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的二樓房間，西錦再次來到了這裡，再次因為傷重躺在了床上。

因為身體的特殊性，江憶寒選擇親自照料。料理她的傷口，瞻前顧後，完全沒了往昔如幻如散的偏離個性。反觀韓子軒，仍是大大咧咧，有話直說。

“憶寒，你又把她救回來。她現在是段澄楓的人，段澄楓會救她的，你就彆操心了。”韓子軒在江憶寒身邊轉悠，不時地看向禁閉雙目的西錦。心中卻是忐忑。

西錦的出現，使他們的生活全亂了套，沒有了節拍，沒有了旋律。他不是排斥西錦，而是懼怕。安逸活了二十多年，忽然被告知這世上有不明物體存在，並且存在於自己身邊。這如何接受這樣殘酷可怕的事實。因此，他不想他身邊的朋友，與西錦有任何牽扯，更何況是自己的好兄弟江憶寒。

他看出，江憶寒對西錦有另類的情愫。江憶寒雖然心地善良，但為人處事低調淡漠。以往，他從來不會因為幫助某個人而大費周章去搞個什麼校園派對，也不會三番兩次帶個女人回家。這不像江憶寒，真的不像。

他不能讓江憶寒和西錦有過多的牽扯，他一定要阻止。

“憶寒，你就彆管她了。她不會死的。”韓子軒將江憶寒拉至樓梯口，苦口婆心勸說。

“我不能見死不救。”江憶寒淡淡掃了房內西錦一眼，垂下眼瞼不再說話。

“我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韓子軒急的在走廊左右徘徊。“可問題是她不是普通的女人，你必須想清楚。我不管，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哎……早知道剛就不說那是西錦了！”

“子軒，彆再說了。”江憶寒無奈地揉揉太陽穴，欲轉回房內。

“憶寒。”韓子軒再次叫住他，忽而變得嚴肅。“就算你想救她，你也要考慮你身邊的人。西錦究竟該不該留在這兒，你心底也該非常清楚。即便你不想傷害她，但她會否傷害你的朋友？憶寒，我一直很佩服你做事的嚴謹，對待朋友的真誠。但這次，我不希望你執迷不悟。”

江憶寒轉身看向韓子軒。

“你難道真的相信，一隻靈貓能控製自己的心性，不傷害彆人，也不傷害自己？那她現在在做什麼，這是她第二次躺在那張床上。都是因為和彆人打架受傷。好，就算是彆人想要殺她，彆人又為什麼要殺她？這些東西，你難道都不考慮嗎？況且，她的身份，你真的能接受？你不要懷疑，這不是靈異故事，這是真真實實發生在我們身邊的事啊。”

有一股熟悉複雜的氣流在空氣裡飛竄。眼波中蕩漾的信任與關切，讓此刻的場景格外迷人。友情歲月也讓心似狂潮。

江憶寒知道韓子軒說的不無道理，即便心中有太多不舍，他也不能留危險的人物在身邊。西錦有她自己的生活，她可以活在這裡，但他不能讓身邊的朋友受到一絲的牽連和傷害。他朝韓子軒點頭，輕輕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刹那，白色床單上的西錦，慕地睜開了雙眼。眼神迷離帶著血般的血珀。眼角稍稍上斜，垂落幾縷銀絲置於枕邊，露出了白色的小耳。她邪魅妖嬈的氣質，顯得越發濃重。隱隱透著危險。

“伊莎貝拉”裡，有全職店員多多，糕點師小胖，兼職服務員林小凡、孫茜茜和經常沒出現的江憶柔。

幾人在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親如家人。多多和小胖，也因“伊莎貝拉”結緣，而成情侶。

這天正值周末，江憶寒不在“伊莎貝拉”，西錦傷好便從二樓下來。她的出現，讓“伊莎貝拉”的人驚訝萬分。

江憶寒曾和“伊莎貝拉”的人介紹過西錦，隻說她是“聖櫻學院”的學生，是江憶寒與韓子軒的朋友，暫住在此。

林小凡和孫茜茜知道西錦的身份，對視一眼，不說一句。多多和小胖熱情洋溢地與她搭話，將她奉為“神仙”般的人物對待。

“你就是‘聖櫻學院’的‘另一個神話’？我早就聽過你了，你叫西錦對不對，請你和我握手。我真的好崇拜你呢！”多多眨著神奇的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西錦，好像要把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看透，從眼睛眉毛到嘴唇牙齒，從雪白細脖到修長大腿。仔仔細細，生怕錯過一分一毫。“我見過漂亮的，沒見過你這麼漂亮的。”

多多真心感歎。她是一個有著微胖體型的女孩，臉圓圓的，黑黑的，戴著一副大框眼鏡。在加入“伊莎貝拉”之前，身軀和心靈總環繞著自卑的心態。之後因機緣巧合在“伊莎貝拉”裡入職，成為了江憶寒他們的好友。又和“伊莎貝拉”的廚師小胖戀愛。和小胖在一起後，變成了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處處受到關懷。她是個心地善良純真的女孩。

她一直以為孫茜茜是“聖櫻學院”的校花，覺得孫茜茜是美的。可西錦身上卻有著孫茜茜沒有的神秘感，有點像混血兒，又不像。是說不出的美感，可也有……淡淡的疏離感。

“我……我是憶寒的朋友，很……很高興認識你。”西錦尷尬地搭話，她並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能讓她們如此誇張地形容自己。

從門口進來的韓子軒，看著被包圍圈環繞的西錦，驚地長大了嘴巴。隨即不經思考，撥開重重包圍將她“解救”了出來。

“你怎麼起來了？”韓子軒儘量與她保持拒絕，深怕她傷害自己。

西錦眼角閃過分毫無奈，朝他露出笑臉。“我好了，在床上很悶，就起來了。”

“你好了？你確定好了？”如果好了，就快離開吧。他在心中默默念著。

她讀懂了他的意思，會心一笑。“讓我坐一會兒，我馬上走，好不好。”

韓子軒猶豫了下。“你確定你會離開？”

“我是你們的朋友啊。”她琥珀色的雙眸是韓子軒從未見過的純淨。

他點頭應允。想了想，韓子軒補充說道，“我希望你不要再來這裡了。”

西錦身形一震，卻不說話。

“你和憶寒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喜歡他，就不要再騷擾他，讓他過正常的生活。”

“我沒想過要傷害他，但……我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

果然這隻小靈貓是喜歡江憶寒的，還妄圖想要和江憶寒在一起。韓子軒咬了咬下唇，終於狠心說出那句話。“因為你不是人。而江憶寒，身邊隻能站著一個能與他相匹配的人。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你，”

西錦垂下了腦袋，不再言語。

“你的存在，會注定讓他無法麵對外麵的流言蜚語，你難道想讓他向朋友介紹，說我的女朋友是隻貓嗎？西錦，為了江憶寒的幸福，彆再來找我們了，和我們保持距離吧。”

西錦扯了扯嘴角，終究還是笑不出來。

她坐在了咖啡館的最角落，撇頭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為什麼會在這兒，她是怎麼來的？你帶她來的？”

“你們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彆忘了她是段澄楓的人。”

林小凡和孫茜茜追著韓子軒問，韓子軒被纏地焦頭爛額。

“我們和她沒關係，就隻是看她……看她在街上喝醉了，把她撿過來照顧了下。放心，她馬上走，馬上就走。”

三人望向角落處。西錦仍目不轉睛的看向窗外，卻無人發現，她的耳朵微微動彈，所說之話，儘在耳中。他們所想所做之事，也逃離不了她的眼。

她悄悄握緊了拳頭，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咖啡。

“好啦好啦，你們好好工作，等憶寒回來再探討這個問題。”韓子軒作勢就要逃走。

“你去哪裡？”林小凡叫住他。

“洗手間！”韓子軒甩手往洗手間跑去，飛速將自己關進了洗手間內。

西錦琥珀色眼珠轉了轉，勾起一抹笑意。起身不經意間朝咖啡館外走去。這被一直觀察著她的林小凡看在了眼裡。

韓子軒在洗手台上自戀地照著鏡子，撥弄他那金黃色的頭發。他確實是可以自戀的。他輪廓分明又很白皙的臉，在他微翹的頭發襯托下，顯得尤為矚目。耳上還帶著一個骷髏頭耳釘，將精致的五官搭配地非常得體。

隻是性格與江憶寒相比，千差萬彆。他淡漠，他桀驁。他冷靜，他聒噪。他將情緒藏在心底，他卻敢愛敢恨，淋漓儘致。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滿意地長舒一口氣。

忽然，一陣奇異的風吹來。韓子軒感到毛孔有些乖張，抬頭的刹那，一根細細的絲線，竄入纏繞住他的脖頸，牢牢鎖住了他的喉骨。他撐著鏡子，緊緊抓著水龍頭。呼吸越來越緊促。

他悶哼了一聲，握拳將指甲陷入了肉裡，疼痛感清晰地傳來。

他感到了死亡的氣息，空前絕後。

西錦在不遠處，隱身看他。邪魅的妖眼，伴隨著妖冶的笑。

好難受，好難受。水龍頭飛瀉出水流，衝刷著這一切罪惡。他想叫，叫不出口。救命！他在心底呐喊，他倒在了潔白的瓷磚上，痛苦地忘記了掙紮。

“子軒，子軒！”林小凡忽然出現在洗手間門口，敲開門。慌張地扶起他。用水潑向他已瀕臨昏迷的臉。

“小凡……”他虛弱地睜開雙眼，抓住了她的手，緊緊握著。本來空蕩蕩的心底，恍然間有了依托。

“你怎麼樣了？”

“我……我……”他說不出話來。

林小凡輕撫他的背，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輕柔。“沒事了，沒事了。你先深呼吸……然後再慢慢說。”

林小凡承認剛剛真的嚇到了，看到韓子軒蒼白的臉和掙紮的身體，恍惚間害怕。

“我剛剛，差點死掉你知道你嗎。”

他伸手摸向脖子上的異物，卻怎麼也摸不到了。

“什麼死掉？你大白天做夢吧？快起來彆坐地上。”林小凡輕柔地將他扶起。“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產生幻覺了？”

“怎麼會，我剛剛是真的感覺有人勒住我的脖子。”

“這裡沒有人，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也沒看到有人在門口。”

“可是……我……”

“我們先去外麵。”

林小凡將韓子軒扶出洗手間，抬眼之際，卻看見角落那張桌，西錦正安然坐著，頭依舊瞥向窗外、

奇怪，她剛剛不是已經走了嗎？

正想著，一個踉蹌，膝蓋撞到椅子上，林小凡重重跌了下去。韓子軒也受牽連摔倒在地、

“哎喲媽呀，我今天怎麼這麼倒黴。見鬼了嗎！”

西錦眼睛一動，鎮定自若。

韓子軒艱難地爬起來坐下，喘著粗氣。林小凡坐在他旁邊揉著膝蓋。

“不行，我得離開這裡。”休息片刻後，韓子軒心中仍是忐忑，莫名的恐懼仍是像根無形的絲線將他纏繞。他連片刻都呆不住起身準備離開。

“就這樣走了？”孫茜茜皺眉問道。

“這裡不對勁，我得先離開。”

“什麼不對勁？”孫茜茜露出怪異的表情。

“哎呀，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我今天諸事不順。適合呆在家中打坐念經，避開妖魔鬼怪。”韓子軒開始胡言亂語。

“是你想太多了吧，還是你喝酒喝醉了？”

韓子軒無法說明，雖然他不敢想象，但還是不自覺地眼睛瞥向了西錦。此時西錦正低頭喝著咖啡，感受到他的視線，猛然抬頭。與他對視。

一股無形的氣流在空氣裡飛竄，崩射出耀眼的火花。琥珀色的眼眸快速地閃過一絲光亮，被韓子軒看在了眼裡。

他呆不下去，慕然起身，往“伊莎貝拉”外走去。剛推開門，一聲刺耳的尖叫滑過耳畔，一盆大大的仙人掌花盆摔在了他眼前，距離他的腦袋，僅幾厘米之差。

他看向了西錦座位的方向，若隱若現朦朧的影子。

西錦想殺我。

他腦海中蹦出了這幾個字。殺戮、殺戮。

他飛也似的離開了。

西錦冰冷極致的雙眸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她凝白如雪的肌膚，此刻有絲絲慍然。

你死定了，韓子軒。

她在心中默念。

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