倆能夠同時各自在重要領域擔當元首一職的原因，除了過目不忘的能力，王先義還有一項特殊技能，那就是他能夠憑著天生的第六感判斷出來你是夢之都哪一國的人。而從司馬薏仁的身上，王先義的第六感給了他一個很有趣的答案，不屬於夢之都任何一個國度和地區，卻是屬於夢之都任何一個角落的。

就這樣，司馬薏仁在莉莉殷勤的挽留下，在王家住了下來。

當莉莉興致勃勃地給司馬薏仁展示為她特意準備的房間時，司馬薏仁看到那一室的少女夢幻係粉紅色，幾乎每一個物件上都有的裝飾用的蕾絲，不得不用懷疑的目光瞟向莉莉，親，你該不會早有預謀的吧？

不知道是故意忽略掉司馬薏仁眼中光著身子裸的懷疑，還是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去留意，“我一直都很想有個女兒，當大祭司跟我講，我注定是隻能生男孩的命的時候，當時我就哭了。都說女兒是媽媽貼心的小棉襖，我為什麼就不能有個女兒呢？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想好了，我要是有一個女兒，我就要給她布置一個粉色的公主房，裡邊的所有東西都要裝飾有可愛的蕾絲，還要有閃亮閃亮的五顏六色的晶石。要給她穿可愛的裙子，為她梳兩個小辮子，綁上蝴蝶結，要領出去的時候每個人都會由衷誇獎，哇！真是可愛的小公主啊！”

說這番話的時候，莉莉的嘴角噙著一絲特彆溫柔的笑容。司馬薏仁想，那大概就是母性的光輝吧。能夠想要女兒想要到如此地步，從重男輕女的農村家庭中長大的司馬薏仁不是特彆能夠理解。按照司馬薏仁爺爺的說法，男生才有力氣去乾農活，男生才有力量去守衛家園。儘管司馬薏仁後來變得比許多男生都要出色，但爺爺已經再也看不到，也無法收回曾經說過的話了。

“就像我母親為我所做的一樣。”

司馬薏仁不知道莉莉的母親是否還在，但她知道，那位偉大的母親在她女兒心中留下的一定是非常珍貴的難以抹去的愛與感動。

莉莉的一番話，讓司馬薏仁拒絕的言辭哽在心頭，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從房間裡舒適而富有彈性的大床，精致的梳妝台，到梳妝台上可愛的小擺件，都可以看出，布置這個房間的人特彆的用心。從最初的看到滿滿的粉色與蕾絲邊的抗拒，到仔細看清楚後所能夠感受到的滿滿的感動，也不過是短短數十秒的功夫。

司馬薏仁跟莉莉一家享受了不特彆豐盛卻分外溫馨的晚餐，餐桌上，並沒有司馬薏仁想象中的尷尬。她隻能說，真不愧是乾政治的，總能找到各種合適的話題，讓你情不自禁就放鬆心情。

夢之都的人是分外珍惜跟家人享用晚餐的時間的。午餐因為工作原因不能在家裡吃的很多，但是晚餐，夢之都各國的傳統都是儘量要一家人共度的，這樣不僅可以促進家人之間的彼此交流，也可以讓大家儘情向家人傾訴一天之中的喜怒哀樂，有利於第二天精神飽滿地迎接新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早餐過後，王先義和莉莉因為工作出去了，Vincent倒是在家裡，司馬薏仁卻不想跟他獨自兩人呆在同一個屋子裡，光是想想就覺得特彆的讓人難以接受。

Vincent是他的國際用名，他的中文名是王正曦，字逸仙，小名曦曦，當然小名隻有莉莉才會叫。大家都習慣叫他Vincent，也有的叫他文森。

如果這一天呆在王家，而Vincent又不出去的話，那麼，司馬薏仁就要麵臨跟Vincent共進午餐的窘境。

於是，被莉莉強硬地要求送給她一個goodAye kiss後，司馬薏仁便戴上了前一天莉莉送的Flyman，向呆了好幾天的愛麗絲購物廣場飛去。

Vincent在房間裡的落地玻璃門前，看著那個飛得有些笨拙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