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星星

咦，四顆連在一起的星星！收住思緒，蘇顏兮頓住腳步仰望夜空。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糾結於細節的人，所以很快便忘記了上一個自己所關心的話題。去它的天啊地什麼的，都是虛的。享受良辰美景才是最重要，不對，呸呸呸，跟他在一起算得上是良辰？

“哎，你又要乾什麼啊。”蘇顏兮的思緒被打亂，腳步也

不受控製地往前移動著。冷木熙略作思考，隨即拉著她跑得飛快。街上的學生看著這不要命般跑著的

二人紛紛讓道，前麵的人麵色如常優哉遊哉，穿著厚厚衣服的女生在後麵

則是上氣不接下氣。

“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喂？”

“你說句話行不行。”蘇顏兮氣極了，這人跟聾了似的一言不發，也不回答。當真把自己忽略成了空氣嗎。心裡還在不停地畫圈圈詛咒，男生卻忽然鬆開她。

“呼哧。累，累死我了。”終於停下了，蘇顏兮捂著左心房大口喘粗氣。

再這麼跑下去，估計肺活量都不夠呼吸了。身體裡就像灌了鉛一般，尤其是那兩條腿，此時都已經變得麻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蘇顏兮找塊乾淨的地方就要坐下，卻被冷木熙攔住。

天啊，這人又想怎麼樣，跑這麼遠這麼快，連歇一歇都不許。“你乾嘛不……不讓我坐。”急性子的蘇顏兮氣還沒緩過來就開了口，斷斷續續地說著。

“白癡。”

“你……你才是白癡，大白癡。”

“走吧白癡，目的地就在前麵，幾步就到了。”

哼，真過分，居然說自己是白癡。蘇顏兮不再理會他，

捧著凍得發白的

手心往裡吹氣起，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這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忽然想起幾天前學校體檢時測試肺活量，她鼓著腮幫子用儘全身力氣也沒有把水位吹起來絲毫，所有人都拍著她的肩膀安慰。監考老師以鄙視的眼光傳遞著“哪兒這麼嬌氣”的訊息時，冷木熙笑得慘絕人寰的模樣。不禁恨恨地瞪著他：“看我出醜就這麼高興？”

冷木熙呆住片刻，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什麼？”

蘇顏兮也不回答，隻是把手伸到袖筒裡取暖。

看著她凍得通紅的手，男生一把抓過來，開始不停地搓著。“你們女生就是嬌氣。”臉上是不耐煩的表情，手裡的力道卻是柔和婉轉。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人什麼時候又變回披著狼皮的羊了？

蘇顏兮正要抽回自己的手，男生卻

忽而調轉話題：“在這裡

看到的星星，才是最好的。”

“你肺活量那麼好，怎麼不去參加馬拉鬆為校爭光啊。”蘇顏兮一說完，不理會男生的錯愕，徑自打量著四周。

緩緩流淌的小河發出淳淳的聲響。剛沒過腳踝的青草隨著微風拂過，打落記憶中淪落的清澀，葉子沙沙的聲音讓人迷醉不休。眼前的景色可比打擊冷木熙更吸引人的興趣。尤其是那

明亮的星空，向上四十五度角就清晰可見，每一顆都那麼耀眼。

“那個，是北極星。這個是獵戶座。。。。”蘇顏兮興奮地叫著這些名字，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

“嗯，你現在所在的方向，對麵那顆就是織女星。”冷木熙斬釘截鐵的話顯得不可置疑。

是嗎。蘇顏兮半信半疑。不過好像所有的星星長得都差不多，隻是明暗程度不同罷了。

“我所在的位置，牛郎星。”冷木熙裝模作樣隨便一指。這次卻沒有取得女生的信任，迎接他的隻有力道不大的拳頭。“叫你拿我尋開心。”

忽然她眼前一亮，小河邊長著幾株稀少的花兒。叫不出是什麼名字，但是看上去很奇特。白得晶瑩透亮，給人像雪花一般純淨的感覺。她忽然就想起往年夏天，在小道旁長滿的那一簇簇蒲公英。

傘形的白色小花，隨風飄落，

朵朵開得絢麗爛漫。小巧嬌嫩。撲動著，歡笑著，顯得那麼親切可愛。

冷木熙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她旁邊，看著她沉浸在某種思索中，嘴角漸漸揚起的笑容，心情也莫名地跟著變好。

“想到什麼了，這麼開心。”

“我在想蒲公英啊，可惜這個季節已經沒有了。”

蘇顏兮沮喪。

“你很喜歡嗎，為什麼。”冷木熙疑惑，他所見過的女孩子當中，大多都是喜歡玫瑰百合之類的，沒想到她卻對平淡無奇的蒲公英感興趣。

“

蒲公英的葉子很不起眼，但是她的種子卻讓人驚喜。微風襲來的時候，那些

種子就像翅膀一樣飛向天空，到達未知的彼岸。漫天飛舞的花種，它載著我們童年的快樂與夢想。”蘇顏兮認真地回答，不知道是在對他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人和蒲公英一樣，都有有點和缺點，完美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所以，就像蒲公英一樣把

你的長處發揮到極致吧，讓這個世界記住，你最美的瞬間。”說完，蘇顏兮眨著明亮的眼睛看向他。

“什麼？”冷木熙被她的另一麵所震住，一時間忘了說什麼才好。

“我說，我們要像蒲公英一樣，活得自由快樂，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大家看，你說好不好？”

“嗬嗬，嗯。”冷木熙鮮有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雖然他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她說這些的時候想的又是什麼。但是他很明確一點，那就是她對這種植物的偏愛。

過了好久，蘇顏兮看得脖子都酸了，乾脆頭枕著手躺在草地。靜靜聽著河水流過，差點睡著的時候耳邊隻聽到惶恐地聲音大叫“啊蟲子——有蟲子。”

什麼，蟲子？蘇顏兮一下子爬起來，速度倒是讓人下巴都合不攏。“在哪裡，哪裡有蟲子。”蘇顏兮摸摸頭頂，再看看身上，檢查了個遍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司！穆！允！”化作憤

怒的小鳥，蘇顏兮朝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撲過去，兩人瞬時扭作一團。

該死，又不能動手。冷木熙隻好一邊閃躲她的魔爪並避免兩人受傷。

“啊”一聲驚呼，蘇顏兮踩在一個小坑裡麵朝下直直地跟他摔在了一起。夜很黑。一切都靜止在這裡，感受不到耳旁刮來的風，蘇顏兮密黑的睫毛一眨一眨，大眼睛呆滯地望著地下。這

是，今天第二次發生這種狀況了吧。

心跳驟然加速，蘇顏兮嬌小的身姿清麗無邪。 紊亂的呼吸吐納在空氣中形成一股白汽，直接撲向冷木熙的臉頰。溫熱的，癢癢的。吐氣如蘭的朱唇，白皙如凝脂的嬌靨紅暈片片。四目相

對， 男生目似朗星，一雙明眸中的光芒百般流轉。真受不了這種意外，蘇顏兮兩手扶著地，打算起來的時候卻被冷木熙突兀地把腦袋按在了懷裡。男生外套上的扣子硌得額頭不舒服，慌了心

神的蘇顏兮也絲毫沒有察覺。

“你。。。你乾嗎？”想要脫離這詭異的氣氛，無奈蘇顏兮在禁錮下動彈不得。

“安靜。這樣，兩分鐘就夠了。”冷木熙的聲音飄渺無依，聽的人一陣揪心。

“不是我。”抬頭看著她，聲音足以蠱惑人心。

“嗯，我知道。”終於來了，那件事還是要麵對。蘇顏兮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歉疚的情緒占滿她的思緒。但她始終說不出口，對不起這三個字。就像冷木熙不願過於解釋。

沒有掏心掏肺的言語。這一刻，所有的誤解全部隨風流走，蘇顏兮忽然覺得冰釋前嫌的感覺也很不錯。

寧靜，難得的寧靜。夜空下，此起彼伏的心跳在炙熱的胸膛下不安分地躍動。

“呃，”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刻鐘，許是數十秒。手電筒在黑夜中突然傳來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幾寸長著雜草的土地。蘇顏兮拿起衣袖遮擋。微微眯起眼睛，“陸離辰？？”想到

兩人的姿勢，蘇顏兮忽然心急如焚，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臉兒紅得像熟透了的山柿子，不敢再看他一眼。

冷木熙則是拍拍身上的塵土，麵無表情，仿佛眼前全是透明人。

“你們，這是怎麼了？”看著二人身上的泥土，心裡明白了個大概。“剛接了個電話你就不見了。聽人說是往這邊來了，我沿著腳印才找到這裡。”驚疑了片刻即恢複如以往的溫和，紀

離辰解釋道。

“嗬嗬，不小心摔了一跤。”蘇顏兮抱怨地看著冷木熙，似乎在以眼神傳遞信息，來向陸離辰表達他們之間毫無瓜葛。卻不明白，對方其實並沒有太過在意。俗話說敵不動，我不動。

若誰先傾注過多的私人感情，勝利的天平毫無疑問地就會偏向對方。毫無疑問，這場戰役中蘇顏兮輸得徹頭徹尾。

氣氛詭異的三人行，總是讓人尷尬無語。

“蘇同學……”

“顏兮……“冷木熙和陸離辰像是約好了一般同時開口，又紛紛停住下文，然後朝對方看去。陸離辰溫和地笑著，絲毫不介意這樣的場景所產生的效果。方才蘇顏兮開口詢問二人接下來的去向時，等到的居然也是這樣一個默契的回答：“隨便。”什麼叫隨便，這怎麼能隨便。大晚上的不回寢室在外麵瞎逛，卻絲毫沒有分道揚鑣的打算，真是給她出了個大大的難題。

可冷木熙卻不管其他，褪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就往蘇顏兮的肩頭搭去。女生感覺到一股電流在心裡躥燒，如同躲避瘟神一樣急忙推了回去：“我不冷。“隨後卻心虛地打了個噴嚏，在河邊被風這麼一吹，現在終於感冒了。

而一旁看著拒絕冷木熙的蘇顏兮，陸離辰黯然。曾經姐姐也是這麼遞回他的外套，陸離辰無法忘記她眼中的那抹驚慌和不安。

尷尬了那麼一瞬間，蘇顏兮開啟話頭，看著從剛才開始一言不發的冷木熙紅著臉問“你們確定？”網吧大門口那亮麗的燈發著明亮的光，她探著小腦袋往裡瞅了瞅，卻無奈隻看到密密麻麻圍觀在電腦前的人群。

“嗬嗬，彆看了，我們進去吧。”陸離辰見此忍不住笑意，習慣性地摸著她的腦袋說，卻在冷木熙直勾勾的眼神下放開原本搭在蘇顏兮頭上的手掌。

三人推開大門，沉浸在虛擬世界中的玩家在通關之際時不時發出激動的叫喊聲。

“你經常來這裡嗎？”驚訝於他的輕車熟路，蘇顏兮好奇。

“偶爾吧。”冷木熙漫不經心地回答。

哼，根本就是騙人。

“老蔡，生意挺好啊.”

“哪裡哪裡……“

看著他熟絡地打著招呼，蘇顏兮敢肯定，他平時肯定沒少來這裡。

現在這個時候網吧人流正多，蘇顏兮一聞到飄來的陣陣煙味就止不住地咳嗽，下意識地用手遮住鼻腔傳來的刺激感。

冷木熙心裡為之一動，在另外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就

以彪悍的速度對著距離門口最近的人開了口：“喂，把你的煙給滅了。”

蘇顏兮哪裡想得到這人居然能如此狂妄，以為所有人都要聽命於他嗎，心裡為此捏了一把汗，拉住他的胳膊準備勸說，冷木熙卻好笑地看著她：“你傻啊。”

蘇顏兮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當陸離辰一如既往地充當解說員叫她看看那人是誰時，她才恍然不誤。可不是嗎，那頂著一頭橘黃色的爆炸頭，翹著二郎腿，手裡夾著一根煙的囂張家夥不就是冷木熙的小跟班石頭嗎。上次她還取笑消他的審美觀造就出來的頭發來著。

石頭一臉拽樣兒，頭也不抬地盯著屏幕上即將殺怪的武士快速用手操作，根本沒有聽到人聲鼎沸中老大的這聲指令。玩得正興奮，頭上

冷不防地就被賞了個爆栗，石頭吃痛地捂著頭一邊大聲叫囂著：“是誰敢突襲我。”也就那麼分神的一瞬間

，反倒被對手給秒殺。他氣急敗壞地回過頭，當看清楚來人以後立馬將臉上的暴躁轉化為維維是諾。“老大，你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看你玩得太儘興了，怎麼好打擾。還有，最近的日子過得滋潤了不是，抽的黃鶴樓？”

石頭一臉興奮地看著手中的半截煙頭，正準備開口，卻看到冷木熙眼裡的寒光一現。嚇得手一抖，煙頭也掉在了地上發出微弱的火光。

他想不明白老大為什麼臨時發難，當看到旁邊不停咳嗽的蘇顏兮時他終於找到了答案，於是趕緊伸腳踩了踩早已熄滅的煙頭。

冷木熙滿意地點了點頭，摸著下巴奸笑道：“嗯，座位都已經滿了，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把你的這台電腦讓給我們吧。”臉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石頭哭喪著臉，卻在下一刻隨口溜出：“是是是，應該的，老大，請。”推開皮椅，恭恭敬敬地把冷木熙請到了電腦前。正準備溜之大吉，卻聽到讓人精神萎靡的話：“還有兩台也讓出來吧。”

看著繼續玩他剛才的遊戲的冷木熙，石頭暗自咂舌，都怪自己的習慣已經被老大掌握得絲毫不差，冷木熙想都不想也會知道，他是不會自己一個人前來網吧的，而是叫上幾個兄弟一起組隊殺怪。本來還想去擠擠彆人的電腦，現在看來這麼一點的欲望都被扼殺在了搖籃裡。

蘇顏兮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電腦，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小，無論走到哪裡都能遇到相熟的人。坐在中間的座位，“文盲”的她什麼遊戲都不會，所以隻能對著屏幕發出的藍光發呆。

“你怎麼傻愣著。”冷木熙在空閒之際瞟了一眼她的方向，看到蘇顏兮一直沒有動靜於是好奇地問。

“我。。。不是很想玩。”蘇顏兮低著頭，在空調和心理的雙重作用下臉習慣性地泛紅。

“哈哈，笨死了你。”冷木熙繼續他的遊戲，呆滯了數分鐘後突然爆發出強烈的笑意。“不會就直說啊。”

蘇顏兮聞言臉麵上更是掛不住，跟陸離辰對視一眼，看到他輕盈的笑意時忘卻了另一人的奚落。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一般，她做賊心虛地隨便開了一個網頁打算看電影、

“啊“短暫的一秒驚呼，屏幕裡那張驟然放大的麵孔嚇得蘇顏兮失聲尖叫。尤其是感覺到肩膀上一左一右傳來的觸感，本來放下心的她再次控製不住地叫了起來，以為是屏幕中的場景從畫麵中跳躍出來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這恐怖片看來真是少看為妙，不然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蘇顏兮撇過頭看著冷木熙和陸離辰擔憂的臉，怕了拍胸口總算平穩住驚恐的情緒。

兩人卻都沒有放下搭在女生肩膀上的手，場麵詭異到不行。冷木熙挑釁地看著他，仿佛在比拚誰的耐力更強。陸離辰卻隻是微微一笑，不和他作何糾纏。

“哇，老大……”石頭買了三瓶飲料準備送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嘴巴卻不知道該發出什麼樣的形容詞來。陸離辰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仍是微微地笑著。

“那個……”

“嗯？”蘇顏兮剛說一個字，陸離辰立刻表示不解地問，讓她頓時失去了交談的興趣。

蘇顏兮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洋娃娃，擺在二人中間任憑戲耍。好不容易準備再次張口說些什麼，在看到冷木熙不容拒絕的表情後乖乖閉上了嘴。她實在無法忍耐這樣的氛圍，生怕一頭黃毛的石頭嘴裡發出更加犀利的詞彙，隻好借口去洗手間，飛快地逃離。

老天爺真是對她夠苛刻的，接連幾次讓她麵臨艱難的選擇，一個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個是冷峻的魔王，她一個小女子可是都惹不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