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紙包不住火
酒館裡那二人正是秦翠兒和段小生,隱約聽的小生諂媚討好:“咬定是他的不就完了。尹家這座金山,不挖可惜了,就是得個一棱一角,也夠我們享用一輩子的了。”
翠兒侍寵縱嬌的哼哼:“人家這樣冒著生命危險,你卻在家摟著老婆睡大覺,我圖個什麼?說不定成功以後,你就跟那賤人享用去了,哪裡把人家放在心上。”
段小生野心勃勃,眼裡隻有錢財而不顧道義,先前就常常“望梅止渴,”納罕自語:“什麼時候我能擁有尹家的一半兒財產就萬福了。”不承望天峻是個揮霍無度沒頭沒腦的傻瓜,打量著他愛逛妓院,於是不惜賣力,杠了個花姑娘,也就是翠兒。如今懷著孕,是天公作美,百般央她纏住尹天峻不放,進入尹家,到時候裡應外合,他們家遲早會跌入自己的口袋。
翠兒也不是那等閒人物,雖不愛天峻,但最不能容忍彆的女人比自己得寵。
便搭了幾個山寨頭子,摸索季曉曦出行路線,青天白日,目無王法,人就搶走了。
隨行的幾個侍從都被踹的起不來身,路人大都目睹,報了官,等官兵趕到,轎子早已空了。
家下人急忙回家告訴,尹夫人聞訊,恍的頭暈目眩,呼吸不暢,胸口煩悶,咳道:“當真再不能讓她出門,出去一次,就遭一次不幸,咱家媳婦叫人怎麼看待!”
尹老爺遂叫人通知天峻,不料尋遍宅邸,未見其蹤。
尹夫人越發哀歎“家門不幸!”
卻說紫衣是曉曦在徽縣一處生長的好姐妹,聽得她嫁入尹家,因前兩次出事,而後輕易出不了門,便扯了個謊,為與她見麵。
閆飛得知季少奶奶今兒要來恭賀紫衣店鋪開張,便一路打聽,摸錯好幾次,才找到紫衣所在。抬頭張望,哪裡有什麼像樣的店鋪,隻不過一副路邊攤,打著個旗招,上書“紫金刺繡”幾個不成體統的字,紫衣一麵招呼客人,一麵東張西望,看曉曦何時有影兒。
“曉曦都被強盜抓走了,你倒好,沒事人似的!”閆飛往那攤前一站,氣鼓鼓的說。
紫衣久不見熟人,一看說話的是閆飛,又驚又喜,可聽他那言辭,又不甚驚詫:“老鄉,你說哪門子鬼話,曉曦準來看我,你彆唬人!”隻見這姑娘長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隆隆的瓊鼻,香噴噴的櫻桃口,圓削削的鵝蛋臉,活俏俏的釵雲鬟,精致精張,炯炯有神。
“鬼才唬你!”閆飛固然著急,也沒辦法,一則不知抓她的人係何,二則他們去的哪個方向。
紫衣一看不像開玩笑,急的眼淚直打轉,攤子也收了,去衙門問事。
閆飛無奈,拐入倚紅樓,跟他同進的是段小生,段小生徑直朝旁邊的翠兒那裡走。
“我才去了,天峻也不在家。”隻聽翠兒跟段小生咬耳朵,閆飛看他們鬼鬼祟祟,故在近旁的桌前坐下,老鴇子遞了一壺酒。恍惚聽到“天峻”兩個字,他不禁一震,側耳細聽。
她想趁曉曦被扼住的時間,去尹家獻媚,偏生他不在,還被尹夫人罵的狗血噴頭,逃回倚紅樓。
段小生聽事情不順著急非常,奈何不能把尹天峻全權操控,囑咐翠兒彆急,等待時機,瞅準空子就鑽。
那曉曦被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堵嘴蒙目,拖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走,她驚懼之極,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聽一個猥褻的笑道:“今晚可以吃一頓饕餮大餐了,哈哈哈!”
另一個窺著曉曦因拚命掙紮而微微敞開的領口,使勁往裡瞧,舔舌搓掌:“隻可惜不是個雛兒,既這樣,誰先誰後都無所謂,大哥先上,二弟第二。”
又有人迫不及待:“還有俺老三呢!”
“三弟,你自然是第三個上。”
“成,隻是二位哥彆把她折騰暈了給我才好。”
“聽說她是尹少爺的老婆,家資萬貫!”最後一個打著和兄弟們相逆的白日夢。
曉曦雙手被縛在頭頂,被一雙結實粗壯的手箝住手腕,死命拖拽,地麵雜草重生,硬物嵯峨,兩腿亂蹬,香汗淋漓,在封閉無助的世界裡,仿佛被人按在水裡,怎樣也浮不上來,心氣兒上衝,從喉嗓裡發出極度努力的語音,本是呐喊,卻被拘縛的完全變了調子:“嗯嗯嗯……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四麵溝壑,陡坡險峻,灌木叢疊複,他們正在走的是個羊腸小道。
“安靜點兒,小美人!”一個粗漢嚷道。
“刺啦”一聲,她的裙裾刮在岩棱上,外麵的一層破了一溜,白色的裡襯露出,她心裡咯噔一下,掙紮不休。
這時就有人發出嘲笑,那拖著她的男人乾脆把她拎起來抗在肩頭,她沒命的亂蹬亂捶,男人反哈哈大笑,柔弱的抗衡對結實的身體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落腳地是個山洞,她無法分辨,隻有懼怕,緊緊地瑟縮。
“大哥彆著急,你忘了金主的吩咐麼!”老大看著地上玲瓏的人兒,一味把上衣甩開,耐不住想上,老二勸。
老大啐道:“她奶奶的,老子好容易高興一回,還得等!等到晚上,火都給熬滅了!”
“早晚都一樣,況且我們為的混口飯吃,不給錢可不行,我們也得遵循承諾!”老四勸道,口水從說話的嘴角淌出,兩隻眼瞪的像蛤蟆。
老大隻得按捺住心口欲火,環臂立著,瞅著那粉頭兒,老三不忿地說:“為那幾個臭錢值不得,誰不知道尹家是座金山,咱們何不……”曉曦流著淚,不安的躲避,悲憤在體內攢湧成一股洪流,壓迫著每一處神經,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們越發壓低聲兒,近乎耳語。
天峻本想去倚紅樓給那些“妹妹”報一聲好,不想半路被莫慧蝶攔截,吵著要黃金手鐲,儘管天峻再三聲明:“我現在是偷著跑出來的,進鋪子一準兒被他們抓住,難道你還是好幾天見不著我麼!”說著,就在她鬢前印了個吻。
蝴蝶不放心,從懷裡掏出事先準備的紙筆,遞給他:“喏,記上這筆賬,省得你忘了,我可就虧大了。”
“什麼,記賬?”天峻愣了愣,搖搖頭,甩開折扇,徑直前走。
莫慧蝶忙扯起袖子把口鼻遮住,跟著他,像債主。
紫衣也去了尹家,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罵,知道尹天峻不在,可到底在哪裡呢?曉曦又沒有個音信兒,不禁鬱悶。
經過倚紅樓的時候,天峻尤為小心,想進去又怕看到翠兒,不進去也著實不能放心。眼睜睜往裡覷視,慧蝶看他無心搭理自己,訕訕的笑道:“不用怕,我沒那麼小心眼,想去就去吧,隻是彆忘了我的手鐲啊!”
天峻回頭啐了一口:“銅臭味兒,熏死哥哥了!”轉身欲走,翠兒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形色狼狽,見著天峻如同見到活菩薩:“你總算出現了!天峻,可知道我找你找的急死了。”睃著慧蝶,驚聲詭笑,“喲,段老板娘也在呀!”一麵打量她挽著天峻的手,慧蝶察覺,急忙縮回,把臉飛紅,扯嗓道:“我跟尹公子說個事兒,說完了,我走了,你們聊。”把紙筆塞入袖口,最後望了望天峻,走了。
秦翠兒狐疑:“她乾什麼呢?”
天峻找借口掩飾:“扇子的事兒,討價還價吧!”
“尹大少爺還會跟人討價還價呀!”翠兒更驚。
“哎哎。倒是你,怎麼弄的這般狼狽?!”他急忙轉移話題。
翠兒便自袖中掏出一塊白布,嚶嚶的哭泣:“你看看,我剛逃出虎口,能有什麼好樣兒。”
天峻接了白布就看,隻見都是用血書的,淩亂如草,內容梗概是:“季曉曦在我們手裡,贖金一萬兩,今晚白鴿嶺,晚了就給她收屍!”見此,如遭雷劈,大急,“曉曦!”
翠兒接口:“被強盜劫走的,當時我看見了,就顧不得什麼,去追他們,誰知那幾個男人一再的說……”
天峻仿被抽了魂:“她現在在強盜手裡!”
翠兒咬唇,點點頭,秋水點過的眼睛吧嗒吧嗒望著,裝的甚可人。
他擁抱了她:“乖,彆怕。你怎麼自己去?應該早些告訴我呀!”
她啜泣著,嫵媚溫柔:“人命關天,來不及多想,當然一路去尋曉曦姐姐要緊。誰知道有一個人說……”到了唇邊,急欲迸出,居然從後麵奔出一個人來,把他們衝散,二人大驚。
天峻踉蹌後退,被紫衣抓住前襟,拽道:“原來你好是尹公子!曉曦是我姐姐,我應該稱呼你姐夫咯。”來的突然,天峻還沒回過神,也沒覺甚清,隻聽這姑娘喋喋不休:“姐夫,姐姐遭遇不測,你趕快去救她,哪還有功夫在這裡跟女人親熱!姐夫,快去呀,一萬兩對你們家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
天峻被晃的暈頭轉向,紫衣是太激動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麵,人都說尹公子風流倜儻,男人之所以風流,也要有厲害的資本才成呢!貌賽潘安,腰纏萬貫,好難得,不愧為天之驕子。
紫衣發怔的時刻,後腦勺的頭發突然被一隻魔爪揪住,拖拽著,翠兒橫眉怒目的:“他是我的男人,想親熱就親熱, 你是哪裡跳出來的野蹄子,敢管姑奶奶的好事兒!”
從那一刻,紫衣便跟秦翠兒結下深仇大恨了。
一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但尹天峻幾度揚言說:“凡是錢能夠解決的事兒,那就不算事兒!”一路幾個小廝,挑著幾大箱黃金,天峻,翠兒,紫衣在前引路。
段小生決定趁機撈一把,他的意圖被閆飛發現,稱自己跟尹天峻不共戴天,但凡他的反對團體,都願意加入。
段小生正愁沒個出力的幫手,叮囑道:“你這樣心思,再好不過了,隻是,咱們非親非故,搶來的東西……”閆飛猜得透,知道他吝財,嗬嗬笑道:“誌同道合的就是朋友,我來京城專事仇恨尹天峻,總不能靠西北風過活,聚友需散財嘛!”
段小生琢磨著有道理,便與其同道。
白鴿嶺綿延複雜,沒有多高的山丘,也沒有陡峻的險坡,隻道路坎坷不平,交錯縱橫,非常難走。
天峻沒有走過這般東竄西斷的路,甚覺費勁,秦翠兒直喊擱腳,挨著天峻,嬌滴滴的模樣,讓紫衣恨的咬牙切齒。
刮在岩棱上的一塊布條被紫衣撿到,天峻看了大喜:“是曉曦的,看來就在附近了!”
翠兒拭汗叫苦:“匪徒說的在晚上嘞,你瞧瞧,太陽這麼高,真不明白怎麼想的。”
紫衣一句不讓:“姐夫關心姐姐,等不及了,管得著麼?不樂意就彆來。”
翠兒意欲反駁,坐在地上大叫:“天峻,你還管不管了,我可是你第一個孩子的娘!”
天峻緊攥著那一條布,舉目四顧,聽她們鬥起嘴來,心中煩悶,哼道:“早說你不該來的,是救人又不是看戲,湊什麼熱鬨。”
紫衣聽得她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子,驚異不止,斜眉豎眼,咬唇抽氣。
閆飛和段小生兩人黑衣人著裝,埋伏在雜亂的野草裡,閆飛看這情形,有毫遲疑:“這些錢財是用來救曉曦的,我們這麼做,不是太沒人性啦。”
段小生從鼻子裡發出暗笑:“尹家有的是錢,這些才是九牛一毛罷了。看,小廝們已經累得即將走不動了,現在是最好的下手時機。”語畢,隨手拈來一塊半大不小的石頭,照準走在最前麵小廝的小腿肚猛擲。
“啊喲”一聲慘叫,後麵的小廝也被突如其來的重力壓倒了,幾個大箱子墮地。
段小生拔劍衝去,閆飛遲鈍的警覺過來,才衝將上去。
刀劍無眼,照小廝們腿腳一頓砍刺,血腥滿地,亂作一團。
秦翠兒等都慌了神,驚叫連天!天峻奮勇上前,把外套一脫,一身爽利白襯,黑色馬靴,張臂挺胸,擺出個架勢,喝道:“哪裡來的毛賊!趕劫你大哥哥的東西,找死!”說著,赤手空拳奔赴拚搏,抱住段小生的腰想致對方摔倒,誰知他穩如泰山,竟拿劍柄搗他的背!
天峻不鬆手,死命的,像一頭牛胡亂頂撞,瞥見劍柄上掛個藍纓絡,無奈脊背受到重擊,“謔”的咳出一口血,被他旋腳踹飛。
“啊!他大爺的。”天峻落地,握胸啐罵。
翠兒和紫衣忙不迭去扶他,慌亂勸說:“金子可不敵你的命,隨他們,用得著這般拚命麼!”
小廝們滿地打滾,疼的哭爹喊娘,閆飛持刀掩護,段小生扔了劍,搬運金子。
“可惡!”他何嘗受過這種氣,真真武到用時方恨無,“原來白鴿嶺上那麼多強盜匪徒,等回去了,看不把你們的窠子剿了!”
紫衣哭:“一萬兩黃金呢,就這麼沒了,我們豈不是白來了!”哭著,翠兒斥道:“區區一萬兩黃金,對尹家來說算不了什麼!”
閆飛又聽如此說,佯聲叫道:“既然這麼富貴,我們這些窮人也是逼不得已,改日再送大爺幾十萬若何!”
“呸!”眼看好幾箱金子被一掃而光,他惱的捶胸跌足。待他們走了,翠兒哭道:“贖金沒了,要不回去重新置辦,多叫些人,野賊就不敢造次了。”
“拿錢容易,卻是路難走,這麼短的路,我們就走了整整兩個時辰,再來回一趟,就半夜了。”天峻說。
“那怎麼辦才好,曉曦姐姐還在匪徒手裡。”紫衣擔心。
“救人歸救人,也不能為了救她而再把我們自己搭上。尤其是你,天峻,沒有你我也不想活了。”翠兒撒嬌。
天峻欠身站起,讓她們駐留此地看人,自己獨往。
翠兒的反對起不到任何作用,紫衣倒是支持,他趔趄著去了。
“曉曦,我來救你了。”他重複咕噥同一句話,支撐自己走下去。
日沉西山,月光微露,狼嚎四起,空氣森然,略行一步,便在心中祈禱。
山寨頭子與兄弟幾個,打著火把出現在最高點,天峻一眼便看見,急忙過去。
跌宕數遭,汗流浹背,來到目的地,與匪徒對峙。
“金子呢!”看他空自來了一人,老大很驚訝,沒好氣的喝了聲。
天峻驚惶,吞咽著喉嚨,好言相解:“各位大哥,彆激動。我本給你們帶了贖金,誰知這裡匪徒眾多,全部被掠奪。”聽此,眾匪一瞪眼,他又道,“我家名聲,已是無人不曉。我就是京城第一富豪的兒子尹天峻!仗著這名頭,你們先放人,我回家取了再與你們送來,或者你們明兒去我家親自拿。”
“少廢話,交不出贖金,人就是我們的了!”
“千萬彆!”
“那就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我……”天峻惱怒,又不好撒氣,隻能忍氣吞聲,低眉順眼,好言好語說求,“真的是被劫匪搶了,諸位大哥,看在小弟薄麵上,請放過賤內。”一語未了,隻聽後麵山洞裡一女子高呼:“不要,救命啊!”他箭步衝去,連那些頭子也未能擋的。
懵然的,隻見洞裡兩個人影揉搓在一起。
他們聽了翠兒之命,故意製造那一幕,讓他看見,她的清白被毀了。無疑的,天峻出手就捶,不要命的與那些匪徒廝打,救曉曦出虎穴,混亂中,眾人隻顧製住天峻,曉曦聽他喝聲:“你快走!”
她的前襟被撕開了,剛才被一番強迫,麵頰被蹂躪,驚魂未定,慌不擇路,顛奔下山。
翠兒正自擔心,自己可沒讓他們勒索錢財,隻是教訓教訓她就罷了,想不到他們越命愈反,偏偏天峻為她不顧死活,出了什麼意外,不是自己作踐自己麼!
掃了眼那些受傷的小廝,紫衣在照顧,因說道:“我的身子禁不住風寒,天峻還沒有來,我卻等不了了。等他回來,你告訴他一聲,我在倚紅樓。”實想段小生商量事宜,沒想紫衣冷嘲熱諷,愛答不理,她惹了一肚子氣,甩手走了。
半夜三更,尹家燈火通明,打聽仍有人來回踱步,焦躁不安地氣喘聲,讓人半刻也不能安寧。
忽如其來,若聽驚雷,叩門聲,唬的人魂飛膽破。
是曉曦,逃了一路,吹了一路的冷風,她幾乎崩潰了。
麵對公婆的惻然逼問,她隻能抖索著告訴:“天峻現在在匪徒手裡。”
聽如此說,尹夫人大驚失措,不曾暈厥:“我的峻兒,我的峻兒啊!他從來沒有經過這種事,會嚇壞的。”
尹老爺鎮定,問曉曦:“不是拿了一萬金給他們,怎麼還不放人?”
“我恍惚聽見天峻說,金子被人搶了。”瑟縮著肩膀,無數淒楚,無數驚憂。
土匪的目的不外乎隻有一個,尹老爺吩咐杜永春趕緊多多準備些金錢,杜永春口裡答應,卻偷著高興,回來告訴說:“各項銀子錢都在使著,若挪用了,可虧空無數。”
尹老爺聽了,如病在心頭,終究兒子重要,硬是挪了一萬伍仟黃金。
次日,曉曦振作起來,把自己的首飾都塞進箱子裡,怕不夠才填充的,與杜永春一塊,外帶幾十個小廝。
浩浩蕩蕩的,在長安街駛過。
秦翠兒站在倚紅樓門前,尋思:“倒是天峻被抓了?”不禁擔心季曉曦一去會占了自己的風頭,又想搶劫黃金的原是段小生,真真可氣,沒有同自己支會,就擅自出手,打亂了自己的計劃。
如今,她大膽去衙門報了官,繼而悄悄地隨在隊伍後麵。
段小生在個不起眼的角落張望,莫慧蝶忽然冒出來,酸味哧鼻:“那不是咱家頂風的那個美人兒麼?怪不得千姿百態,一張張,一麵麵,都被你記在腦子裡頭了,原來真人比畫的還漂亮。”
小生猛一怔,機械的笑:“那不都為了咱扇坊的前途不是?”
隻見慧蝶麵色含春,頸邊一條清瀑,滿頭拍側珠花,清眉亮眼,腮豔唇紅,雪白的手腕上套著一叢三色碧璽,衣著氣質都大比之前。這才想起已經有很長時間不曾這麼仔細的看自己老婆了,笑道:“人靠衣裳馬靠鞍,一點不假,先前也不見你這般講究,怎麼今兒穿金戴銀起了?你存了恁多梯己呀!”
慧蝶素手摸著雲鬢,睃了他一眼:“小氣樣兒!”
小生殷勤附風:“據咱們那扇坊,這段時間生意不景氣,怕是還沒賺這串珠子的錢。倒是說吧,是拾了金子還是發了浪財?”
慧蝶愈加瞧不起這老公,也不言語,旋身走了。
小生心內藏鬼,問起她,縱然底氣不足。因想那搶來的一萬黃金都在閆飛那裡,不知怎麼處理,怎樣帶回家?那,做虧心事的鬼都是在夜間偷行的,他把折扇往手心一拍,麵帶喜色走了。
那曉曦和著永春上了山,紫衣正無助,守著一幫半死不活的男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終見有活人氣兒,喜得迎過去,見是曉曦更又驚又喜,但無心敘舊。杜永春令三人把那小廝送回,繼往山裡行。
這回,有許多男人幫襯,帶的銀子錢也多,況天峻也是男子,土匪們並無興趣,當然奉還,收了黃金喜之不儘。
正走回,翠兒攔在山腰,見了天峻,又哭又笑,很多愛意無法言表般,撲過去又摟又抱,毫不避諱。
曉曦傻了眼,呆呆的提不起步子,紫衣欲把他們拆開,被她阻止了,永春好得意,照尹天峻這個德性,一日放肆一日,她應該忍受不住的。
翠兒說了已經報官的事,天峻中意,讚道:“我最不能忍受他們胡作非為,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好無恥!”
曉曦卻持異議,一腔不忍和責備:“人已經出來了,何必連個餘地也不給他們留?”
天峻駁道:“他們是臭土匪,綁架你我,勒索錢財,為何給他們留餘地!”
“沒有人想做土匪呀!人生在世,命運不一樣,他們隻是儘自己的能力在生存,做人彆恁狠!”曉曦慈愛泛濫,卻落人話柄。
“真好笑!土匪也有值得憐憫的地方?該不會姐姐喜歡被男人搶,亦或是有了情根?”翠兒冷笑,惡臉媚顏。
眾人嘩然,曉曦欲駁而未出口,紫衣替她辯解,嗓門清脆,滔滔不絕,說的翠兒沒有還嘴餘地。
天峻倒是想起昨晚那一幕——暗淡的光線裡,她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如此一想,頭冒冷汗,跌足不穩,莫不是真的為了那個,她才給土匪說情的?!
冰冷,混沌,目瞪口呆,失去了明辨是非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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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鴿嶺的土匪被抓獲,黃金如數回到尹家,眾目睽睽,曉曦有點失落。
天峻心裡像少了點什麼,隻覺心痛,仿若一口鍋,裡麵加了少量的水,麥秸狠狠燒,水都燒完了,那容器還在承受煎熬,撕心裂肺。
等待,像是無儘的,她無從解釋,他才心痛。
阿彥端過一杯泡好的新茶,末了囁嚅著說:“那杜永春真不是個東西,儘著那張破嘴,在少奶奶耳邊嚼舌根,上回就是把抬頭打死了也活該!”
天峻一顫,把茶碰灑了許多,阿彥慌忙收拾,他問:“他說些什麼?”
“都是些諂媚!”阿彥道。
“也就是好話。”他喃喃道。
阿彥態度強烈:“不不!諂媚怎麼能算是好話呢。”
他微微一笑,無限愁思遊於嘴畔。
經過這回,尹夫人更不安了,神經時時緊繃,生恐一閉眼就聽到不如意的訊息,因那幾次都在睡夢中聽得,因此常常有夢魘纏住,不能成眠。
倒是紫衣,緊張兮兮的來找曉曦,門上的回了話,領著進來,尹夫人從房內窺見,問身邊的丫鬟:“她是誰?”
“是少奶奶的姐妹,聽說在徽縣就認得,昨兒跟著上山的就有她。”丫鬟回答道。
尹夫人聽之,隻覺胸悶氣短,頭昏眼花,不多時又叫入大夫來,尹老爺趕來問情由,丫鬟說了,便歎了口氣:“是太憂心的緣故。”遂叫人去告訴天峻,把曉曦綁在身邊,不得出入,也切勿讓人說動了心。
誰知天峻聽了,並不在意,隻道:“隨她喜歡,束縛的緊了,她更有理由抱怨,禍事使於閒嘛!”小廝回了,尹老爺點點頭,不予理會。
紫衣與她好幾年未能相處,思念的了不得,兩人在一處,神思飛揚,情歡意快,隻一件,紫衣不明白在她看到翠兒跟尹天峻耳鬢廝磨的時候,為什麼一點都不急。
紫衣直來直往,十分爽快,曉曦便道:“我知道這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當然大驚小怪了,雖然男人道理上可以三妻四妾,但身為女子,哪一個不希望丈夫情有獨鐘?更甚她是大房,怎麼可以對一個沒名沒分的賤女人忍氣吞聲!紫衣不滿,口手並用的表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個狐狸精,我看了都咽不下氣。你無所謂,我見她一次就打她一次!”抑揚頓挫,落地有聲。
“千萬不要!”她害怕,害怕再發生什麼摩拳擦掌的事,“這段時間,我已經惹了好多麻煩,而且每一次,都把天峻害的鼻青臉腫,再有這事,我真的會覺得對不起他了。”
“有沒有搞錯!是我要替你出麵,又不會帶累姐夫,曉曦,你就是太多愁善感太軟弱了,才會處處受屈。”
“哪有。”
“還說沒有,眼睛都紅了,明明就有,還嘴硬。”
“紫衣,謝謝你的熱心,真的不用,和和平平相處就是了。我和秦翠兒,井水不犯河水,哪一天,她真的進了尹家,我自不會容她!”
“這樣才對!”紫衣喜歡的叫。兩人一遞一句,又說了一番知心話,紫衣才出來,繼而卻被尹夫人叫去。
尹夫人與紫衣說的儘是“你從哪裡來?”“都跟什麼人做朋友?”之類的,紫衣聽了好不自在,甩手就走,憤憤地嘟噥著:“怎麼會有恁多事的婆婆,曉曦姐姐嫁了這樣人家,沒福反倒像被收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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