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石破天驚

雷雲聚散，劍意衝天。

平靜已久的萬劍峰在這一天風起雲湧，劍南進入劍廬的消息一直被掌教和長老們保密，此時行將突破，卻是再也瞞不住人。

劍南在劍廬中被困三日，終於觸發了祖師留下的劍意，絕學十三式試劍術的第七式。

觸發劍意，引動天地異象，這明顯是行將突破到化氣境的征兆。奕劍真人和三位長老均是喜出望外，原本隻是相讓劍南領悟第七式試劍術，沒想到卻因禍得福，要突破境界了！

但是，四人也很清楚這其中的凶險。修士突破境界，其實最怕這種突然的頓悟，因為沒有準備，也沒有靈藥輔助，其中凶險陡然加倍。

不過，若是頓悟突破成功的話，其中好處自然不言而喻。

試劍大殿上方天雷滾滾，烏雲蔽日，驚天劍意蕩漾四方。

很快，試劍門弟子都知道了劍難要突破的消息，紛紛前方瞻仰。蠻千山和綠萍先後趕到，二人相視一笑，均是一臉敬服地望向試劍大殿。

試劍門當代弟子第一人，劍南無愧，就算是比起內宗那幾位驕子，也不遜色太多。

沒過多久，地宮猛然射出三道神虹，內宗驕子也忍不住跑了出來。他們均是曆代弟子中最傑出者，進入地宮追隨太上多年，修為已能和不少老輩人物相較。

“這個家夥可比我當年厲害多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年進入內宗的人一定有他。”其中一個內宗驕子淩空道。在他眼裡僅有那一道衝天劍光，其餘弟子竟皆鼠輩。

很快，萬劍峰周邊的幾個門派也紛紛派出高手，無數道神虹齊齊彙聚過來。

“三位師弟，劍南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等決計不能讓他受到驚擾。”奕劍真人當機立斷，傳功、戒律、守劍三位長老齊齊掠向大殿四周。

奕劍真人身化一道劍光衝天而起，一道雪白的劍意從腳下蔓延出數十丈，橫亙天空，威攝四方。

“試劍門下弟子突破境界，驚擾各位實屬抱歉，還請大家行個方便。”

奕劍真人的聲音傳出去，有人自行離去，有人不為所動。

另一邊，寧心台中，數十名弟子聚在試心間入口，其中以女性修士居多。

“唉，也真是湊巧，杜師兄這個時候居然也要突破了，害的人家不能去看劍南了。”

“劍南有什麼好看的，心高氣傲的家夥。我們杜師兄這不也要突破了嗎，不比他差。”

“就是。”

幾個女弟子正在門口嘰嘰喳喳，試心間中忽然躥出一人，驚喜大叫：“突破了，突破了！師兄終於悟透第十七層，如今已到了最後一塊碑文前。”

眾人歡呼雷動。

此時，誰也不知道，在劍池深處，一個無名小卒正在生死邊緣徘徊。

沉重的敲擊聲越來越急，如同狂風暴雨。男人麵無表情地揮動著拳頭，手上的斷劍冷卻了，再放入岩漿中燒紅，然後又繼續敲擊，如此往複。

可是不管他怎麼敲打，斷劍依舊沒有改變絲毫，仿佛是世間最堅硬的物質。

辰玄渾身焦黑，皮開肉綻，靜靜地懸浮在火海中央，像是一具屍體。

跳躍的火苗從口鼻間湧入體內，在經脈臟腑中熊熊燃燒。一圈圈無形的聲波震動著他的心臟，讓他生機不滅。

身體中，烈火勢不可擋，一路衝向氣海，最終被黑色大山擋住去路。

這是山與火的戰爭。

那些烈焰就像是有靈性一般，在敲擊聲的鼓動下，猛然爆發出驚人的威力，溫度暴漲了足足數十倍。

辰玄悚然一驚，這些火焰與焚燒自己的時候簡直是天壤之彆。若它們剛才就爆發出這樣的威力，自己恐怕早就化成飛灰了！

洶湧的烈火迅速纏上了大山，山石以肉眼看見的速度在融化。

可是，這座大山實在太過龐大了，火焰焚燒的速度很慢，而辰玄的氣海卻在不停的顫抖著，顯然無法抵擋這恐怖的溫度。

再這樣下去，大山沒有被煉化，自己先要被燒成灰燼了。

辰玄又驚又惱，雖然烈焰對他比較溫和，但也僅僅隻能保住性命，此時體內元氣全無，根本插不上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硬撐，可是自己的神智相對於凶猛的火焰，不過就像是脆弱的紙片。

就在這個時候，體內祖師殘留的劍意猛然間閃耀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屈意誌湧上心頭，支撐著他瀕臨崩潰的防線。

“臂折······功廢······劍斷······鑄劍再戰······”

恍然間，辰玄若有所悟，那劍意傳來一絲絲親近之感。

就在這個時候，厚重的山壁上的白痕急速擴大，細密的裂縫蔓延開來。

六年來冥頑不寧的衝擊，終於在這一刻產生了效果。

那些裂縫細若發絲，根本無法對大山造成威脅，然而那些洶湧的烈火卻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沿著裂縫燃燒，山壁上眨眼間被罩上了一張火焰蛛網。

哢嚓——哢嚓——

破碎的聲響接連傳來，零星的崩潰，就像是白蟻侵蝕長堤。

終於，崩潰的趨勢愈演愈烈，就如星火燎原，巨大的山壁被火焰蛛網肢解成零星的碎塊。

擋住辰玄整整六年的大山轟然崩塌，難以言喻的喜悅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嘩啦——

大山崩碎的一瞬間，巨大的浪潮從另一邊洶湧而至，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就被潮水淹沒，體內剩餘的火焰如臨大敵，飛快地退了出去。

潮水很冷。

這是辰玄此時第一個感覺，從火爐中掉進水裡，他感覺自己就快要裂成一地碎片。

洶湧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視線，他掙紮著，耳邊竟是狂暴的吼叫。再次浮上水麵，辰玄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裡，就是自己的氣海嗎？

這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金色海洋，連天接地，狂暴洶湧，金色的浪花頻頻衝擊著蒼穹，威勢駭人，耳邊的潮聲如千軍萬馬奔騰不休······

劍池中，包裹著身體的火焰畏懼地退開，竟是不敢靠近他周身一丈方圓。

敲擊著斷劍的男人微微一驚，隻聽到驚濤拍岸，隆然大作。常年不熄的地火發出畏懼的呼嘯，紛紛縮進了深井中，整個石室動蕩不休。

與此同時，萬劍峰上的靈獸紛紛低吼伏地，十萬古劍齊鳴如箏。一片刺目的金霞撕裂烏雲，如幕布一般遮蔽了太陽。

“金霞蔽日！”圍觀的修士紛紛麵色劇變，半空之上的奕劍真人喜不自勝。

金霞蔽日，這等天地異象絕不常見，中土百年間也僅有數例，而那些人，無一不是撼天動地的聖者大賢！

試劍門振興有望！

忽然，萬劍峰上湧起一股浩瀚元氣，兩道劍意從不同的方向衝向天際。這兩道劍意一明一暗，一強一弱，強的來自試劍大殿的劍廬，稍弱的來自寧心台方向。

兩道劍意如驚鴻破空，最終被金霞無聲無息地吞噬。

奕劍真人和三位長老驚喜交加，差點老淚縱橫。這個時候，不但劍南突破成功，似乎還有另外一個試劍門弟子在寧心台中領悟了劍意！

試劍門要崛起了。

圍觀的高手們麵色複雜，羨慕嫉妒者有之，憂心忡忡者有之。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剛剛突破完成的劍南和杜思成二人，臉上卻是沒有絲毫血色。

就在剛才，二人突破的一瞬間，劍意自行噴薄而出，卻是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所吸引，眨眼和自身失去了聯係，就像是憑空消散了一樣。

劍池中的怒濤聲依舊沒有停歇，從第三層一直擴散到第一層。所幸此時補天劍池中並無旁人，否則定要被嚇得心驚膽戰。

怒濤洶湧，席卷長空。

辰玄在海水裡掙紮著，突破的喜悅被瞬間衝得支離破碎。他感覺自己很快就會被大海憤怒地撕碎！

忽然，祖師劍意從天而降，如定海神針般插入洶湧的大海中央。

風平浪靜，金色大海詭異地在一刹那間靜止下來，就像是瞬間結冰。

辰玄驚駭莫名，眼前的一切全都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很快，金色海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海底像是被捅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眨眼間，海洋乾涸，露出底下黑色的岩石，金色的海水一滴不見。

在乾涸的大海中央，一把金色光劍熠熠生輝。

辰玄戰戰兢兢地靠近，金色光劍上傳來一陣淡淡喜悅，顯得極為親近。

這光劍，便是祖師殘留的那道劍意。此時它就像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晶瑩透亮，金光閃閃，凝成了劍形。

到現在為止，辰玄覺得像是做夢一樣恍惚。

先是被烈火焚身，然後發現那些烈火竟然幫助自己焚化了大山。還沒等他高興一下，又被氣海中洶湧的潮水淹沒，眼看就要被扯成碎片的時候，祖師劍意憑空出現，把無邊無際的海洋吸乾······

簡直難以置信。

辰玄苦笑了一聲，雖然有些不明白這一連串的變化，但開辟氣海成功，這麼多年的努力終於看到了成效，其中喜悅難以言表。

就在這個時候，辰玄才注意到，金色光劍下方似乎還有什麼東西。細細一看，登時麵如土色。

在乾涸的氣海中央，金色光劍下壓著的，竟是一具無頭屍骸！

屍身骨架寬大，通體黝黑如墨，晶瑩如玉，散發著絲絲詭異的魔氣。

這······氣海裡怎麼會跑出一具屍骸來？

辰玄百思不得其解，這具屍骸分明不是凡品，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歲月，非但沒有絲毫腐朽的跡象，反而透著一股淡淡的神威。

金色光劍壓在屍骸上，但隻沒入了一截劍尖，再難寸進！

辰玄心中震驚不已，祖師殘留的劍意無堅不摧，自己當初能夠封住它，完全是因為它沉寂了千年，極為虛弱。

之後，這道劍意留存體內，雖然被困住，但卻也得到辰玄的滋養，一天天恢複過來。此時又吸收了金色海洋的力量，威力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祖師劍意凝聚的光劍，竟然拿這具無頭屍骸沒辦法？

這具屍骸是誰？又是如何跑到氣海中來的？

他滿心疑惑地走上前去，屍骸的骨骼上遊離著一些細小的金色銘文。

“不知道寫了些什麼······”

辰玄猶豫著把手伸向屍骸，忽然感覺一股沛然難擋的吸力傳來，耳畔又想起了萬馬奔騰的怒濤之聲！

沛然難擋的神威降臨，那些金色小字中，蘊含著和金色海洋一樣浩瀚的力量！

辰玄忽然心中狂震，相比於屍骸，祖師劍意所吸取的力量不過九牛一毛。

隻怕，真正吸乾了整個金海的，不是祖師劍意，而是這具無頭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