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苦澀的情緒

“沒……”剛說出一個字，她的喉嚨便被苦澀的情緒堵塞，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隻能一個勁猛地搖頭，然後，掉頭就跑。

到了門外，靠在牆上抱住自己的雙臂喃喃自語。冷木熙，你看到了嗎。如今我變成了什麼樣子。多麼可笑的我，居然連你的樣子也會認錯。還是我把剛才那個人錯想成了你呢。他明明跟你那麼像，除了，你從不抽煙。而他，滅掉煙頭的姿勢卻是那麼熟練。抬頭仔細看，才發現，那真的不是你。甚至可以說長得跟你一點兒都不像，眼睛比你的大，眉毛沒你高，嘴角的笑容沒有你那般邪魅。你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已經把你的樣貌牢牢刻在了腦海。

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腿腳酸疼，失去知覺。剛走出幾步就看到宋安安擔憂的臉出現在她麵前：“顏兮，你怎麼了。哭過？”

臉上的淚痕已乾，隻是殘留在眼眶那濕潤的液體，使得幾根睫毛粘在了一起。蘇顏兮搖頭苦笑：“我來找冷木熙。”“那，你找到了嗎。”

她這樣問，蘇顏兮不知道作何回應。卻不知為何輕輕的，像機器般點頭。“我找到了。”

“他在哪兒。”林可眼難以置信地四下看了看，卻並未發現什麼。

“認錯人了。”蘇顏兮接著說。

“你……”林可眼首次語塞，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她無法想象，以蘇顏兮的恬靜，是如何拉著陌生人誤以為是冷木熙主動上前。又是如何在認清後離開現場。她隻能伸出雙臂，緊緊地抱著她，試圖給她溫暖。“走，我們回去。”“嗯。”蘇顏兮回頭望了一眼開啟了一條縫隙的大門，忽然好像看到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她。她一時間看呆了，等回過神才發現什麼也沒有。她搖著頭自嘲，冷木熙根本不在這裡，肯定又是自己眼花了。

所以鐘曉捷裝作不經意間以隱秘的角度將林墨西推在她身上的時候，蘇顏兮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哇”的一片哄叫聲讓她清醒了不少。朦朧的眼簾看到眾人都圍了過來以後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林墨西以曖昧的姿勢已經一齊摔在了地上。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宋安安的攙扶下回到學校的。

視線穿透乾擾，蘇顏兮眼神飄忽不定，忽然見她好像看到湧動的人群後冷木熙俊黑的麵孔，眼底浮現激動的光芒。啊他還是來了，她就知道，他不可能不來學校。因為他說過，他不想麵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待在那裡，會讓他窒息。所以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學校。她真的好高興，高興到忘乎所以。她張了張口，打算叫他，可是後者卻神情冷淡地退出教室後門，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絕望。

“哇，看來又有新的故事了。。”某男八卦地喊著。

“你們說，蘇顏兮會選誰呢？”

“廢話，當然是尚風行了，那可是班草好不好。”

“那可不一定，我猜她會選林墨西。”說不定是隱秘的暗戀故事。

“那陸離辰怎麼辦？”沈佳佳不失時宜地插了句嘴。“停！”林墨西在眾人議論聲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以迅猛之勢從地上爬了起來。“我會喜歡她？可能嗎。陸微若才是我所追求的類型。”說著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眾人還沒來得及唏噓，林墨西就被一拳再次打倒在地上。

“我靠，陸離辰你有病吧。”林墨西看清楚來人以後收斂了心裡的怒火。同學八年，感情可不是假的。

“你剛才說什麼？你明知道。。。”陸離辰揪著他的衣領，頭一次在所有人麵前露出嚴肅的表情。

“啊，陸離辰真的會打人。”

“上次他受傷肯定就是為了打架。”

“哇，我好傷心哦，他是我們心中最溫和的王子，居然……”

“嗚嗚”

……

“你瘋了吧，不過就開個玩笑，你他媽的至於嗎。為了陸微若，你難道就不顧念兄弟了？”林墨西恨不得叫那些人閉嘴。為了，陸微若。這句話不停在腦海中放大，蘇顏兮呆呆地站著。眼前紛紛擾擾好像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內心的小悸動狠狠地被這一幕沉重打擊。冷木熙，陸離辰，是不是所有人都要離我而去了呢。或者，還是從來就沒有靠近過。

林墨西也被激怒了。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心裡都在暗自揣測著這複雜的關係。兩人的對話毫無疑問地暴露了一些秘密。

“顏兮啊，看來也不用打探了。事實擺在眼前。那個叫什麼陸微若的，肯定就是陸離辰喜歡的人。”宋安安抱著神情麻木的蘇顏兮，把她的頭埋在自己肩膀上不許她去看。可是有用嗎。從開始到現在，傻子也能明白。

隻有一件事不為人知，鐘曉捷本想推的是陸離辰，因為她剛剛看到冷木熙走進了教室。隻是林墨西剛好擋住視線，才導致事情節外生枝。

她也沒有料到事情會出乎意料的發展。不過，這樣也好。

鐘曉捷收斂起心中的痛快，戴著人前的假麵具就要去扶蘇顏兮起來，不料早被宋安安搶了先。

後知後覺的蘇顏兮掙脫這個地方，像隻受驚的兔子拔腿就跑。場麵自然又是少不了眾人的一片嘩然。

難怪總覺得他的笑容很苦澀。難怪，從來不說什麼越過朋友界限的話。那，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要讓我抱著希望。眼淚，猝不及防。

夜晚的林蔭小道十分清涼，正值半個小時的晚飯時間。蘇顏兮抬頭望著連在一起的星星，再次靈魂出竅。

陸微若，是個怎樣的人呢，可以得到陸離辰的青睞。自己原來一直在當一個小醜，活在自己的幻想裡，癡心妄想地做著那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周末我生日，你來吧？”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麵對陸離辰的邀請，蘇顏兮的心情並不似往常那般歡呼雀躍。或許，他隻是把自己當做朋友般的存在。那麼，是時候該放棄了嗎。那麼，這次以後，便徹底放下好了。

天蒙蒙亮，蘇顏兮破天荒地起了早床。衣櫃裡的淩亂不堪也顧不上了，終於挑好一件白色的上衣。配著蓬鬆的馬尾，整個人看上去朝氣蓬勃。加油，女孩兒。她打起精神對自己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然後拉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蘇顏兮，你哭喪著臉的樣子真難看。”打了打鏡子，她自嘲地想。

光明酒店，蘇顏兮通過詢問到達包廂的時候，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同校的學生。

“微若，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肯接受，陸離辰他對你這麼癡心。”

“就是啊微若。”

“對了，今天你準備的什麼禮物啊？”高一三班的幾個女生圍成一圈，蘇顏兮費了好大力氣才看到中間那個人。當聽到那個名字，耳朵不自覺地就豎了起來。

那個叫做陸微若的女生一頭長發烏黑柔順。眼睛明亮有神卻閃爍著看不清的光，五官算是精致，整體氣質也較為出眾。嗬嗬，終於還是見到了廬山嗎，這是自己無法與之相比的。蘇顏兮自嘲地笑笑，她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裡。那樣優秀的女生才足以跟他匹配，那自己算什麼，電燈泡麼。

這樣想著，腳步何時邁向包廂門口也渾然不知。

“喲，哪裡來的土包子，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啊。”

“就是，哎呀不用理她，我們接著說，剛說到哪兒了來著。”剛才的女生注意力被奪門而出的蘇顏兮牽引，隨即不屑地發表著言論。

不理會背後的奚落，拉開紅漆木門，蘇顏兮迎麵差點就跟男生撞上。

“顏兮，你這是要去哪兒？走吧，跟我一起進去。”陸離辰穿著一身黑色西服，見女生臉色不太對，疑惑地發問。

“沒，呃。。。好。”蘇顏兮臉上火辣辣的，眾人的目光看著陸離辰攬住她肩膀的手不禁啞然。

“陸離辰，這個女孩兒是誰。”周夢琪不善地瞟了蘇顏兮一眼。在她看來，即使好友陸微若沒有接受，但陸離辰也不能馬上另覓新歡。

“顏兮是我的朋友，來，大家都坐下吧。”蘇顏兮低著頭，不安地揪著桌布。自己所處的位置。。。陸微若和林墨西分彆坐在陸離辰兩側。而自己左邊是周夢琪，右邊是林墨西。是啊，無論怎樣，她都無法堂而皇之地以不可爭議的姿態出現在他左右，這樣的安排，恰好，一點也沒有……半分的不合適。

嘰嘰喳喳寒暄了一番，服務員終於上菜。看著眼前大大小小的盤子，蘇顏兮眼睛都發直。這一頓下來，估計得花不少錢吧。看著她怔怔的樣子，周夢琪撇撇嘴：“鄉巴佬就這樣，唉。紀離辰，真搞不懂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不三不四的人。”

語氣那叫一個犀利。來者大多是與陸微若交好之輩，聽到這樣的話個個臉上都是幸災樂禍。蘇顏兮不用太抬頭也知道此刻會是怎樣的一幅幅嘴臉等著看她的笑話，可是她無法抬起頭去直視。因為她們說的好像沒有錯，好像，確實是她自己走進來的，沒有人勉強她進入這個與自己不符的世界。那麼，又有什麼理由去反駁呢？

蘇顏兮身子一震，桌上的叉咣當一聲掉落在地攤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慌慌張張剛站起身，就聽到陸離辰的嗬斥：“周夢琪，來者是客。再說了顏兮是我的朋友，還輪不到你在這對她指指點點。”

看著蘇顏兮想要落荒而逃，陸離辰心裡很是內疚，心疼地注視著她：“顏兮，你坐吧。該走的人不是你。”看著他充滿歉意的眼神，蘇顏兮尷尬地呆在那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陸離辰，你這是什麼意思。”而這邊急性子的周夢琪聞言大怒，桌子被震動得直打顫。“好，我走，你最好記住今天的所作所為。”

“夢琪，你今天確實有些過分。”安靜的現場，陸微若淡淡的聲音驟然響起，這是蘇顏兮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莊嚴之意。聲帶甜美得讓人無法忽視。

“微若，你。。。”周夢琪正是為了替陸微若出氣方才處處針對，沒想到人家根本不領情。一時間臉上的表情尷尬無比，憤憤地說了句“哼”，恨恨地瞪了蘇顏兮一眼，便大步離開包廂。

“沒事了，大家吃菜吧。”陸微若呆滯了幾秒鐘，隨後便又處變不驚地打著圓場。

“你對待這個女孩，有些特彆。”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陸離辰不明所以地看著陸微若，希望從她臉上可以得到結論。而後者卻仿佛沒有說過那句話似的平靜。

陸離辰很少動怒，剛才為了她卻。。。那麼隻能說明一點，他對這個叫做蘇顏兮的女孩不一般。隻是他自己大概也未曾察覺。

第一次喝酒，同眾人一樣，蘇顏兮醉倒在桌子上神誌不清。

所以很慶幸，她並沒有聽到微醺的陸離辰突然開口“我喜歡你，喜歡你。。。”

他醉眼朦朧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輪廓，就那樣近在眼前，以至於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撫摸。那樣的輪廓，他閉著眼都可以勾畫得出。那樣近的距離，那麼近他都還嫌不夠。陸離辰的指尖欲拂過女孩厚重的劉海，烏黑的發澤此刻卻不知為何格外刺眼。緩緩地，剛觸碰到白皙光滑的臉龐，手便猝不及防地重重地垂了下來，整個人都醉得沉睡了過去。到底要何時才能看清呢，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謎題。

劉海下，是陸微若的禁忌。那裡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紀青曼隨手拿著雞毛禪子抽打在他稚嫩的臉上時陸微若擋下那一擊，也在眉頭留下不大不小的印記。那天，血流不止。

“你這該死的雜種，居然讓微微替你去擋，我打死你我。”任憑紀青曼如何發泄，陸離辰感覺不到疼痛，什麼都聽不到。姐姐，流了好多血，細小水流般的血柱順著眉梢滑過側臉。陸微若蒼白卻強顏歡笑的臉時時刻刻印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逝去的光年裡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習慣相互為伴。陸離辰和陸微若，是不可分割的兩個部分。

“微若。。。”聽著陸離辰夢中的囈語，陸微若淚如雨下。姐弟的關係，不管怎麼樣，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啊。我好不容易瞞得這麼辛苦，如果被人知道你喜歡上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後果

我真的不敢想象。離辰啊，放棄吧。求求你，我快撐不住了。

我不會放棄的。昨天的歡娛曆曆在目，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陸離辰的拳頭也握得鏗鏘有力。忽然視線中闖入的幾個人影包圍住一個女生，頓時讓他的眉毛皺成一個疙瘩，身旁的蘇顏兮同是如此。“陸同學，我們肖老大很欣賞你的才華，希望你能賞臉喝杯咖啡。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穿著破舊牛仔褲耍帥的青年說著就要環住女生的肩膀。“拿開你的手，”陸微若箭步一閃，躲過他的禁錮。“告訴他，對不起，今天我沒空。”“顏兮，你先走，這裡我來解決。”陸離辰看著那邊，看上去很冷靜。但是蘇顏兮明白，他的冷靜那都是假的。雙手難敵四拳，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懂。“不，我跟你一起麵對。”她微微一笑，眼神堅定無比。“……”陸離辰猶豫片刻，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終於無奈般下定了決心開口：“好。”

“是嗎，沒空那是你的事，我可是要回去給個交待的。恐怕，你今天務必是要走這一遭了。”青年收起笑意目光變冷，看得陸微若心裡一顫。“有些人耳朵真是不好使，陸同學說了沒空。”陸離辰如及時雨般出現，走上前將女生護在身後，轉過頭溫柔地說：“對不起，我遲到了。”“嗯？……哦哦，沒關係的，我們走吧。”陸微若反應過來，挽著他的胳膊笑顏如花。“想走，那我的麵子往哪兒擱？還有這些弟兄們的麵子，往哪兒放？”青年外號阿四，指了指周圍狼狽為奸的人，笑裡藏刀地說。陸離辰臉色轉變，若是這樣，自己三人鐵定吃虧。雖然絕不會允許微若被帶走，但他不至於傻得硬碰硬。

“啊對了，最近學生會打擊校園暴力事件正在勁頭上。我進入學生會的申請昨天剛剛批準，好高興啊。”蘇顏兮看著正想辦法周旋的陸離辰，天真無邪的表情掃過帶頭的青年時，後者似乎正在猶豫。“上一屆的那個風哥打架鬥毆被學校記了大過，我上次好像看見他在酒店做服務員端盤子……”一個眼神的傳遞，就是現在。