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明天 10】

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我卻根本聽不進去。而我隻是倔強的堅持自己的想法，又哭又鬨的說：“不，是我害死他的，都是我的錯……我昨天又夢見他了，他全身都是血，他要殺了我……他已經不再愛我了，他恨我……他要殺了我……”我的情緒異常的激動，就像是從瘋人院跑出來的女瘋子。

他將激動的我拽到了自己的懷裡，然後用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後腦勺。他安慰我說：“傻瓜，那隻是夢，隻是簡單的噩夢而已。每一個人都會做噩夢，那是當不得真的。”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暖，撫摸我的手也是那麼的溫柔，就像是小時候媽媽將我抱在懷裡安慰我一樣。我能夠感覺到他對我濃濃的愛意，也能夠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以我激動的心情也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他見我終於安靜了下來，便輕聲對我說：“其實你應該試著換一個角度去想，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那些混蛋的身上。也許這樣能夠讓你好受一點，或許還能夠讓你更快的走出被他籠罩的陰影。”我看著他那張真誠的臉，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點頭說：“謝謝。”他用手輕輕地撩起我額前的劉海，臉上是好看的笑容，他說：“傻丫頭，還用和我說謝謝嗎？”說著，他就在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我閉上了眼睛，按照他教給我的方式，試著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陸琪和莫小飛母親的身上，然後我發現自己的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些。不過僅僅隻是一點點而已。我趴在他的懷裡，聽著他心臟有節湊的跳動聲，我說：“也許你說的對，我不應該把所有的責任都強加到自己的頭上。但是你的腿……”

他見我欲言又止，卻反而笑了，他說：“傻丫頭，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傻？我都說了我的腿不是你的錯了，不是嗎？”我咬著嘴唇，擔心的說：“可是……可是你的腿已經……已經……”我並不知道夢想破裂會是怎樣的感覺，但我想那種感覺一定不好受。所以後麵的那些話我怎麼也說不出口了。我不敢去提起他的傷心事，真的不敢。

可是讓我意外的是，我看到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一些難看了，而且還帶著疑惑。他蹙著眉頭看著我，然後認真的問我：“告訴我，我的腿到底怎麼了？”一見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他一定還不知道那件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話，那麼就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這一刻，我突然後悔了，隻恨自己太莽撞，隻恨自己太傻太天真。因為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的母親已經把那件事情告訴他了。

我在心中躊躇了很久。其實我是在猶豫是不是應該把他傷勢的嚴重性告訴他，畢竟這的確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我想他如果知道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夠像以前那樣在運動場上打籃球的話，一定會傷心死的。畢竟那是他的夢想，是他能夠承載的一切。

在這兩難的時候，我隻能夠咬著嘴唇，幾乎快要將嘴唇咬破了。我躊躇了很久，才對他說：“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至少現在不需要知道。”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難看的臉色。他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我說：“你說吧，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我握緊了拳頭，然後艱難的說：“你的腿廢了……醫生說就算好起來，以後……以後也隻能夠普通的行走而已。醫生還說……說你以後再也不能夠打籃球了……對不起……是我害了你……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把這一切告訴他的，至少現在不應該。但我還是咬著牙把這一切都說了出來。我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臉，因為我害怕看到他傷心絕望的樣子。而我隻是咬著牙，低著頭不停的對他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他沉默了很久，才用手捧起我的臉。那一刻，我看到他竟然笑了，而且還溫柔的對我說：“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內疚和自責。”他的聲音柔和的就像是從天堂傳來的天籟之音。我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為什麼還能夠那樣冷靜，甚至冷靜的讓我害怕。我傻傻的看著，看著他那張帶著微笑的臉。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微笑的惡魔，也許這一切平靜都隻是末日的前兆，也許在不久之後，他就會憤怒的掀翻一切。

在這詭異的時刻，我忐忑的看著他，我問：“你真的一點也不怪我嗎？”他認真的點了點頭，柔聲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就算你拋棄了我和他在一起，我也沒有怪過你。其實隻要你過的比我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愛你，真的很愛你！”我滿含淚水的看著他，看著他那張俊俏的臉。儘管淚水已經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他伸手輕輕地拭去了我的淚水，安慰我說：“我們並沒有錯，這都是命運的安排。隻要生活在這個世界，我們就應該按照命運的腳步一直走下去，勇敢的走下去。我們需要去麵對新的生活，即使我們已經被命運摧殘的不成人形，但我們也得堅強的麵對一切。”

他對我露出了一個好看的微笑，就像是童話之中風度翩翩的王子，他說：“其實在得知我的腿廢了的那一刻，我的心情真的很糟糕。但是在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是的，就是這麼突然。因為我覺得自己的遭遇比很多人都幸運，至少比你幸運。既然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麼我為什麼不坦然接受呢？我的確很喜歡打籃球，但是我不可能打一輩子的籃球吧？人生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為什麼要在乎這一件事情呢？”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他是在自我安慰，但是我卻知道他是在變向的安慰我罷了。而在聽了他這番話之後，我的心中也的確舒坦了很多。我甚至忍不住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然後我真誠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將我摟在懷裡，手掌輕輕的撫摸著我的後背。而我則輕輕地將左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然後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對我說：“我們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也許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東西能夠再失去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趁著還擁有它們的時候，去珍惜它們呢？”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他說的太深奧了。而我隻是疑惑的問他：“珍惜什麼？”他沉吟了一下，突然認真的看著我，他說：“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他的目光就像是山澗裡的流水一樣溫暖，讓我隻感覺心中怦怦亂跳。但是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我卻下意識的從他的懷裡鑽了出來。我害怕的站了起來，甚至還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隻覺得離他越遠越好。我不停的搖著頭，驚慌失措的說：“不……不……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不能夠背叛他……我愛他，愛他勝過一切……”

他皺眉看著我，那尖銳的目光就像是獵鷹一樣，讓我隻感覺心中發慌。過了很久，他才用沉重的聲音對我說：“我知道你愛他，可他已經死了，不是嗎？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路要走，難道你就不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一下嗎？”

未來？

在他死後，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未來。

也許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我知道他是為我著想，也知道他這麼做隻是因為他愛我。但是我還沒有從莫小飛死亡的陰影裡走出來，所以我根本無法接受這件事情，更無法開始一段新的生活。那一刻，我咬著嘴唇，在心中想了很多事情，最後我深吸了一口氣，理智的對他說：“我知道你對我好，但這件事情能不能以後再說？”我的淚水控製不住的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去考慮這件事情，希望你能夠諒解……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時間。”

他並沒有說話，隻是麵色複雜的看著我，讓我不知所措。老實說，我感覺自己就像是站在了虎籠裡，隻想掉頭離開這個鬼地方。於是我對他說：“我還有一些事情，就先走了。”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跑出了病房，就像是逃命一樣。不過在剛跑出病房的時候，我卻正巧撞在了李遠輝母親的身上，我對她說了句對不起，就慌忙的跑走了。

我跑出了醫院，一直跑到了人行道上才停下來。我坐在人行道旁邊的花壇上喘著氣，然後我的電話突然響了。我以為是李遠輝打來了，所以看都沒看就按下了拒聽鍵。但是沒過多久，那個電話又打了過來。躊躇了很久之後，我最終隻能夠咬牙按下了接聽鍵，然後我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他說：“是唐娜小姐嗎？”

我有一些意外，疑惑的問：“是我，請問有什麼事嗎？”他的聲音很嚴肅，聽起來像是一位四五十歲的大叔。他說：“上次你是不是報警說陸琪肇事逃逸？”我的心中一驚，急忙問：“是的，是我報的警，你們有結果了嗎？”

之後我就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而這個消息也讓我差一點暈過去。也許沒有幾個人能夠猜到這個消息是什麼，因為它實在太讓人震驚了。

電話裡的那個男生告訴我說：“她死了，從百貨大廈上跳下來的，當場身亡。他的屍體已經運到了停屍間，如果有什麼疑問的話，你可以過來看看。”

在聽到這個突然消失時，我感覺腦袋好像被巨人打了一拳，隻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頭痛欲裂。那一刻，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氣，手機直接從手裡滑落了下去，然後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老實說，我做夢也想不到陸琪竟然會選擇自殺。畢竟她那麼漂亮，那麼聰明，而且家世又那麼好。而最重要的是，她還隻有二十歲，她的人生還剛剛開始，隻要她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那麼這一輩子注定將不平凡。可是遺憾的是，她卻以這種可笑的方式結束了這一輩子？

也許我不應該為她感到惋惜，因為是她害死了莫小飛。但在這一刻，我卻真的很欽佩她。是的，我很佩服她。因為她比我勇敢，她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而我卻苟且偷生的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很多關於她的畫麵，她的笑容，還有她那張高貴且冰冷的臉。她就是這個世界最美公主，但是命運卻殘忍的讓她凋謝了。當然，命運不僅僅隻是殘忍的奪去了她的性命，還有莫小飛的性命。也許他們終究是在一起了，隻不過他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而在那一個世界裡，他是王子，而她則是他的公主。

我抬頭看著那灰色的天空，層層疊疊的烏雲就像是黑色的紗布一樣，讓天空透不過一絲金色的光。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比以前昏暗了很多，而且還顯得那麼的沉悶，仿佛末日就要來臨了一樣。

在灰色的天空下，我坐在花壇旁邊發了半個小時的呆，然後我才將掉落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手機並沒有摔壞，隻是把電池摔了出來。我將電池重新裝好，開機之後，才發現剛才李遠輝給我打了十三個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上李遠輝的電話號碼，我猶豫著要不要撥回去。我在心中矛盾了很久，才終於撥通了他的電話，然後我就聽到他的聲音，他歉意的對我說：“對不起，我不應該現在就和你說這些。”我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艱難的說：“沒關係的，我知道你隻是太在乎我……我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希望你能夠理解。”他疑惑的問我：“唐娜，你怎麼又哭了？”我說：“沒有啊，我哪裡有哭啊？”

我伸手擦了擦模糊的眼眶，感覺濕漉漉了，然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哭了。不過我並不在乎，因為這些天我真的已經哭習慣了。我又哭又笑的對他說：“對了，你知道撞了你的那個人是誰嗎？”他沉吟了一下，才說：“我知道。”我抬頭看著天空，儘量讓自己的眼淚不再留下來，我說：“她死了……她從百貨大廈的頂樓跳了下去……她很勇敢，對嗎？”

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我甚至能夠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我將手機靜靜地放在耳邊，然後靜靜地哭。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也許是因為莫小飛，也許是因為陸琪。老實說，我真的很恨陸琪，甚至恨不得把她活剝了。但是在得知她自殺之後，我卻沒有任何一絲的快感，反而隻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

差不多過了一分鐘之後，電話那頭才傳來了李遠輝的聲音，不過他並不是對陸琪的自殺發表看法，而隻是叮囑我說：“好好照顧自己，彆做傻事了，知道嗎？”又說：“你要知道，我愛你！”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發現點頭他看不見，就嗯了一聲。

掛了電話後，我在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開車去母親所在的那家醫院。其實在母親重病之後，我經常會心急如焚的往醫院跑，而且每次都會和母親說一大堆的話。就算她處於昏迷狀態，我也會一個人在她身邊自言自語。但是從那天之後——也就是莫小飛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畢竟我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有什麼還留戀的？

在這個殘忍的世界裡，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大海裡失去了方向的小舟，而且船底還爛了一個好大的窟窿，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完全被海水淹沒，然後沉入大海。

老實說，我對生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期待，對生命也失去了本該有的興趣。其實很多次我都覺得自己應該從高樓上跳下去。我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可以拋棄一切，但是每到最關鍵的時候，我卻總會想起自己的母親和李遠輝，然後我隻能夠放棄這個恐怖的想法。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活在這個世界上完全就是一種多餘。

出租車終於停了下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走進了病房，然後坐在母親的身邊。我輕輕地握著她的手，給她說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我所說的那些話，但我就是想將心中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因為隻有這樣，我的心裡才會好受一點。哪怕一點點。

醫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進來，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對我說：“唐娜小姐，你母親的病情恢複的很不錯。”我並沒有任何的驚喜，隻是點了點頭。他似乎有一些意外我的反應，疑惑的問我：“唐娜小姐，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母親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嗎？”這個問題的確有一些誘惑力，於是我問他：“什麼時候？”他笑著說：“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會多久，最快也許這個星期就可以醒過來了。”

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醫生將一份文件遞給了我，然後要我將剩下的醫藥費給交了。我看著那一份巨額的賬單，心中不由發苦。其實我在想如果沒有陸琪的一百萬，那麼這件事情將會變得多麼艱難啊？

也許我真的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但真的正確嗎？我雖然救了自己的母親，但卻害死了自己最愛的男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正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