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形

院子門這時卻被人推開了，緊跟著，是一點燈籠的昏暗光線灑在地上。梅花帶了一個小丫頭走進來。文嫣隻聽得身後衣袂輕飄，回過頭，身後已經不見人了。

這人，屬什麼的呢？

梅花走上來，先不說話，提著燈籠在文嫣臉上一照，好像不大滿意的道：“小姐還在發熱，怎麼站在這風口？”邊說邊拉了文嫣的手進屋。文嫣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樹移影動，那人的白衣在樹後露出一小角。

“奶娘。”文嫣接過秋綠送上來的茶，親自捧給梅花。“這麼晚過來，有什麼事嗎？”

梅花笑道：“哪裡有什麼事 ，不過是你一天沒過去，夫人擔心，叫我過來看看。”

“奶娘，你瞧，我沒什麼事了。倒是娘還好吧？”

梅花三十開外將近四十了，眼角已經堆起了細細的皺紋，她還真就死了心呆在唐府，這麼多年，也算是為唐家草了一多半的心。聞言她怔了一下，才道：“夫人的精神還不錯。”

文嫣忽然想起那一年，她剛穿過來的時候聽到的那些話，如果言殊中的是毒，那什麼毒能潛伏這麼久，對身體難道沒有害處，而且當時聽他們說，這毒大夫根本查不出來，也就是說，毒還挺厲害。

文嫣認真道：“奶娘，你告訴我，娘親的病，真的不要緊嗎？”言殊這兩年基本沒怎麼離開過床，文嫣又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娘親對我很重要，奶娘，你告訴我吧。”

梅花吃了一驚：“你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

“不，我什麼都沒聽到，我隻要聽奶娘跟我說。”

梅花滿嘴苦澀，言殊中毒多年的事，說了如何不說又如何，普天之下，除了禦醫都不能治好，還有什麼人能治得了的呢？既然如此，告訴你還徒增苦惱，不如你什麼都不知道，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做你的唐府小姐。

梅花笑道：“夫人身子弱，大夫說了，要慢慢的條例。小姐就不要瞎想了。”

“奶娘，你不要瞞我，我知道娘親的病不好治，但我們可以共同想辦法，你何苦瞞著我？”

梅花蹙了眉頭，看來文嫣是不問出來不會甘心的了，她長歎一聲道：“不是我不告訴你，是夫人不讓說。”

文嫣忙道：“奶娘能不能告訴我，我保證不說是你說的。”

“好吧，你既然執意要知道，我也不便瞞你。不過小姐，你要做好做準備。”

文嫣點了點頭。

梅花繼續道：“夫人確實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一種叫無形的毒，所以，儘管你爹請便了名義，也還是無法找得出病因，就是因為這種毒，一旦進了人體，就很難被查出來，而且，天下解得了這種毒的人很少。”

文嫣皺了眉：“那它對人體有什麼傷害？”

“當然有，人的身體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毒素會越來越弱。”

就是言殊現在的狀態了。“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梅花起先是搖頭，隨後眼裡浮現了一點悲哀：“這要因人而異，如果是個大男人也就罷了，但是如果是夫人那樣的，先天身體便那麼虛弱，能夠支撐這麼多耐已經很不容易了。”

文嫣吃了一驚：“奶娘的意思，娘親的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嗎？”

梅花緩緩點頭：“如果沒有解藥，夫人最多也就隻能掙這麼兩年，這還是她非常不舍得你們兩兄妹的緣故。”

說完後，一室寂靜，隻有燭火在輕輕的搖動著。文嫣摸摸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她抬起頭，堅定的道：“我一定要救娘！”

梅花什麼都沒說，她隻是望著燭火，靜靜的出神。

文嫣兩天翻了兩大本古醫書，上麵晦澀的語言她連猜帶蒙也沒全搞懂。越是找不出越是心浮氣躁。連飯也吃不了幾口便又跑去看書了。秋綠歎氣：“小姐，你好歹也吃點飯啊！~”

文嫣擺手：“放著，我待會吃。”這一放不知道又要放多久。深知她的秋綠直接把飯端到了她書案上，文嫣皺眉：“我看完這個線。”

“小姐，醫書那麼厚，你一時半會也看不懂啊，就算你找到了法子，萬一把自己的身子弄壞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哪裡那麼嬌氣，不過多翻了幾本書。”

秋綠拿了一麵銅鏡到她麵前：“你自己看。”

文嫣手一抬：“等等。”硬是將那一行字看完了，才抬起頭，隻見麵前鏡子裡映出一個妙齡女子的臉，唔，很漂亮啊，秋綠這時讓我看什麼呢。文嫣疑惑的抬頭，秋綠是真無奈了：“小姐，你的黑眼圈！”

文嫣湊近點，銅鏡找的並不明顯，她伸出手搓搓臉：，喃喃道“已經大到讓人無法忽視了嗎，我明明才熬了兩個夜晚啊。”

秋綠的臉猛然湊到她麵前：“你還想熬第三個晚上？”

文嫣連連擺手：“不熬了不熬了，受不住。”

秋綠板著臉道：“那好，現在去床上睡覺。”

文嫣的嘴張的大大的：“現在？睡覺？”

“對，現在，睡覺。”

文嫣糾結的道：“現在不行，我得看完這本書。”

瞄一眼那本厚厚的大部頭，秋綠堅決的道：“睡會再看！”

見文嫣磨蹭，心不甘情不願的摸樣，秋綠語重心長道：“小姐，你自己的身體也不是很好，夫人的這個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把自己的身體保重好了，將來要怎麼辦不是都可以。”

文嫣點頭道：“你說的很對，隻是，我心慌，我看到娘親那個樣子，就害怕。我想儘快找出辦法治好娘的病。”

“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去睡了先。”話題又繞到這裡，文嫣有點無奈，正想說什麼，隻見有丫頭過來道：“上官公子和餘小姐過來拜訪！”說話時，已經聽到了外麵的說話聲。文嫣站起來，看著秋綠，那意思是，你看，不是我不願休息，不是有人過來嘛。秋綠隻得無奈。

把二人讓進屋裡，文嫣吩咐上茶。餘小魚一雙眼睛亂飄，她不喜歡文嫣，尤其是上次還輸給人家，但是上官明洄去哪裡她一定要跟著，哪怕隻是跟著，哪怕要去就愛你的人是她討厭的。

上官明洄很無奈，隻是這個尾巴怎麼甩也甩不掉，他也沒辦法，隻好走到哪帶到哪。此時他看到文嫣一臉的疲憊，不由關心的問道：“沒睡好嗎？”

文嫣輕輕點頭，秋綠在一邊翻白眼，那是沒睡好，根本就是沒睡好不好。

餘小魚搶著道：“嫣兒姐姐，我家裡有寧神茶，改天給你帶一點來吧。”

此言一出，在做的三人麵麵相覷。餘小魚不是最恨文嫣的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呢。上官明洄也詫異的看向餘小魚，這個千金大小姐，可沒少給他找麻煩。今日突然這麼通情達理，又是為的什麼？

秋綠心裡想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拚命的給文嫣使眼色。文嫣看到了，淡淡一笑，她還不會把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放在心上。

餘小魚看到眾人的眼神，很是得意。隻不過麵上故作委屈的道：“怎麼，你們都不信我啊？”

文嫣微微一笑：“自然是信的，隻不過不麻煩餘小姐了。”

“不麻煩不麻煩，不就是一點茶葉嗎，姐姐跟我客氣什麼。”

這稱呼改的，一下子就變成姐姐了，文嫣有點接受無能。餘小魚看她的白哦請，嘟著嘴道：“我親自給嫣兒姐姐送過來好不好？”

文嫣淡淡一笑，道：“如此就多謝餘小姐了。”餘小魚歡天喜地的，好像文嫣收了她的東西時給了她什麼好處一樣。文嫣也微有些納悶，她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成這樣了。前幾日不是還跟她不對盤，處處對著乾嗎，她還真不相信她一下子會改的這樣徹底。

上官明洄也有點困惑，生怕又給文嫣惹出什麼麻煩，說了幾句就要告辭。餘小魚這時在文嫣的書案上看到攤開的厚厚的醫書，驚奇道：“原來嫣兒姐姐還懂醫術啊，太厲害了。” 文嫣淺淺笑道：“不過閒來無事，隨便翻翻而已。”

餘小魚抬頭笑道：“那姐姐也算是博聞多識了。” 文嫣道：“餘小姐過獎了。”

上官明洄站起來道：“小魚，我們去看看言姨吧，我很多日沒見到了，怪想她的。”餘小魚甜甜的笑道：“都聽上官大哥的。”

文嫣苦笑道：“上官公子，餘小姐，不瞞你們說，家母最近身體微恙，精神不濟，恐怕不能見二位。勞你們想著，文嫣在這裡先謝過二位了。”

上官明洄和餘小魚麵麵相覷，上官明洄急道：“言姨身體不舒服嗎，是什麼病啊，要不要緊？”

文嫣搖頭笑道：“不是什麼大病，不過是人的年紀大了，身體偶爾會有些不舒服。”上官明洄靜靜的看著她，文嫣給看的發毛，正心裡疑惑，看什麼呢，說錯什麼了啊，就聽上官開口道：“言姨的病不輕吧。”

文嫣心裡其實這兩天一直都不太好受，一想到言殊隻剩兩年的時間，病到這個地步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就覺得心浮氣躁，此時有點疲憊的容顏看著更讓人覺得我見猶憐。上官明洄本來就非常喜歡她，隻是他也知道文嫣並不喜歡他，因此什麼情緒都壓在心底，隻是有些感情是怎麼壓得壓不住的，就像此時，他就非常想把文嫣擁進懷裡，給她依靠，那點衝動，讓他不管不顧的甚至邁開了腳步，隻是最後看到文嫣略帶疲憊的臉，他硬生生的停住了，帶點苦澀的想，他這樣，言之不是給她帶來煩惱？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我們是你的朋友啊，就算我做不了什麼，至少可以跟你說說話，難道，你一直不把我們當朋友？也是，你道現在都不肯叫我的名字，有什麼自然是不能跟我說的。”

這話說的，文嫣再怎麼樣也不能不說了，當下道：“不是這樣的，上官公子……”

“叫我明洄吧。”

文嫣一愣，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話題繞到這兒了，但文嫣隻是愣了一下，就飛快的反應過來，也就順水推舟的道：“明洄。”

上官露出笑容，餘小魚卻暗暗掐進了手心。

“你可以跟我們說一下言姨的病嗎？”

文嫣簡單的說了一下。沒眉間是掩蓋不住的愁思。

“所以嫣兒姐姐才要看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懂的醫書嗎？”

文嫣點點頭，餘小魚臉色一整道：“言姨會好起來的，姐姐相信我吧。”她跑過去抱著文嫣的手臂，文嫣抬眼看過去，隻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堅定的看著自己。她輕歎道：“但願吧！”

“一定會的。”餘小魚強調道。

上官突然道：“我們家以前經常用的一個老大夫，醫術很是高明，不知道文嫣你們家有沒有請過？”他說了一個名字，文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