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往古城

舞會結束了。下午時分，我與她並坐在草地上。鳥兒們都在湖裡、草灘邊覓食，我也叫她：“來吃點東西吧。”她卻沒有絲毫餓意。她戴著一副墨鏡，默默地觀察著遠方的太陽。

我又叫了她一聲，她才摘下墨鏡，接過我手裡的食物，吃了起來。吃完，她問我：“你就要回去了吧？”

是的，我就要回去了。她呢？

她當然還要在這裡與鳥兒們一起生活，等到春暖花開才與鳥兒們返回北方。

也許，我們就要分手了。

她沉吟了一下：“你願意在這裡等一下我嗎？過一天再走，好嗎？”

當然，我願意的。不過，她要做什麼，要我等著她？我看見她的臉色很鄭重，好像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不禁感到奇怪。

是的，她有重要的事。她指著遠方的雪山，淡淡說道：“我還要向前飛，飛一次。”

“為什麼？“

“你今天沒有聽見鳥兒的叫聲嗎？天壞了，天壞了！“

“天壞了？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臉色，變得象鉛一般沉重。

天壞了，這是鳥兒的語言。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磁暴。

太陽黑子爆發了，爆發了。

太陽，我們所見到的太陽，每天都是那麼平靜地從東方升起。實際上，它本是一個巨大的火球，時時刻刻都在劇烈運動。它身上，會出現耀斑、日珥，會發生巨大的太陽黑子，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大量的宇宙射線與微粒子流猛然衝入地球大氣層，引發地球磁爆，乾擾通訊，破壞電網……

那麼，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磁暴，說不定會引起地球磁場的改變，會影響地球磁極跳躍。

磁極跳躍，這是怎麼回事？

地球的磁場，有南極與北極。人類早就知道，磁南極與磁北極是不斷移動的。磁極位置變動，地磁場也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於是大地搖動，山巒崩塌，氣候突變……

磁，是慈母。沒有磁，也就沒有地球上的一切。但是，磁也會變化，也會發怒，會跳躍，會對地球上的生靈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人類的文明會化為烏有。據考古學家發現，在地球曆史上曾經出現了幾次輝煌的文明，但是後來全都被毀滅了。這是為什麼？科學家認為，磁極的跳躍就有可能是重要的原因。

啊，這是多麼可怕的場景：天空煙塵蔽日，漆黑得不見半點星光，隻有閃電亮光閃爍不住；江河乾涸，田園乾旱，莊稼全都枯死，寒流滾滾而來，所有的人類與動物、植物都在冰雪裡掙紮；每一處山林都在崩落，山口裡爆發暴烈的火焰；大地不停地震顫，裂開一道道充滿熾熱的岩漿的裂縫；熔岩的火流，向前推進，吞噬著拚命奔逃的、驚慌失措的飛禽走獸和人群，吞噬著房屋、寺廟、城牆以及其他人類活動的痕跡……

而磁極跳躍，又是有周期性的，通過考察古代的磁鐵礦石的磁場痕跡，與古磁場的磁性方向，可以發現磁極的變化是很頻繁的，從五百萬年前到五萬年前就發生了好幾次。它遲早還會在降臨到地球上，給我們這一代地球文明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在這樣的打擊麵前，人類當然不會完全滅絕，但是人類文明卻會遭到巨大的破壞，地震和海嘯不斷發生，沿海的大城市會陷入海裡，風雪和暴雨會使莊稼失收，大饑荒蔓延，無數的人死於非命……

所以，一定要了解磁極跳躍的規律，預防它的到來，甚至阻止它的發生。

也正因如此，那天才的胡博士才會讓女兒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去探尋地球磁場的奧秘，哪怕犧牲全部的生活樂趣，因為這規律是在是太重要了。

磁極跳躍，原因是由於什麼引起的呢？是由於地磁場的減少而引起的。地球內部的地核，是個能導電的電導體，地核的外部分叫外核，是類似於水的液體，有熾熱的含鐵的熔岩漿在滾滾流動，一經運動就產生電流，經由電流產生的磁場就是地磁場；一旦熔岩漿發生巨變，流動或快或慢，地磁場就會減少，磁力就會發生變化，磁極就會跳躍！

但是，熔岩漿為什麼會發生變化？仍無人知曉。與地震有關嗎？與地殼升降有關嗎？或者象有些科學家說的，因為火山爆發、熔岩外瀉而引起熔岩漿的的變化？

還有這太陽黑子爆發，是否也與這磁極跳躍有關?無數的粒子流奔湧入地球的大氣層，進入地球的南北磁極，是否會被地球所吸收，進入到地球內部，影響那裡的熔岩？地球的內與外本是互相聯係的，地球與與太陽係、與宇宙本是連接為一體的，內部噴出的氣體會影響大氣層，外部的粒子流也會影響內部。

所以，她還要飛，還要飛向這一片茫茫的雪山，去撫摸這一帶磁場，看看它在太陽黑子爆發時有什麼變化，以查證地磁場的變化規律。這裡的高原啊，是非常靈敏的導電體，導電率比彆的地方高出很多倍，在它的地下深處必然有著更多更普遍的熔岩。它的磁場也遠比彆處要高。或許，這正是鳥兒選擇它作為棲息地的原因。考察她，比考察彆的地方都更典型，更有意義。

直到聽到這裡，我這才恍然大悟。我不知道該講些什麼。我知道這麼做太危險，可是我能說些什麼呢？

我隻能又對她說：“你暫時停止吧，再飛下去，隻怕會……這麼做對你也太不公平了，你應該有彆的更歡樂的生活……”

不。她搖了搖頭。

啊，你並不懂得我的心哪。我一定要飛，要一次次飛翔起來。這就是我的歡樂。

我一開始飛翔，振起雙翅，緩緩低飛。地上的落葉、灰塵飛揚在我的身畔，小雀鳥在我身邊追逐。我掙脫一切羈絆，直飛而上。風力是我的助手，太陽是我的動力，於是我再往上飛，飛在那空氣對流頻繁的對流層裡，順著急湍狂瀾般的大氣層流，遨遊雲海。大風在我耳邊浩浩呼嘯，雲層在我身邊無窮無儘地翻騰。於是我聚集宇宙能量，再往上，在那空氣稀薄的高空飛動。那裡雖然是寒冷與黑暗的世界，空氣分子受到太陽射線與粒子的擾動，卻會形成十萬公裡寬的滾滾極光，在我身邊掠過。宇宙裡無窮數目的燦爛星暉，也都在我眼前閃爍。我的身浮蕩在高空中，隨著狂風、極光與雲氣隨意遨遊；我的心也一樣的飄舞，飛揚，回旋不息。我仰視那無底的宇宙深淵，無限的蒼茫，浩瀚的溟 中的物象，俯視那地球上微小的如煙靄般的江河、山巒……

但是我還會下降，地母的磁力吸引著我，永遠不會消失，最後我仍然在地母懷抱裡偎依。

就象是一個極高極高的音符，直衝往最高處，然後倏地下落，我的心也忽升忽降，搜尋這天空與地麵的奧秘。

我觀察地球的外部，地球的大氣層湍流，明曉氣候的變化，天空中臭氧層的消失；我撫摸高空的色彩與聲音：極光的顫動，氣流的呼嘯；我撫摸電與磁的互變，太陽風暴的侵襲；我辨認大氣與地心的互相影響。然後我又伸出雙手，對準地母，讓我的心直刺入地球的心臟，穿透厚厚的岩石所積的地殼，直達無人到達的充滿岩漿的地幔、地核，探尋地磁，探尋地心之構造。地球之外的太陽風、地球表麵的大氣、地球內部的岩漿，都在循環不息，內與外就這麼連接成一體，年年歲歲在變遷，在改變。我是痛苦的，因為我聽得見天上臭氧層的呻銀，地母的哀泣。 我聽得見地母的滾熱的血液流蕩，磁的力量也隨之而變。我又是歡樂的，因為我一會兒飛上浩蕩高天，一會兒下降地麵，傾聽無限天籟，再無滯礙。我隨心所欲，回環來往。我的身飛翔不到，我的心還可以繼續前往，然後又飛回在我的身軀。

啊啊，太陽，宇宙，無生命的與有生命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和諧，那麼空靈，都在回環往複，互相變化，啊，這能量與物質的互變，這渺渺茫茫的世界，誰能夠了解它們的全部？我這顆心這一雙手又怎能全都撫摸、接觸?我隻有不斷探尋，不斷學習。我看見了宇宙無私地化育生命，聽見了宇宙和諧的美麗，學習這智慧的知識。我追求著愛，追求著美，追求著智慧，我不知道何時才能洞悉這宇宙間無限的奧秘，讓自己心中再無有無數難解的謎。我順乎天性，體察大道，我的心與身凝結為一，我與這宇宙融合為一體，我逍遙自在，把一切一切遺忘。隻餘下純粹的元神，隻餘下純粹的喜歡。哦，是的，是的，隻要能夠如此，便可以聽到美妙的天籟，隻要能夠如此，心便可以永生，身便可以不朽。

她最後站起來，結束了講述：“我還要飛，還要向前飛。隻要不斷積攢智慧，總有一天，人類會用自己力量把有規律性的磁極跳躍改變，把這大災難推開。”

她的眼睛望向那一片皚皚雪山：“我要探討這裡的奧秘，我將來還要飛向鄱陽湖、神農架等等一切奇異之地，那無數奧秘也都與地磁場有關。”

一切話語都是多餘的。一切話語都是多餘的。

我隻能對她說：‘注意安全吧。”

她隻是坦然一笑：“謝謝，沒有關係的。”

這時候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天上灰雲靉靆，變幻莫測，隻從雲縫裡隱隱露出千萬縷紅色光波，反照於遠處雪山頂上，瑩瑩閃動成迷離的一片光影。

無數的鳥兒在她身邊偎依。它們越聚越多，越聚越密，一排排地圍繞，站立。一雙雙眼睛都在凝望著她，仿佛也在勸說她不要再飛翔。可是她隻是深情地望了它們一眼，就振翼飛起，向著遠方那雪山的一片光影疾飛而去，就似一道閃電，要把這光影劃破。

在她身後，鳥兒密密麻麻地排著。一雙雙眼睛都在目送她，都在祝福她。許多的聲音都在呼喚：早點回來，早點回來呀。

她，越飛越遠了……

她這樣飛翔，真的沒有關係嗎？其實我知道，太有關係了。她的飛行衣本來有屏蔽電磁波等汙染的功能，但是她要探測磁場，就不能不把一雙手掌對準地磁場，讓電磁波在她的手上通過，把這地磁的圖像存入大腦。這樣一來，電磁波就會使她遭受巨大的毒害，尤其是在這太陽黑子爆發、天空中充滿粒子的時刻。

啊，電磁波會順著她的手，侵襲到她的全身，她會感到頭暈、惡心。會感到十分疲勞。然後，她的大腦會遭受汙染，她的精力會分散，她會感到頭痛，會全身顫抖，力氣減弱。這時候她如果回轉來，不再繼續飛行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她不會回頭，不會在沒有完成計劃時回頭。她忍受著劇烈的頭痛，集中精力，揮舞酸軟的雙臂，依然迎著太陽風暴，在那茫茫的雪山頂上、冰峰穀中傾儘全力地飛翔。她時而翻飛，時而下落，忘記了一切危險，忘記了天色漸黑，忘記了全身的疼痛……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隻有站在湖邊，隻有默默祈禱她平安而回，隻有默默的期盼，默默的等待。所有的高原雪山之上、湖波之中的山神、水精嗬，所有的天地神靈嗬，如果真有靈，就嗬護她吧，就讓她平安的歸來吧。不要讓她在這高原上迷失方向。

夜色滿滿地浸滿了湖波，漫過我的全身，我的眼前，隻有千萬點星光在飄動，在回旋。可是她還沒有回來。

不知不覺，我的身邊的無數鳥兒，一齊都叫起來，都在用不同的腔調發出同一個聲音：回來呀，回來呀。

它們向著遠方一片灰黯的山野，昂著頭，拍著翅膀，擁擠著，就象是呼喚那神話中的鳳凰一般焦急地呼喚，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宏大：回來呀，回來呀。

我長久地站立著，我的心與這些鳥兒一樣久久呼喚著。回來。回來呀。良久的佇立，凝望，直到它們消失在天地一線間時，我默然回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它們走了，我也該離開了，這段時間經曆了這麼多，也該好好放鬆了。

當我準備邁著步子離開時，卻聽見身後傳來了她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她又回來了！我心中咯噔一聲，有一種預感，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待她飛到我的身邊時，我微笑的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她看著我，並沒有著急說話，可是我能從她的表情看出，她一定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沉默了幾秒過後，她終於開口了，“你還想繼續探尋地磁的秘密嗎？”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我愣住了，在我愣住時，她繼續道：“我想，有些事情是應該拜托你幫助我，天壞了，所以我要繼續往前飛，但是，以我自己的努力，可能很難改變，你願意幫助我嗎？”

“願意！”我很堅定的回答，至於為什麼，這個還真的無法說清楚，人有時候就是跟著自己的心在走。

“謝謝你，地磁展現出來的奧秘，僅僅隻是冰山一角而已，有個地方，因為種種原因我不能到達，所以隻有請求你代替我去那個地方。”她解釋道。

“什麼地方？”我問道。

“古城……”她緩緩將一座神秘的古城的信息告訴了我，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座古城當中，竟然埋藏了如此大的秘密！

說完關於古城的消息後，她離開了。而我呢？會去古城嗎？答案是肯定的，我一定會去！因為那裡還有很多精彩等待著我。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花了三天的時間，回到了家裡，在查閱了很多關於古城的信息後，又做了一番準備，我踏上了前往古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